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国劳伸出手,示意张无金坐下,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卡片,像是一张银行卡或者信用卡。
“你叫…… 张五金?”糜国劳看着卡片上的拼音名字,然后抬头问道。
“不是。我叫张无金,有无的‘无’,金子的‘金’。”张无金轻声回答道。
“什么?你叫‘无金’?”一旁的任委叫道,他满脸都是诧异的神色。“你小子中了一点二七亿的福彩,你说你是‘无金’?”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张无金一脸沮丧的样子说道。“你们用我的身份证和房产证,用我这个房子做抵押,冒充我贷款贷了一千万。那个银行来找我要月付,我现在已经没钱付了,所以他们就要把这个房子收去,要卖掉还贷。”
停了一下,他又指着满屋子的纸箱子对他们说:“你们看,他们把我家里的东西都收拾好了,要赶我出门了。”
鳌大力转头看了一眼那些纸箱子,回身一把揪住张无金前胸的衣服,瞪着一双满是疑惑的牛眼,恶狠狠地吼道:“你…… 真的,没…… 钱啦?”
“哎——我说牛二,你出门不带脑子呀,自己不会想吗?他中了一个多亿呢,怎么可能没钱。”任委觉得鳌大力的问题很好笑,于是冷嘲热讽地插话道。
“你……”鳌大力松开抓着张无金衣服的手,举手刚要扇张无金的嘴巴,忽听糜国劳一声“牛——二——”,他立刻把已经举起来的手又慢慢放下,然后毕恭毕敬地答应道:“是,老大。”
“你要是把他打死了,咱们拿不到他银行里的钱,我拿你试问!”糜国劳目光严厉,却不紧不慢地说。
“是,老大。”鳌大力点头哈腰地说。“俺…… 只是,想吓…… 吓他。”
糜国劳挥了挥手,让鳌大力站到一边去。他又开口对张无金道:“张无金,你要是想活命,就把银行卡的密码告诉我们。”
啊—— 这三个王八蛋,偷了我的证件,冒充我骗了一千万贷款,现在又回来盯上了我银行里的钱,张无金在心里暗暗地骂道。他现在明白了这三个家伙为什么又回来找他了。
“我的那张银行卡和银行账户,都被冻结了,取不出钱来了。”他只好如实地告诉他们。
“啊哈,你小子想骗俺们?小心你的狗头!”任委窜上前来,威吓他道。
“我…… 哪敢骗你们呀。”张无金小心翼翼地说。“银行卡被你们偷去后,我已经打电话挂失了。”
“口头挂失,五到七天就失效了。你TM这都快半年了,这张银行卡和你的账户,早就可以使用了。你小子还想骗俺们?”任委又嚷嚷道。
真不愧是惯犯呀,对银行里的规则和运作,竟然知道得这么详细,使得张无金暗地里不得不佩服。
“开始时,我确实是口头挂失的。可后来又去了银行,填了单子,又做了书面挂失的。”他见三个贼人不信,便又补充道。
任委刚要再说什么,那边糜国劳右手微微一举,任委立刻把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糜国劳伸出食指,指着张无金道:“你只要把账号密码告诉我们,取钱的事儿,你就不用操心了。”
“只有密码还不行,我的账号还加了‘人脸识别’的安全系统,你们只有密码也取不出钱来。”
一旁的鳌大力一听还有什么“人脸识别”系统,早就听得不耐烦了,随手一巴掌扇在张无金的头上,叫道:“你……TM搞得,这……么麻烦干……什么?”
看得出来那只是随便的一巴掌,不是那种劈头盖脸的大巴掌,可是张无金仍然感到自己的头“嗡”的一声,身子跟着微微晃了晃。
“牛——二!”屋子里传来糜国劳严厉的声音。
“是!老大。”鳌大力急忙回头答应道。那毕恭毕敬的样子,真如同“在老爷家当差——妥妥的一个低三下四”啊!
“还要我再说一遍吗?”糜国劳眯着眼睛,盯着鳌大力冷冷地问道。
“不…… 用,老大。”鳌大力连忙嬉皮笑脸地说:“我……就是,摸……了他一下,嘿嘿。”说着,右手还轻轻地又在空中比划了一下。
这个牛鬼,“摸”了我一下,就“摸”得我的头“嗡嗡”作响。这TM要真扇我一巴掌,还不把我的半个脸扇没了!张无金在心中暗暗地骂道。
“张无金,”糜国劳转过头来又开口了。“我本来想,你告诉我们密码,就放你走的。你偏偏弄个什么‘人脸识别’,那只好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了,这可怪不得我们了。”
说完,他起身就往外走。
鳌大力和任委一人抓住张无金的一只胳膊,一左一右把他夹在中间,跟着也往外走。任委还顺手把张无金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拿起来,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走到门口,张无金记得自己回家后,一进了屋子,通常都是把门锁上的,这三个家伙是怎么进来的呢?他忍不住问了一句。
“哈哈,不要说你家这个门,即使是银行的门,你‘猴爷’也能把它打开进去的。”任委拍着胸脯,洋洋自得地说。
张无金这才明白了,当初家里被盗后,赵警官和阮警官仔细检查过门窗,没有发现任何被撬的痕迹。原来这个‘人面鬼’瘦猴子,是个开锁高手啊!难怪他们能一直屡屡得手,而且还能一直逍遥法外。
这真应了那句俗话,就是“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这小子有这么一手好手艺,可惜用错了地方,反而会给社会造成巨大的伤害,他想。
张无金被他们夹裹着,出了小区的西门。
这个时候,天已经快黑下来了,遥远的天空还微微泛着一点青光。远处的马路,路灯都已经亮了起来。
小区西门这边,跟其它几个门相比,要略显偏僻一些。不仅街道狭窄,路灯也比较少,而且还是那种低矮、昏暗的路灯。看起来可能是他们有意停在这里,以便避人耳目的。
他们一行人在街道上左拐右拐,走了十几分钟,终于来到一条稍宽的街道上。
沿着街道停着一溜汽车,他们在一辆浅灰色的车边停下来,张无金被他们强行推上了车。
任委坐在正驾驶的位子上开车,剩下的三人都坐在后座,糜国劳和鳌大力居左右把张无金夹在中间。
车子开出来后,在街道里拐来拐去开了一阵子,然后很快便上了大马路。
马路上车水马龙,两边的商店都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一片繁荣热闹的景象。
张无金偷偷地扫视着窗外,努力辨别着方向,他想知道他们到底在往哪里开。开了一阵子,他大概看出来了,他们是在往北开,在往远离市中心的方向开。
在市区里行驶时,三个盗贼好像都很警惕,还都默不作声。可一出了市区,上了高速,车上的三个盗贼似乎都放松了下来,开始聊起天来了。
“牛二,”任委抬头望了一眼后视镜里的鳌大力,开口道。“上次那一局,你还剩多少钱?”
“剩…… 多少?”鳌大力重复了一下他的问题。“就……剩下,两……千来块了。”
“什么?”任委听罢似乎大吃一惊。他又瞥了一眼后视镜,又道:“十多万呐,就剩两千块了?”
鳌大力侧头看了一眼糜国劳,嘿嘿一笑道:“都……让老大,赢……去了。”
“急什么,这不是送钱的来了吗?”糜国劳看着身边的张无金,头一扬用下巴指了他一下。
“对,老大。”鳌大力恭维道。“他……就是,摇……钱树。”他费力地说道。
张无金一听,心里一阵发凉:什么意思?摇钱树?这是要一直绑架我,让我一直摇下去吗?
开始时他听糜国劳说过,以为把钱给他们就能被放走了。现在再听到这话,听起来意思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他一边琢磨着,一边听他们闲聊着。
他心里估摸着已经开了有一个小时了吧。马路上的灯光明亮,可是车辆却明显地稀少了许多。从车窗望出去,只见公路两边都是山包和农田,他们早已经远离了闹市区了。
看着远处漆黑的夜空,他心里开始打起鼓来。那个糜国劳说,要他跟着走一趟,他以为是带着他去取钱。可是刚才那闹市区里,那么多银行和取款机,他们不停下来取钱,却跑到这荒郊野岭的郊外来,不仅让他疑惑起来。
“你……你们不是去取钱吗?”他实在忍不住,脱口问了一声。
坐在他左边的糜国劳侧头瞧了他一眼,反问道:“你以为呢?”
“这……小子,不……是以为,带……着他兜风吧?啊?”坐在张无金右边的鳌大力嘲讽道。
“啊—— 哈哈哈,这黑灯瞎火的,兜什么风!”开着车的任委,快速地回头扫了他们一眼。
张无金这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瘦猴子任委,竟然戴上了口罩。
“要是取钱,刚才应该在市区里取呀?”他只好如实地说出自己的疑惑。“现在这种地方,哪儿有银行和取款机呀?”
“现在没有,过一会儿还没有吗?”糜国劳侧过头看着他,好像在看一只关在笼子里的小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