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八、参加高考白忙活 恢复友情听人劝
书名:一路上 作者:书呆子 本章字数:10805字 发布时间:2022-07-31

三八、参加高考白忙活   恢复友情听人劝

恢复高考的春风吹遍了神州大地,当然也吹到了临江。原来说推迟半年的高考,谁知一推迟就是十一年半,同学们盼得太久了。不过不管怎么说,高考还是恢复了,人们议论着,不少当年的老三届高中生串连着、商量着,打算去参加,向河渠也有这个打算。

消息传来后向河渠还没来得及思考,就被曹老师一个电话传去了他的办公室。曹老师现在在地区农场、农科所、农大三个单位合并一体的大单位任办公室主任。该单位与沿江公社毗邻,向河渠一会儿功夫就到了。曹老师将通知精神说了一遍后说:“大学是国家培养人才的最为重要的地方,运动停办大学十来年,使人才掉链脱节十来年,从而严重影响了建设的速度,粉碎‘四人邦’刚一年,就把恢复高考放到重要议事日程上,足见中央对这件事的重视,我们也要引起极大的重视。大学又是人才成才的摇篮,在人生路上上不上大学结局一般都是不一样的,为了实现人生价值的最大化,我们要千方百计争取上大学,今天找你来就是为这事。”向河渠说:“消息对我来说有些突如其来,但很容易对待,因为上大学原本就是上高中的目标,运动一暴发,目标没了,现在机会来了,当然去考。只是有些实际困难,主要是书没了,被老娘拿去换了盐。”曹老师说:“象你这种现象可能不属个别,设法找一找,我也帮你找找看。回去与沿江的同学串一串,一是动员大家考,二是收集书交替使用,一套书三五个人轮着用还是转得过来的。”

回站后将情况告诉了徐晓云,徐晓云说:“我就不考了。一来再有几个月老二就该出世了,总不能带着个吃奶的孩子上学吧?二来这么多年没怎么搬弄书本,肚子里没货,考也考不取,不去出这个洋相。你该考,原来基础好,再理理完全有把握。至于书,别担心,你的老同学卢光启是我表哥,他当兵去了,书在家里,我去拿来就是,明天就能帮你拿到。”

家里对考不考意见不一。老爸的意见该考,他说:“上与不上大不一样,儒国儒仁靠文化吃饭,本队里那么多年龄相仿的人哪个及得他俩的?别说其他前途了,拿的钱一个能抵没文化的两个,是不是?”老娘说:“一去就是四年,你的身子虽说没什么大病,但总是这儿疼哪儿痛的,肠胄毛病长年不离,我更是个病身子,干不了多少活儿,让莲子一个人拖着两个老的两个小的,这四年的罪怎么熬?”老爸说:“只要咬紧牙关总熬得过的。要知道毕业以后可是几十年的好日子啊,帐哪头大哪头小,你还分不清?”

凤莲跟婆母的顾虑不一样,困难不小到不怕,当年她爸死后,全家的困难不小似婆母说的,不,不是不小,而是更大,一个寡妇拖带三个不会做只会吃的呢,而这儿,两个小的不烦神,老的,老头的工资维持全家的生活不成问题,两个老的也用不到她去伺候,个个都能自理,婆婆能去队里做做轻巧活儿,多少挣点工分,老头还在被借用,有多大困难熬不过?她才不担心这个呢,惹她担心的是另一层,她怕丈夫会变成另一个陈世美。别看丈夫并不主动去拈花惹草,可偏有花草来拈惹他呀,别的不谈,单这徐晓云就让她担了八蒲包的心思,到外头去上学、去工作,就不会有女人来招惹他?万一变成陈世美,她跟孩子怎么办?但这心思说不出口,因而当婆母征求她的意见时,只说了两个字:“随他!”

大丫头刚上学,听人们说上学就要一直往上,一直上到大学毕业才能有出息,她将来也是要上大学的,她说应当考。馨兰不懂什么考不考,但听说考上了爸就不在家了,嚷着说:“不考!不考!”

向河渠是准备考的,除了老师说的道理外,晓云的分析更是实实在在的事实。晓云历数了向河渠回乡以来的往事说:“因为你不愿逢迎拍马,不懂得官场的钻营,要想在社会上有所作为,除了上大学后钻研学术,是没有其他途径的。”说到经济问题,她说她一个人可能担负不起,但可以找曹老师、找相处要好的又没有考取的同学来支持。向河渠承认晓云的分析切中要害,为实现人生的价值,不白白来世上一趟,他决定考。经济问题不大,毕竟老爸还有工资。对于晓云的表态,他说建房垫的钱还没还呢,再说你已有家室有孩子,不能再拖累了。”

不知从什么渠道听说向河渠将参加高考消息的严良朋书记给农机站姜大兴打来电话,让派人替换向河渠,以便集中精力复习。姜大兴满口答应“近几天就派人”。放下电话来到仓库,见向河渠正在看书,没等他开口就说:“舆论,书记电话让派人替换你,你看哪个合适?”向河渠一愣,说:“我没有这个打算啊,书记怎么知道的?”姜大兴说:“不管他怎么知道的,只说谁合适吧?”向河渠说:“用不着替换,我边干边复习,没事儿。”“脱产学习精力更集中啊。”“还在打算考时我就分析过了,复习的任务并不重,一个月足够了,不需要脱产。这段时间工作并不忙,边工作边复习,劳逸结合,更容易学得进,让徐晓云在高峰期再插空帮应付应付,就行了。整天扎在书里,太紧张了效果不会好,所以就没申请脱产。再说另外请人替换,单移交就得好几天,不合算,就不用烦神了,谢谢领导的关照,帮交代一下徐晓云就行。”“学习的事你有数别人没数,怎么办?随你。你这么说我没意见,就按你说的回复书记啦。”“请代向书记说声谢谢。”

徐晓云听后不能理解向河渠的做法,她说:“逞什么能?复习时间越长越有利,为什么能脱产不脱产?别以为基础扎实就自高自大,你不是说过中考时因为自恃成绩好,考前还买本小说阅读,以致没考上高中吗?这教训忘了?”向河渠介绍了童凤莲的神色和表态后说:“从她内心是不希望我考的,只是表面上说不出口。我整天拿着书本在她眼前晃悠,她心上能快活?不脱产,回家不带书,她眼不见心不烦,不更好?”徐晓云盯着向河渠悠悠地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

向河渠以为他每天上班,不带书回家,不在站上住宿,可以让童凤莲眼不见心不烦,其实不然。有一天凤莲梦中的抽泣和情绪的丧魂落魄使向河渠怀疑自己决定性正确性,建明送来梨花的来信,更动摇了考的决心。梨花在信中说:“考与不考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是全家,尤其是你与凤莲姐夫妻俩的事。夫妻关系在所有关系中是第一位的,可惜我懂得这一点迟了几年,要不然是不会有我们之间的悲剧的。你无论如何要求得凤莲内心的赞同,千万勉强不得,宁可不考,也不要违背她的意愿,千万!”第二天他将不考的念头告诉了徐晓云,并给她看了梨花的来信。沉吟了好一会儿,她说:“这是事关你和家庭的大事,怎么办都有利弊两端。梨花的主张与我的想法不一样,我也说不清到底该怎么办?你自己想想好,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卖。”

这一整天向河渠是在恍恍惚惚中度过的,最终他想通了:33岁的人了,等大学毕业走上工作岗位,再从头干起,想干出点什么来,恐怕要到40岁向后了,这么多年凤莲怎么过?要是她心甘情愿倒还好,如果是梨花,那无疑会全力支持的,可她是凤莲呀,她是不大会,不,是不会心甘情愿的,夫妻关系在所有人际关系中是第一位的,这话说得是多么地好哇,她心不甘情不愿,我何必考呢?不考就不考吧,顺着她的心算了。决心既下,他又知道向阳大队的顾荣华还没借到书,回家的时候就拐进了顾家,将书转借给顾荣华。

喜出望外的顾荣华问他怎么不考了,向河渠说了凤莲的态度。顾荣华说:“那怎么行,前途要紧啊,让我妈去劝劝,凤莲还是蛮敬重我妈的。”“算啦,她有她的想法,老老小小都要她一人照应的话,也确实困难。我总不能只顾自己的前途而不顾她的难处吧。打个退后算盘,譬如高考没恢复,不也要过吗?”说罢转身就走,顾荣华不让,一把拽住说:“正盼着你呢,海狗吃过没有?”向河渠摇摇头说:“别说吃,听也没听说过。”“那不正好,坐下来尝尝。回回来总是屁股不沾凳就走,挺让人过意不去的,今天碰上了还想走?不行,尝尝,喝口酒再走不迟。”

一碗红烧海狗端上桌来,两人各喝了一口酒,顾荣华伸筷笑着说:“尝尝,看滋味怎样?”向河渠夹了一块,品了品,是海鱼的味儿,说:“跟干海货鱼品不出多少特别来,与狗肉比,要差得远些。”顾荣华说:“也差不到多少,但价格就小多了。”两人吃着说着,顾荣华很为向河渠的打算感到遗憾,说不应该不考。向河渠说夫妻一体,不能不考虑对方的感受。顾荣华认为童凤莲知道他的决定是不会同意的,因为从常情上讲应当支持。向河渠说先这么做下来,看她的反应再说,绝对不勉强。

向河渠的晚归,还带着酒气,让童凤莲很不高兴,她没好气地责问,等听清了原委,她沉默了:这个男人,说他对自己好呢,跟那个徐晓云那么密切,他调到公社,她也到了公社;她到了农机站,他也到了农机站;听人说她能插到沿江来,也是因为他的缘故。他同她的关系一直让她又气又恨又没办法,也拿不到把柄。除了这一点,八年来对自己是知冷知热的,但决定了的事情她却无法改变,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很固执。这一回怎么——?凤莲又睡不着了,这才是让他考,心里难受;他不考了,心里也不好受呀。

向河渠多喝了点酒一觉醒来已是半夜了,发现凤莲翻来覆去,感到奇怪,手肘触触她问:“不考了,又怎么睡不着了?”凤莲翻过身来面对面地说:“我在想,你的同学都去考,就你不去,将来他们在外头做大事,你还在乡下,肯定会抱怨我小鸡肚肠的。”“不!她说得对,夫妻关系应放在第一位,我应该首先考虑你的疾苦。”“她?她是哪个?”向河渠脱口说出了“她”字,引起凤莲的警觉,可听她说的话,又减少了敌意。“她就是王梨花,今天来了信。”向河渠并不后悔脱口说出了“她”,索性说,“你不知道她一直鼓动、劝说我要对你好,一定要搞好夫妻关系,一定要与你心心相印,她也千方百计地与丈夫搞好关系,她说你是我生活中的另一半,要尊重你的意愿,决不可只顾自己。她说一定要求得你的内心赞同,千万勉强不得,宁可不考,也不要违背你的意愿。”沉吟了一会儿,凤莲叹了一口气说:“她说得对,你是我生活中的另一半,我不可以只顾自己,你还是去考吧。”“从机粮磨糁到买东买西,从照料老人到拖拉小的,从下田干活到家里家务,你一个人撑得住吗?”“撑得住的,那年我爸死时我八岁,妹妹三岁,哥才十三,一年当中死了爸和奶奶,那日子才苦呢,我妈都撑过来了,那时候谁帮她呀?与妈比,我受这么一点苦算不了什么,你放心去吧,只要别做陈世美就行。”向河渠将右手伸到凤莲项下,左手揽腰稍一用力,紧紧抱住妻子,什么活也没说,用行动说明了一切。

一套书两人用是完全可以的,谁能同时看两本呢,顾荣华很高兴向河渠能参加高考,徐晓云就更加不用说了。

仓库工作并不怎么繁重,忙得有规律,主要是刚上班时的领料和下班前的送产品。质量检查不属仓库,除了这两个时段,事并不多,当然全社的柴油也由农机站分配,油船到了,各大队坐机、手扶拖拉机都要来领油,那会忙得不亦乐乎的,徐晓云就在忙的时段来顶班,一揽无余地全面负责,不让向河渠插手,不忙的时候让向河渠边复习边工作,以工作代休息,她回去忙她的那一摊子事。因为过去民兵整组期间都是徐晓云代班的,现在向河渠复习迎考,徐晓云来帮忙,谁也没感到不妥,觉得很正常,也没有什么闲话。

只要不是值班,向河渠都回家住,晚上也不带书回去复习,他怕刺激凤莲。他知道尽管凤莲同意他去考,骨子里还是希望他考不取的。这些时农村不忙,不过地里不忙家里忙,买回的二百捆芦材需制成芦菲卖掉,才能换回钱来。向家的经济此时在全队数第一的好,父子两拿工资加上婆媳俩的劳动报酬,还有两只猪的肥料钱,只负担两个小孩儿,算达到史前的鼎盛时期,尽管这样,由于当时全国上下的普遍贫困,也只是比一般农民稍好一些而矣,算不上手头宽裕,因而对能抓的收入还是不肯放松的。当地紧邻江滩,芦材是一变钱的重要来源,凡稍有点头路的都去设法求购,向河渠凭着人际关系也搞到一些,所以通常这期间一下班回家后就是或破芦材,或上大场用石磙轧芦篾,就连复习迎考的当口他也没例外。这一天他又来了,凤莲说:“离考没几天了,看你的书去吧,这儿我一人能行。”向河渠说:“整天看书头也疼,干干活儿也有利于头脑休息。”凤莲笑着说:“考不取可别说我拖累了你。”向河渠也笑着说:“我是何许人也,区区高考岂能难得住我?”凤莲边将拉磙子的绳索交给丈夫边笑着说:“考取了再吹不迟。”就翻铺在地上的芦篾去了,累了一天的她巴不得丈夫来替替手脚呢。至于取不取?管他呢,不取更好。

一个多月的复习结束了,大家来到临江县中参加考试。卷子一发下来,向河渠愣住了,怎么,太难了?不是!是太简单了。这就是高考?这样的试题值得花整个月的时间去复习?

向河渠不知道十年运动,国家人才脱节,教育战线上学生学业荒芜。在他看来简单的试题,不知多少人搜肠刮肚无从下笔呢。老高三是十年运动仅存的硕果,而他又是老高三的学习委员,深得各科老师青睐的高才生,自然能应付裕如了。话说回来,老高三也不总是能应付裕如的,一得看基础扎实不扎实,二得看临场发挥和应对态度。褚国柱是《红联》司令,原应六五年高考,为求高考稳当,以生病为借口,休学后重读;顾荣华是蒲中学生会主席,也非泛泛之辈,可上考场就不如向河渠。向河渠在语文试卷答完后还有余暇,就用《沁园春》词牌,以高考作文试题为题,填词于作文空白处,而褚、顾二位对自己的成绩能不能上线还毫无把握,以致在考试结束当晚,褚国柱问:“回去以后问起考得怎样,我们该怎么回答?”向河渠说:“这有什么不好回答的,除非不依分数录,依分数录也录不到的话,那就犯了怪了,是命该如此了。”提问的褚国柱、下床的顾荣华一个也没吭声。

第二天上午,褚国柱要回水泥厂,顾荣华到他亲戚家去,向河渠一人背着行李卷儿走出临中大门,却被正等在这儿的张彬接住,说是为怕影响他的考试没来找他,今天考好了,特来找他去吃饭。

张彬是老高三(二)的体育委员,与向河渠过去关系就不错,当兵回来后在肉联厂当政工。自六八年毕业典礼一别,已九年,很是想念老同学,可平常想见面却找不到机会,得知向河渠来参加考试,就筹备一桌酒席,单等考试一结束,邀友聚会,他是其中一个,而且是主宾。

主宾怎么讲?原来应邀出席的朋友中唯有向河渠一人别后再没见过面,这次聚会主要是为他。应邀出席的不都是高三(二)的,除辛树仁、宋民安外,另有高二的夏庭华和高明,政治老师顾晓喻,还有小燕子。向河渠到时辛树仁、李晓燕已经到了,辛树仁也是来参加高考的。

对辛树仁的印象,向河渠并不太好,主要介于他对他父亲的态度。那是一次辛树仁的父亲来送粮,穿得比较破旧,同学问是他什么人时,回答是邻居,后听同在水洞口上过学的凌紫娟说是他父亲,其他到也没什么。辛树仁与张彬在校时住同宿舍吃同桌,关系过去就很好,各有各的交际圈,也没什么可奇怪的,更何况辛、向两人什么矛盾也没有呢,因而一见面,两双手就紧紧握在了一起,互问着阔别后的情况和对方这次填的志愿。

辛树仁在柴湾一个小学里当教师,这次报的是南京师范大学数学系。向河渠告诉他,自己在沿江农机站做保管员,填的是南大哲学系。辛树仁说:“我相信我们都能被录取。”向河渠说:“我也有这个自信,假如连我们都考不上的话,只怕能考上的也就没多少了。”李晓燕插话说:“辛大哥和我哥都在南京,我要是去南京玩,就多一个熟人了。”辛树仁说:“只要燕妹子赏光,我一定和你哥陪你游遍南京城。”

三人正聊着,顾晓喻到了。顾晓喻是老师中直接参加红联的唯一一人,也是风雷中学贴出第一张大字报的五教师之一。起初四人纷纷退出五人小组,顾晓喻也在其中,向河渠对他很是反感,后见他敢于与少数派红联始终站在一起,又比较佩服,虽然他在组织内影响不大,却也难能可贵。革委会成立时,他当上革委会副主任的原因之一就是参加了《红联》,得到军管会、工宣队的赏识,但终因能力有限,在革委会副主任的位置上坐了几年后,便被调到城南初中当了名副校长,与张彬到是常有来往的。宋民安就在巷口一家卖杂货的店里当营业员,他的各科成绩,尤其是数学不错,但他耽于字画,却没兴趣考。夏庭华就在张彬家不远处的迎宾旅社当副主任,高明在高压电器厂当车间主任。

来客中离校后接触最多的要数夏庭华,他也插队在沿江,是靠着舅舅在公安局当副局长的关系才得以回城的,他的妻子儿女至今还没有出来,户口仍在沿江。因为向河渠与大家长时间没有见面,都想知道他的情况,夏庭华就充当了代言人,介绍了向河渠回乡后的经历,听的都似有惊心动魂之感,尤其是老院长挨斗那一段,至于与徐晓云的罗漫蒂克故事,经向河渠解释后也都付之一笑了。

张彬说:“你知道吗?缪青山现在是我们肉联厂的女婿啦。”宋民安笑着问:“肉联厂的女人都给了缪青山?”张彬也笑了,跟着问:“假如你有三五个姐妹,其中一个同我相好了,难道非要都同我好,才算你姐夫?”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宋民安则笑道:“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张彬说:“缪青山告诉我,他最大的憾事就是至今没能与你恢复关系。河渠,你不是个小鸡肚肠的人,怎么连这么个一念之差的过失也不肯谅解他呢?”夏庭华问:“什么过失?”张彬把他所知道的一切告诉了大家,高明说:“向老兄,这儿除顾老师、老张和小燕子外,有一半是《卫东彪》的,砸门烧衣物我们虽没参加,但都没阻止,却也没见你跟哪个绝交嘛,尤其是跟老夏还成了好朋友,怎么回事?”张彬说:“就我所知,好几个同学劝过他,他还那么执著。我跟你说,这就是你的不对。谁一生不犯错误?你就没错?忠德把你跟王梨花的事说给我听了,我们认为在这件事上就是你的错。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当爱人把抉择权交给自己时,就要勇于承当,负起保护她的责任,你到好,推了出去,是不是你的错?王梨花依据这一点该不该跟你绝交?”

“不对!张大哥说得不对!”李晓燕连忙否定。在坐的其他人都莫明其妙,辛树仁、宋民安连王梨花是谁都不太认识,都问怎么回事?李晓燕一通连介绍带解释才总算让大家明白了究竟。只是燕子的解释中又含有不少对王梨花的责备和抱怨,她觉得王梨花是自己倾向于条件好又能救她父亲的韩家,才把决定权交给她哥的,说明她对爱情上的不坚定,她还引“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来论证。累得向河渠又是一通解释,可也没释去众人对王梨花做法的非议,不过却都同意张彬的看法,在这一点上向河渠做得不对。

向河渠在接受大家的批评后说:“你们批评得对,我是有些偏执,国良指责我对朋友的这一做法不是要求,是苛求。我检查了自己,觉得确实过分了,就给他写了一封信,估计这几天他该收到了。”张彬说:“这就对了。听吴芷兰说有可能明年转业,你俩恢复了关系,青山回来,定罚他办酒谢罪,也谢谢我们这些”李晓燕接口说:“红娘。”辛树仁笑着说:“傻妹子,不叫红娘,叫鲁连。”

“鲁连,鲁连是什么人?”在场没人开口,辛树仁正要回答,向河渠说:“还是树仁兄说得对,排难解纷的鲁仲连,各位都是鲁仲连,我和青山都谢谢大家。酒席要办,我和青山联办,我也是要谢罪的。”李晓燕更弄不明白了,她望望两位大哥,眨巴着大眼睛,不知道鲁连、鲁仲连到底是怎么回事。向河渠笑着说:“还是辛老师给这个傻妹子讲讲鲁仲连吧,她是不弄明白不肯丢的。”

辛树仁说:“好吧。”就给李晓燕讲了鲁仲连为赵国去劝说魏、梁联合抗秦的故事,随后说:“鲁仲连,也就是鲁连成为排患释难解纷乱的代名词,不是从做这件事上说的,是说事后赵国为感谢他的巨大功劳,封官给钱,他都不要时说的那句话。那句话翻译成现代的话就是‘天下之士值得宝贵的地方,是为人排难解纷,而不求取任何报答。’你张大哥、成义、国良、忠德等大哥在劝说你哥与青山哥和好,是不是排难解纷?他俩本来就是兄弟,要什么红媒来说和?”李晓燕说:“懂了,辛大哥,你真有学问。”

李晓燕说“懂了”,其实她不懂真的让向河渠采取和解行动的,不仅仅是这些大哥的劝说,还来源于王梨花的信。王梨花早就听说向河渠在风中有一弟一妹。妹妹她早已知道是李晓燕,并着意结纳,处得还不错,而弟弟却想不起来是谁?回校后先是忘了,后想起来觉得该认识认识时,却听说已回家了,只在向缪合照上见过,问徐晓云,她也不懂,一次见到沙忠德问起,才有了较为详细的了解。沙忠德直言不讳地说同学们都认为向河渠处置偏执,盼王梨花帮助劝劝,于是给向河渠写了一封信。

信比较长,与缪青山有关的部分是这样写的“选择朋友自然有标准,寡廉鲜耻的人、反复无常的人不但不可引以为友,还应当和他们保持距离,这个我赞成。然而要求朋友白璧无暇,这已不是要求而成苛求了。只要是人,哪有不犯过错的?只要知过能改就是好人。一朝有过失,永远遭白眼,连我也不配与你建交了。

听姜雪如告诉我,说你对缪青山的来信认错无动于衷,忠德也说劝你不动。我对忠德说‘你们是好朋友,是了解他的,所谓爱之愈深,责之愈严。正因为他爱缪青山,所以才不肯原谅他。谭玉林把他的衣服拿回去当为己有,在还给他时他还原谅了人家,缪青山可没有侵犯他的财物啊,只不过没有给予保护,就不肯谅解,正是爱的体现。放心吧,他迟早会谅解的,只是一时心里转不过这个弯,给他点时间,没事的。’

我知道你不会无动于衷的,表面上的无动于衷反而表明你内心的不好受,说不定还恨自己对他潜移默化的影响力不够,让他在这件事上犯了错。说实话,假如换了我,而犯错的对象变成是徐晓云,或者我弟弟,同样不会马上原谅,而且在态度上会比你激烈,我会骂,对我弟弟甚至会打,但我不会象你这么冷对。这好象不是你待人的一贯做法啊。

从你上河工折磨自己这件事我意识到与缪青山的分手是你的另一心灵的伤痛。缪青山与你,和我俩的事是不能相提并论的,你们是可以重头来的。缪青山得不到你的谅解,内疚于怀;你呢,不能与他重归于好,创伤难愈,听我一句劝,原谅他吧,宽容了别人也就宽容了自己,这可是做一个真正的人应该做的吧?”

收信后他内心久久难以平静。梨花说得对,与青山的分手的确是他不愿触及的另一心病,还是梨花说得对,宽容他也是宽容了自己,又何必固执己见惹人不高兴自己也痛心呢?他写诗说:

   青山本是好兄弟,因烧衣物气不理。虽然他已承认错,还是难平心里气。

   何为至交可知晓?死生可托难可依。仅因观点不相同,忍看烧衣心不急。

   如此兄弟有若无,重新复合又何必?同学说我忒偏激,梨花说得更彻底:

   凡人谁能无过失,知过能改就可以。原谅他吧宽容他,等于宽容你自己。

   一语惊醒梦中人,为何与己过不去?提笔写信给青山,分手九年情重叙。

正是在这封信的促动下,他才给缪青山寄去了九年来的第一封信,尽管这封信的措辞并不怎么友好,不怎么象在传递重归于好的信息。你看,“尊敬的缪青山同志”是不是嫌正规了一点?再提青山眼见衣物被洗劫往事是否没有必要?尤其是“在与人交朋友这个问题上总怕再遇见个缪青山”的说法是不是伤人太甚?尽管也有对缪青山怀念的说法,总好象打了人家一个嘴巴再揉揉似地有点让人感到不快,换上笔者我,肯定不再理他了。想不到的是缪青山居然回信了,并且全文充满着渴望重归于好的期望。信是这样写的:

“哥:   您好!

这个早在内心里不知叫过多少回的称呼,今天终于写到了纸上。盼望您能得到安慰、我能得到谅解。

惠书收阅,诚恳接受批评。

哥,您省下的口粮曾填充过我的饥肠,您脱下的衣服曾温暖过我的身体,你摘抄的格言鞭策我向前,至今我还保存着;您的督促和帮助使我学习逐步上升......回顾往事,百感交集,同窗三年,您从政治上、学习上、生活上无微不至地关心我,我没有亲哥哥,恐怕即使有亲哥哥也不见得有您好。无论过去、现在和将来,我都不应该忘记您 ,事实上我也从来没忘记过您。

运动中我是对您有过不满,甚至恨您不与我们站在一条战线上,因而当发现有人卷走您的衣物时,我没有制止,等成义知道时已被堆到操场上烧去了。成义骂了我,我还回了嘴,认为是活该;您去救那个女同学时,我也不积极,为此不但成义批评我,也受到他人的指责,连许中平都承认您提出的‘观点可以不同,友谊应该保持,利益互相照顾’是对的,这才让我觉得有些过火,有些不妥,直到六八年您奔波呼吁不追究大多数人的站队立场对错,才让我重新认识到您的好,遗憾的是已得不到您的谅解了。

几年来一想到您,心里就不好受,曾请成义、薛丽、张彬、沙忠德等同学转达我的愿望,今天终于盼到了您的信。一看到我熟悉的字迹,那股高兴劲儿就别说了。我接受您的批评,向您真诚地说声对不起!回家探亲时,定当登门赔礼道歉。”

信写得比较长,许多话是重了又重,意思与上面所抄的差不多,就不再抄下去了。

顺便说一下,自这以后两人又恢复了朋友关系,缪青山退伍回乡后在县轧花厂当了名工会主席,向河渠去临城时,也常去那儿看看。在今后的人生路上,两人互相给予了相应的帮助,后文中自会说到,这里不去多说。现在我们回过头来再说高考。

没过多长时间,公社秘书就传来了消息:总分400分为满分的高考,向河渠得了386分,名列全县第二。好家伙,名列第二!连严书记都打电话表示祝贺。秘书说她女儿考得也不错,250多分,可向河渠是她女儿分数的一倍半还多几分,不愧为秀才。从此“秀才”这个外号传遍了沿江,几十年后不少人仍然记忆犹新。

向河渠考了386分的消息传到了队里,大家纷纷对向河渠父母和童凤莲表示祝贺,二老也高兴万分,只有凤莲心头一紧,犹如失落了什么重要的珍宝,本来她见顾荣华、街上的褚国柱,还有她娘家队里的孙汉成都请假在家中全力复习,准备考试,而她那个书呆子每天照常上班,晚上还回来与她一起干活儿,满以为他考不上的,偏偏还考了个上游,这一来真要离开她了,你叫她怎么欢喜得起来?可不高兴尽管不高兴,还得装出个高兴的样子来,不但要装给外人看,还要装给公婆看,你说别扭不别扭?

常言道天道忌全。向河渠考得好,却未被录取,为什么?体检过不了关。说向河渠身体不好,没有多少人肯相信,他自己也不信。一年到头几乎不生病,能吃能睡也能干,在生产队挑粪无须挑串担,到农机站卸油,三百多斤的大桶油,他与工人一样,一人一桶,从几百公尺的路上滚到库房前场上,两手一提劲,桶就竖直了,练石锁、捏石粽、拉拉力器,还有从六岁起就开始练的健身武术,样样能行,这样的身体会不合格?

其实体检时就已感到不对劲了:查胸腹时,当一位医生边查边问可曾生过什么病时,他还吹牛:“吃得饱睡得着,除了饿病,其他没病”。奇怪的是那医生查过以后并没叫他起来,又找来一位医生复查,又来一位,一共来了四位。这一下他感到有问题了,便找老爸在县人民医院当医生的朋友的儿子去打探,结果是那位医生按规定回避,没参加体检,回来后到医院请主治医师顾天生一查,说是肝大三公分半,二度。肝大三公分半好懂,二度是什么意思?顾医师说:度指硬度,喏,他手指点点嘴唇,说象嘴唇这样硬的叫一度,又揿揿鼻尖说二度,再指指额头说三度。他说要是先从他这儿预查一下,是有法子蒙混过去产的,现在不行了,大学上不成,还得赶紧治,先吃六个月的药,明年保证没问题。

瞧瞧,倒楣不?大学的饭没吃上,药倒吃上了,向河渠那个气哟,没法说。这边向河渠气坏了,那边童凤莲可乐坏了,眉头舒展了,脚步更轻快了,向河渠看看凤莲的神态,暗自长叹了一口气,这一口气将今后的考试也叹掉了。这是后话,不提。当晚他在诗中写道:

   高考全县第二名,大家祝贺喜盈门。谁知体检卡了壳,肝大肝硬气煞人。

   这边气煞向河渠,那边凤莲乐开心。眉头舒展脚步快,体态轻盈焕青春。

   一声长叹罢罢罢,她能幸福我高兴。明年不再赴高考,大学美梦寄儿孙。


上一章 下一章
看过此书的人还喜欢
章节评论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添加表情 评论
全部评论 全部 0
一路上
手机扫码阅读
快捷支付
本次购买将消耗 0 阅读币,当前阅读币余额: 0 , 在线支付需要支付0
支付方式:
微信支付
应支付阅读币: 0阅读币
支付金额: 0
立即支付
请输入回复内容
取消 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