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蒙面人惩恶扬善 忠奴仆虔诚护主
话说小乞丐没有理会叶先生的警告，用手里的打狗木棍，在自己身边画了一个大圈，抬头看看太阳，在地上画了个长方形的符号。
到了傍晚时分，街上行人少了许多，怡 红院却更加热闹了，出出进进许多穿着华丽的达官显贵。一下午小乞丐收到了七八枚铜钱，一边数，一边盯着对面的怡 红院。
突然眼前出现一个黑影，挡住了怡 红院的亮光。小乞丐抬头看去，一个强壮的蒙面人站在身前。他身穿黑衣、黑裤、黑鞋，还披着身黑袍，头戴黑色斗笠，完全看不出是谁。
蒙面人看了一眼小乞丐画的符号，递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布袋子。
小乞丐接过小袋子，看周围没人，打开后看了看，满袋都是铜钱，足有上百枚。他收起布袋子，擦掉符号，端着碗，拿起棍子走掉了。
蒙面人目送小乞丐离开，转身走进怡 红院。
怡 红院的客人们用怪异的眼神看着蒙面人，姑娘们却见怪不怪，拉着身边的客人走开。
两个姑娘还没有客人，她们互相递个眼神，搔首弄姿走向蒙面人。蒙面人从怀里掏出一小锭银子拿在手里，看着一左一右抱住自己胳膊的两位姑娘。“谁带我去找张少爷，这个就是谁的！”
左边姑娘手快，拿到了银子。“大爷，这么客气干嘛呀，小女子带大爷过去！”说完把银子交给了另一个姑娘，示意后者拿着银子走开。
姑娘拉着蒙面人上了二楼，一声“哎呦”反扑回蒙面人怀里，故作娇柔。“大爷，小女子脚扭伤了，走不动喽！”
蒙面人没有说话，从怀中又掏出一小锭银子，放在手掌中。
姑娘拿起银锭子，放入怀中。“大爷您知道，小女子不是那个意思。撑一撑还是可以的，感谢大爷体谅！”说话间站直了身体，拉着蒙面人上了三楼。
到了三楼顶头的房间，姑娘伸出手要敲门，又似乎想起什么，怯生生收回手。“张少爷，有客人求见！”
屋内传来张少爷慵懒的声音：“谁呀，这个时候来！真扫兴！”
姑娘看向蒙面人，蒙面人摆摆手示意她离开。等姑娘走后，蒙面人给屋内回答：“少爷，卢爷让我找到您，跟您传个话！”
蒙面人说完，屋内便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他仔细听去，似乎还有女人在小声说话。
不一会儿门被打开，张少爷衣衫不整，恭敬地站在门口。
蒙面人径直走了进去，坐在椅子上。“张少爷，卢爷说事务比较多，晚两天回来，让我照看您，他还不知道你在这种地方！”
张少爷闻言脸色由惧转喜，从怀中掏出两张银票放到蒙面人面前。然后压低声音，慢慢道：“大人怎么称呼？”
蒙面人未有动作，也不发一言。
张少爷见状又掏出两张银票，见蒙面人依旧没有反应，再次掏出几张银票放到桌子上。“这是我身上全部的银票了，请大人打不要说出去就好！”
蒙面人看看银票，没有伸手，反问张少爷：“那我该怎么说呢？”
张少爷听到蒙面人说话立马来了神采，坐在蒙面人旁边小声道：“大人就说是在天香楼找到我的，吃了只鸡就回家开始练功了！”
蒙面人想了想。“少爷恕罪，在下只能如实跟卢爷述说，让他知道我欺骗他，后果不堪设想！我还有妻儿老小需要养活，不敢冒险！”
张少爷闻言眼露杀气，对着床底说话：“翠儿，你先出去！”
蒙面人向床底看去，一个妙龄女子从床下钻出，也是衣衫不整。她简单地整理了仪容，急忙出去了。
张少爷见女子离开后，慢慢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问道：“敢问大人在天道盟二十级划分制评得什么等级？”
蒙面人想了想才回答。“不高，七级公大夫。”
张少爷闻言暗自思索，忽地眼露凶光。他口中念咒，双手结印。左右手同时出现两根拇指粗细的藤蔓，直接缠上蒙面人。两个呼吸间，捆住了蒙面人的全身，把他束在椅子上。然后背着手，悠哉地坐在了蒙面人对面。故作惊讶地问道：“你怎么也不反抗啊？”
蒙面人低沉着声音。“反抗怎样，不反抗又怎样？”
“不反抗说明你识相，以后跟着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如若反抗，我今天便杀了你。你穿成这样，谁也不知道你来过！”张少爷有恃无恐，笑着看蒙面人的反应。
“至于吗！”蒙面人也笑了。
“怎么不至于！上次被师父知道我偷懒，被罚抄书一百章！被老爹知道逛青楼，又禁足三个月！我可不想再被罚了！”
“就因为这个要杀人？”
张少爷瞪着蒙面人，表情凶恶。“对，就因为这个！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杀了你。再找出你的妻儿老小，杀了你全家！”
“你怎么确信一定能威胁到我？”
“我不确信，不过我最坏的结果无非是被罚抄书或者禁足。而你，很可能被灭族！”
蒙面人沉默了！
张少爷乘胜追击。“放心，只要你守口如瓶，我便不做计较，还可以给你介绍发财的门路！”
“无可救药，哎！”蒙面人叹了口气。
张少爷得意间，窗子“噗”地一声响，一把长剑破窗进入屋内，只一下就斩断了蒙面人身上的藤蔓。张少爷见势不妙，捏碎两条符箓，召出六根藤蔓，直奔蒙面人而去。
又是“噗！噗！”两声，这次有两把剑飞入。一共三把剑对着藤蔓便砍，几个呼吸间就把藤蔓砍得粉碎，一地狼藉。
张少爷还想继续施法。正在念咒间，他看到三把剑已经对准了自己的面门和双手。他连连求饶：“我认输，认输！大人，您这是在干嘛呀！”
蒙面人慢悠悠张口。“不干嘛，教训教训你！”
张少爷谄媚问道：“大人，您不是说只有七级吗？就凭不结印，不念咒就瞬发法术，至少也要十级以上了吧！”
“十多年前我去天道盟评级，带去的钱只够评到七级！评级这个东西除了吹牛还有什么用？整天想着如何活下去的人才不在意这些虚名！”蒙面人左手竖立放在胸前，右手大拇指与其余四指轻轻点动。随着咒印，剑捅出的窟窿里慢慢钻进一根绳子。绳子大概三丈长，大拇指粗细，每隔一尺还有个小铁环。绳子仿佛通灵一般，攀上张少爷身体，很快就把他捆的结结实实。
蒙面人破窗而出，把张少爷扔到房顶，自己也坐在了旁边。声音吸引了几人的眼睛看向房顶；他们惊讶大喊，又吸引了许许多多的人前来看热闹。
等到叶先生、胡当家几人跑到怡 红院，只看见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围在门口，对着房顶指指点点。顺着他们手指方向看去，张少爷头悬着面向下方的人群，躺在楼顶上。他手脚被绑了起来，绳子一端握在蒙面人手里。
几人硬挤开围观的人，到了人墙里圈。胡当家向上高喊:“少爷，您没事儿吧！”
围观的人群听见后都离几人远了一些。张少爷听到胡当家的话，看到下面的自己人，回应道:“没事儿，这空气新鲜，下面憋烦了，上来透透气，特别舒服！”
胡当家舒了一口气：“那少爷您先透气，我们和上面那位大人商量下，咱们一起下来喝茶！”
胡当家说着就往楼上走，叶先生也跟了上去。进到了怡红楼大堂，贵妇带伙计便迎了上来。“胡大哥，你可算来了，那个人带个斗笠，我们以为是客人，没怎么在意。我们翠儿从房里出来，说是那个人和少爷认识的，好像是什么卢爷的人。我上楼去和那个人谈话，想让他放了少爷，他非要见老爷才行！”
“通知老爷了吗？”
“出事儿之后就立马派人出去了，分别通知了老爷、府衙、和您这儿。”
胡当家轻舒了一口气，然后和叶先生向楼上走去。到了房顶，看到少爷被五花大绑躺着，没有见到受伤的痕迹，脸上减了些许愁容。
胡当家扬声询问:“不知是哪位兄弟在此求发财，不如下去喝个茶慢慢谈，只要我们少爷没事，今天的一切就当没发生过，如何？”
“你是张老爷吗?”蒙面人问道，想要确认身份。
胡当家急忙应答:“在下江湖人称胡一刀，想必兄弟知道我的名声。在下一诺千金，从不食言!”
“那就是跟你没关系了，叫你们老爷过来!”蒙面人一点面子也没给。
胡当家面上无光，却还在尽力周旋:“在下今日托大，叫一声小兄弟。小兄弟把我们少爷放了，我们保证不再追究!”
蒙面人摆摆手。“我不想再听到除了张悟本以外的其他声音，你走吧!”
胡当家张开了嘴似乎想说什么，犹豫了下，不再说什么，转身下楼离开了。叶先生没有离开，在旁边守着。
胡当家下了楼，对着一楼无所事事而又没事找事的众人训话:“大家不要在这儿围着了，没什么事儿的都散了吧。”然后指着迎上来的贵妇:“让人跟我走!”
大堂的众人闻言纷纷散了，有的回了房间，有的去门口看热闹。胡当家只能带人去门口轰人。
胡当家清了清嗓子，而后开口:“诸位，听我一言！今日之事与各位无关，卖我个面子，请自行离去并保守秘密，我胡一刀记着这份人情!”又指了指旁边的一个护卫对众人讲:“我这位兄弟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都记得各位，忘不了的，改日一定登门拜谢。”
门口众人闻言，就要散了。
就在这时，楼上蒙面人发话:“怎么，怕丢人啊!现在开始有一个人走了，我就插张少爷一刀。走两个，插两刀。还有，除了没来的张老爷，任何人说一句话，都插这个少爷一刀。”
张少爷连忙大喊：“胡当家，别让他们走了，这个人说到做到！”
胡当家和下面看热闹的人连忙闭上了嘴巴，互相打着手势。
很快，凌乱的马蹄声打破宁静，在场的人都暗松一口气。道口出现几个骑马的官人和一队步军，步军后跟着一前一后两顶轿子。轿子旁是一群黑衣人，包着头巾，带着面罩。有的手握长刀短剑，有的带着哨棒铁锤。大步流星地跟着轿子向怡 红院走去。怡 红院门口看热闹的人看这阵仗都挪动几步，把门口中间位置让了出来，胡当家小跑着去到轿子旁，跟两个轿子都小声交谈了几句。随后轿子和跟着轿子的人停在了门口。前面轿子中下来一位官老爷打扮的人，后面轿子中下来一位富商打扮的人，二人一同来到了门口，向上瞧去。
张少爷看清来人，对着官老爷赶紧叫喊：“大人，要为草民做主啊！”
下面的官老爷见状，急忙回应:“你莫要着急，本官一定秉公办事!”顿了顿，又转向蒙面人:“上面的贼徒听着，快快束手就擒，本官定会从轻发落。”
官老爷刚刚说完，上面便飘出蒙面人大笑声:“王知府，这是你的侄子呀，怎么认不出来吗？张少爷可是提起过你，说你就是九江府的土皇帝，手眼通天!”
王知府立马反驳:“大胆贼徒，抓人为质、造谣生事还敢出言不逊!藏头露尾的小人，敢不敢下来当面对质!”
蒙面人又是大笑。“王知府，现在还不需要你死，你养好身体，日后需要时再取你狗命!”
王知府指着蒙面人还要说话，被身边的商人拦住了。商人向上喊话:“上面的小兄弟，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要钱直说就是，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张老爷，人家要钱的时候你不给，现在儿子的命被人捏到手里了，才想着用钱解决吗？”
“不知小兄弟指的何事？”张老爷神色不变。
蒙面人大声讲话，想要所有人听到。“张老爷少年富贵，整日与纨绔子弟厮混。仗着家庭势大，肆意妄为。又占人良田，夺人妻女。与狗知府结亲后，更是无法无天。操控粮价、倒卖人口、豢养强盗、杀人越货，无恶不作。你的好儿子更是深得你的真传，有过之无不及，他勾结官府和打手，强买强卖，害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这些你要抵赖吗!”
“小兄弟莫要污人清白，说了这么多，可有证据?”张少爷脸面不红不白，似乎这些事情与自己无关。
“张老爷好说辞，所有状告你的人要么威逼利诱改了口，要么永远的闭了口，人证没了，物证也都被你毁了。有幸活下来去衙门告你的，也被狗知府灭口了。”蒙面人说话的速度越来越快。“洪武十三年七月初三，你强占施家堡王姓小女子，她抵死不从，你杀人灭口，又令手下打死寻女的老夫妻。洪武十六年腊月十七，小乞丐在张府门口乞讨，你不给就罢了，你说他弄脏了你的衣服，便打断了他的腿，他不能移动，活活冻死在你家墙外。洪武十九年九月初十，邱掌柜在天香楼对面开了一家酒楼，你伙同狗知府当夜灭了邱家满门，伪造传染病假象。第二天便封锁了邱府和酒楼，再开门时都成了你的。永乐元年五月初三……”
楼下王知府没等蒙面人说完，立马大喊:“大胆刁民，竟敢侮辱朝廷命官，左右，将其拿下!”
兵丁听令即动，一个捕头带着十几个衙役向怡红院门口冲去。
“你这狗官，恼羞成怒了吧！今日先杀掉你的儿子，改日也取你狗命！”蒙面人在房顶站起，摘掉了斗笠。众人瞧去，隐约可见是一个壮硕威武的中年人，身高约六尺，体格壮硕，身材挺拔，相貌看不真切。
蒙面人正是花小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