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阁老卖惨,六心居改名(下)
本篇参考剧情第三十四集
正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落坡凤凰不如鸡,严阁老此时怕是连个芸娘也不如了,空有一手好书法,却连一个字也送不出去,曾经的严嵩对赵老板爱答不理,如今却是连个卖酱菜的也高攀不起来了,端的是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尽管严嵩演技炸裂,台词直击灵魂,徐阶却是丝毫不买账,默不作声地把头扭向了一旁,似乎是怕污了自己的双眼,严嵩见状也只能咬着牙继续狂飙演技,仔细选好了落点,脚底一滑、白眼一翻、身子一歪,精准地栽倒在旁边的软塌上,这一高难度动作,差点把赵老板吓地心脏骤停,徐阶也惊得站了起来,满脸关切地看着严嵩,心说一会儿还要进宫见道长呢,这老贼到底是在搞什么飞机。严阁老演了一出碰瓷儿的绝活,表面上看着摔的挺严重的,其实压根儿就没啥鸟事,见众人都看着自己,这才颤颤巍巍地从软榻上爬起来,勉勉强强站直身体,努力装出一副弱不禁风、力不从心、身体被暖床婢女抽干、亟需补充肾动力的模样。
严嵩手里还握着那只毛笔,似笑非笑地盯着望着赵老板,泪眼中藏着一丝狡黠,步履蹒跚地缓缓走了几步,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回去吧,以后老夫不会烦你再给我送酱菜了,皇上喜欢吃你的酱菜,好好做生意,阿!”严嵩的戏演完了,赵老板的酱菜生意也跟着完了,今早“六心居”的牌匾赵老板不敢收,明早铺子就只能改名叫“六必居”了,生意确实要好好做,如果不是中途碰见了海老爷,这酱菜生意,赵老板一家怕是要做到大清入关才能翻身了。徐阶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沧桑悲凉之感,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只怕有朝一日,自己也会步了严嵩的后尘,正所谓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这大概就是宿命的循环吧,归根结底,徐阁老你不能只有感性认识,必须要把感性认识升华到理性认识才行。
赵老板对着严嵩再次磕头,抬眼是已是泪流满面,哽咽着说道,“阁老,如果没有别的吩咐,小的,在此拜别了”,说罢站起身,一溜烟地跑出了书房,看这样子,赵老板纯粹就是被严阁老给吓哭的,此地确实不宜久留,只可惜赵老板跑得了和尚,六心居它跑不了庙阿。严嵩手里擒着笔,若有所思地望着赵老板拔足狂奔的背影,心中只剩下一片惨然,用尽力气朝门外吼道,“挑一坛八宝酱菜,我要敬献皇上”。严嵩倾尽全力演了一出卖惨的苦情戏,道长跟徐阶在台下看的是津津有味、浮想联翩,忆往昔峥嵘岁月稠,严嵩是道长二十年风雨同舟的好基友,也是徐阶二十年旗鼓相当的好对手,一朝树倒猢狲散,更那堪冷落清秋节,昨晚垂死病中惊坐起,今朝仰天大笑出门去,看不尽的人情冷暖,说不完的世态炎凉。只是往事如烟、人心似水,道长的同情与庇护毕竟是带着保质期的,当一切已成往事,清流却并未选择遗忘,道长不杀严嵩,严世蕃却因道长而死,事到尽头终成空,万事皆休。
待到徐阶、严嵩进宫时,天色已是大亮,道长昨夜便让人熬了一锅八宝粥,吕芳此时正指挥几个太监、宫女,往三个紫檀木的托盘在摆着酱菜,然后逐盘试吃。精舍内,道长气定神闲地坐在八卦台上,两位阁老面向道长正襟危坐,三人面面相觑却都沉默不语,室内空气仿佛结了冰,也不知过了多久,道长饱含深意地瞟了眼严嵩,自顾自地感慨道,“百姓苦哇,一年到头也就盼着过年,可一眨眼正月十五就过去了。到了今天,许多人家的锅里啊,只怕连点儿油星都见不到了,想着他们,我们这一顿也吃素吧。知道今天严阁老会给朕送来八宝酱菜,朕昨夜就吩咐了御厨,叫他们熬了一锅八宝粥,吕芳”。讲道理百姓过的再苦,也没有道长他老人家过的苦,四季常服只有八套不说,而且还有1200万两烂账在外面飘着收不回来,苦的道长正月十六大清早,都只能喝粥吃酱菜了。
就为了吃上一口严阁老送的八宝酱菜,道长特地吩咐人连夜熬了一锅八宝粥,还巴巴地从后半夜等到了天明,可以说是给足了严嵩面子,同样的事情若是换了别人,只怕要被道长当做酱菜,拉出去阉了。八宝酱菜配上八宝粥,简直就如同现代情侣衫一般登对,徐阶心中莫名涌出一股醋意,望着眼前这一对心有灵犀的八宝兄弟,自己俨然成了那个多余的外人,果然是倒严党不倒严嵩阿,早知如此,徐阁老就该从家里带份八宝饭一起进宫,这样才算应景。
道长、严嵩、徐阶身边各站着一个婀娜多姿的宫女,手里捧着紫檀木的托盘,里面装着一个空碗和几碟酱菜,“主子,烫,慢点喝”,吕芳先给道长盛了一碗粥,弯着腰双手递了过去,道长接过碗用手指轻轻点了点远处的两位阁老,吕公公会意,走到两位阁老面前,亲手为他们盛粥。严嵩、徐阶均是起身相迎,人手捧着一碗粥站在座位前,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道长一个人大口喝粥。道长似乎很享受两位阁老的注目礼,不慌不忙地喝掉了半碗粥,方才慢悠悠地说道,“都坐下吧,不要看那么多人叫他老祖宗,在这儿他就是奴婢,你们才是朕的大臣。” 讲道理,能把司礼监掌印太监当成奴婢使唤,这个哔也只有道长一个人能装,其实奴婢也好、大臣也罢,大家都是为道长服务的,似乎也不该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举一个不太恰当的例子,大臣就像儿媳妇,看起来是自家人,但归根结底是个外人,关键时刻难免胳膊肘向外拐;奴婢就如同私生子,表面上跟自己没关系,实际上却是货真价实的自己人,有时候甚至比亲儿子还亲,这就叫内外、亲疏有别,毕竟实质重于形式。
吕芳云淡风轻地站在一旁,脸上挂着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严嵩、徐阶也坐了回去,装模作样地开始喝粥,只是各自想着心事,粥喝进嘴里如同嚼蜡一般。道长舀起一勺粥送进嘴里,慢慢含了好一阵才咽了下去,做完这一套动作,又开始故弄玄虚地吹起了牛哔,“养生无过精液,先在嘴里含含,把精液引出来,再咽下去,可以长生”。道长的养生知识确实不少,只可惜理论完全指导不了实践,又是修仙、又是嗑药、又是保健的,结果虚岁才刚到60就挂了,就这,还有脸去教严嵩、徐阶如何求长生,也不知道长是哪来的勇气。两位阁老闻言,也是有样学样地把粥含在了嘴里,能不能引出精液暂且不提,严阁老被那口粥噎的直咳嗽,想吐又不敢吐,只能忍着恶心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差点被呛出几滴眼泪,道长与严嵩对视了几秒,两人脸上都写满了尴尬。
严嵩顺势放下了碗,站起身一本正经地说道,“启奏皇上,罪臣有几句话想单独向圣上陈奏”,道长没接话,只是转头看了看徐阶、吕芳,二人知趣地默默起身告退,临走时吕芳还贴心地关上了精舍的门。严嵩等了片刻,从袖口里掏出一卷纸,步履蹒跚地走到道长面前,双手捧着那卷纸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道长没接那卷纸,只是用饱含深意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严嵩,这大概是君臣二人最后一次单独相会了,这一眼看完便注定是后会无期,再想见面只怕要去奈何桥了。严嵩抬起头,幽幽地回望道长,苦口婆心地说道,“微臣有罪,罪在老臣一身,诸臣有罪,罪在严世蕃、罗龙文、鄢懋卿,还有那些贪而无厌之人,有些人必遭天谴,有些人万望皇上保全”。当着道长的面,严嵩终于亲口认罪了,输了便是输了,没有任何借口,只有心服口服,顺便恳请道长能够对有些人高抬贵手,比如自己那不争气的蠢儿子,还有那不听话的傻学生,以及少部分对道长还算有用的工具人。严家父子的罪,严嵩一个人担了,严党众人的罪,严世蕃和他那几个狐朋狗友担了,千错万错都是大臣们的错,与圣明天子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严嵩弯下腰半跪在八卦台边,费力地把那卷纸放在了道长手边,站起身喘了口粗气,接着语重心长地解释道,“罪臣掌枢二十年,许多人不得不走罪臣的门路,可罪臣也没有这么多私党。有些人罪臣是为皇上当国士在用,他们肩上担着我大明朝的安危,担着我大明朝的重任。有些人身上现在还当着皇上的差使,许多事都要靠他们去办,也只有他们能办”。正所谓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严嵩此时说的都是一片肺腑之言,于公而言,这些人确实对道长、对大明都有用;于私而言,在朝里留下些许嫡系,将来兴许还能照拂自己父子一二,这就是严阁老高明的地方,既能把公事当成私事办,也能把私事当成公事办,你也分不清他到底是为了道长、为了大明、还是为了他自己,但貌似这老头说的还特么挺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