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防风灯一直在自己手里提着,怎么会被人弄断了灯芯自己却毫无所觉?
“这是什么?”段言指了指防风灯的内部。
半截灯芯半浮在略显黏稠的动物油脂炼制的灯油中,油面上漂浮着几个灰白的点。
灯盖口太小,杰弗利没法将手伸进去,只能倾斜灯体让那东西靠近灯盖口,然后用手指将其挑了出来。
虽然个头很小,因为死亡而姿态有点奇怪,又被油脂包裹着,但杰弗利还是很轻易地认了出来:“这是……一只蚂蚁?”
“不,可不止一只。”段言伸出右手从杰弗利的肩部捏起另一只蚂蚁放在自己的左手掌心,这个还不到半片指甲长度的灰白小家伙在他的左手上爬动着,速度颇快。加上淹死在灯油里的三只,这是第四只了。
当巴瑞斯把火光靠近杰弗利后,很快在其衣甲上又发现了两只灰白的小蚂蚁,因为一身黑衣黑甲的缘故,虽然刚才难以察觉,但当光线靠近的时候这些小东西其实挺显眼。
“灵魂契约师。”
“召唤师。”
段言和巴瑞斯说出了两个包含同样意思的不同称呼。
“血鬣狗赫托和召唤师可搭不上边,传言中他一向是独来独往。”巴瑞斯道。
段言望向通道前后和顶部,火折子的光芒只能映出三五米外的石壁,稍远一点便是不可见的漆黑,“在黑暗中操纵十多只或者更多的蚂蚁爬上杰弗利的衣服,而后钻入防风灯的气孔,一起将灯芯咬断,做出这么精微控制的家伙可不一般,而且,他必须离我们不能太远。”
“一位精通隐匿之术的召唤师,看来我们又多了一位了不得的同伴。这家伙莫非是血鬣狗的朋友?那样的恶鬼也会有朋友?”巴瑞斯一边说一边用盖筒熄灭了火折子,“我们只有三个火折子,省着点用,再说,我也不想给人当活靶子。”
在漆黑之地,光明可以指路,可以温暖,也可能带来死亡。
“杰弗利,还能分辨出气息吗?”
“没问题,这地方没有风,气息保留得很清晰,虽然没法靠眼睛查看一些细节,但靠我的鼻子也不会跟丢的。”杰弗利取出一根长绳,摸黑在自己左臂上绕了两圈,然后凭记忆准确地交给身边的巴瑞斯,“大家绑在左臂上,这样就不会在黑暗中走失。”
很快所有人都将绳索套在了左臂上,杰弗利带头向着洞穴深处前进。
在纯粹的黑暗中行走,什么都看不到,人很快就会失去方向感,走在后面的还有绳索可以提示方向和地势起伏,而走在第一个就太难了。段言不知道杰弗利是怎么做到不被绊倒、不撞上突出的岩石的,看来这个大鼻子的家伙不光是鼻子好用。
段言走在队伍的末尾,用左手手指轻触着石壁,黑暗中渐渐丢失的不光是方向感,还有时间感,随着手指上传来的温度越来越低,他已经不能确定已经走了多长时间,一个小时,或者更长?
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们一直在往下走,现在的位置或许已经不是当初进入的那座山崖,而是在地下了。
段言心里正在想着,冰冷的岩壁离开了他的左手手指,尽管他下意识地伸了一下手,依然没能碰到那熟悉的冰凉感,这应该是到了一个空旷的地方,这样一个山体缝隙居然有如此的深度,现在似乎又变得如此宽阔,实在有点出人意料。
空气中多了一丝清新的凉意。
走在最前面的杰弗利停了下来,片刻后套在左臂上的绳索传来一阵规律的晃动感,这是杰弗利将要点火照明的信号,突然出现的光明会让已经适应黑暗的眼睛有些难以接受,所以杰弗利在照明之前对众人做出提醒。
一点微小赤红出现在黑暗中,那是杰弗利取出了火折子。在纯粹而长久的黑暗中,这一点红光其实就足以明显地印出人的轮廓。
几乎就是红点亮起的同时,一道锐利的刀锋蓦然出现,至斜下而上从一个奇怪而诡异的角度刺向杰弗利的咽喉!
作为一名最优秀的斥候,杰弗利的反应和动作相当的快。
即便是如此意外的情况和短促的时间,他已经用右手将腰间的曲刃匕首倒抽出来格向那道刀锋。
红色的光点还没有亮成火焰便熄灭了,刀刃相撞的金属声并没有响起。
凌厉的刀意一闪而逝,静寂的黑暗中多了一种液体挤压喷出的“咝咝”声,空气中飘起了一股血腥气息。
段言的剑已经出鞘,循着将要隐去但仍能感受到的刀意追了上去;巴瑞斯则是冲跃向前,手中刀迅雷之势般地劈了过去。
“叮”的一声脆响之后跟着“当”的一声巨响,震得所有人耳根发疼。
巴瑞斯胸口感到一阵气闷翻滚,自己的重刀似乎砍在了一座巍然不动的大山之上,但那发出的明显是金属的撞击声,绝对不是刀砍在岩石上的声音。
巴瑞斯在空中折身,调动体内战气,落地发力,凝聚全身之力的一斩就要再次出手。
段言一剑刺在一块坚硬的阻挡之上,不但不能刺入分毫,长剑反而几乎脱手而去。而在同时,他感受到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适意而又略带温暖。
“停手!是他们!”
“住手,是我们!”一道雄浑的声音和段言的喊声同时响起,段言对这个声音太熟悉了,正是安波特。
已经发力挥刀的巴瑞斯生生地利用腰腹之力扭动身躯,将全力一击砍向另一侧,凝含的无形战气脱刀而出,轰击在十多米外看不见的岩石之上。黑暗中无法看到暴烈的战气在岩壁上造成了怎样的破坏,但大小不一的碎石摔落的凌乱声音好一会才停止。
“安波特,是你们吗?我现在要燃起火折子了,大家小心。”段言丝毫没有放松警惕,右手执剑,左手缓缓取出了火折子。
红色光点再一次出现。
这一次刀锋来自上方,袭击者似乎已经毫无声息地更换了位置。
冰寒的刀意如同冰窟里吹出的一丝寒风,纤薄而细碎,却带着慑人的冷酷杀意,让段言头颈的皮肤不由得泛起了一片寒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