到零几年,放映机自然没有存在的必要了。院子空荡一片,鸡鸭贩子进驻进来,放了篱笆篓篓,纸箱木块这些行头。外面坝子的生意仍旧热火,场天人山人海。这些鸡鸭贩子,既收也卖。收的是种蛋,卖的是小崽儿。外婆就喜欢围着这些人转。
就是不买,但凡有这场合,她也要上去摸一摸,看一看,嘀咕她的经验。哪只眼睛半眯着是只瘟鸡,哪知腹部不胀鼓是不吃东西,大了不爱生蛋。她不懂收嘴,来劲了便不注意场合也不注意嗓门儿。一次,她又说人家那鸡崽儿是瘟鸡,还若有其事地扎嘴吧:
“嗯,又不晓得把病鸡选出去,嘛的把其他的也传染了。”
周围选鸡的人一听她这么说,一下子散了好几个。那大肚子,卷卷毛的老板顿时就火了,猛拍腰上那黑挎包,脸绷如苦瓜,眼睛弯如牛,瞪着外婆说:
“大姐,你莫乱说嘛,你到底买不买,不买就走。赶场天你整我冤枉嗦。”
外婆自知理亏,陪了笑脸:“哪里嘛,我就是起个好心,免得把傍边的感染了,不划算嘛。”
估计是见她还算客气,鸡贩子不好再抱怨,就自圆其说起来“我们都是正儿八经的土鸡崽儿,都是好苗子,哪来的瘟鸡嘛。”
到这里,我得说说外婆跟鸡鸭,和狗之间的事了。外婆好养鸡鸭,几乎每年34月份,都从鸡鸭贩子那儿精挑细选十多只幼崽儿。买回来就好料养着,早晚喂一次谷子。白天圈在屋后的围栏里,再是忙里忙外,也记得扯半篓投鹅肠草喂这些畜生。还在大柏树下摆有一个破旧轮胎,灌掺了包谷面的水。只是这些畜生并不知事,偶尔将稀屎拉在水里,又并着水一起喝下。而屋后墙檐下则用谷草铺了腚厚一个窝供来下蛋。她宝贝这些畜生,也宝贝畜生下的蛋。母亲和舅舅每年离家的时候,她就把存好的蛋拿出来,用好几层塑料袋包裹着让儿女带走。儿女不要,说外面有,她就把蛋摊在手里,翻了白眼责问:
“外面有?外面人白拿给你?外面的都是饲料鸡下的,能有自己喂的云养?”她总将营养念成云养,家里第一次买了豆浆机,她感慨起来,也说:“天呢!你看好云养哦!”
那这跟狗又扯上什么关系呢!
外婆是因为这些畜生而毒杀了家里的那只褐毛狗。狗是出坡从路边的沟里捡回来的,一兜芭茅丛里传来的嗯嗯声,外婆走近就发现了它,并将它带了回来,为的养大了守家。褐毛狗当然不叫褐毛狗,我们没跟他起名儿,想起他了就唤“狗儿啰啰”,一旦听见他自会拢来的,围着你打转,头不停地在你身上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