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赌坊风云
“你走慢点……”欧阳曦小跑追上齐天弈,“你带着我出门到底是要去干嘛?游览孛临全城吗?”
“我有说过是特意带你出来吗,明明是你自己跟上来的好不好……”齐天弈顿感无语,但转头瞟见一脸期待的欧阳曦时,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语,只能一声不吭地向前走去。
但欧阳曦不是墨灵蝶,还没安静多久,齐天弈的耳旁又响起少女清悦的声音:“我说,你是不打算戴斗笠了吗,听说你在这还挺有名的,不怕冤家找上门来?”
齐天弈转头十分随意地笑了笑,将取下的斗笠挂在身后,并未作回答。
欧阳曦鼓起了腮帮,一把将自己的斗笠扯下,学着齐天弈的样子背于身后,同时还特意将头撇向另一个方向。一副“再不搭理你”样子。
谁想搭理你啊?齐天弈感到有些好笑,但同时也在心中庆幸获得了短暂的清静。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晃着晃着便晃到了临河边。
河面上一如既往地漂着几具死尸,如几条漏水的船一样与水面浮浮沉沉,顺着极缓的水流向下游驶去。因为被水浸泡了几个时辰,不少尸体看上去都有些显得肿大,脸朝上的更是无比骇人。
“你不会真的是来寻尸体提取尸油的吧……”
耐不住好奇心的欧阳曦又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不是很想了解一下真正的孛临吗,”这一回齐天弈没有继续沉默下去,而是淡淡道,“那便如你所愿,我带你去一个有趣的地方就是了。”
欧阳曦眉头微蹙,她真心觉得齐天弈口中的“有趣”肯定不是真的有趣。
自长满青苔的石桥过临河,再穿几条巷道,两人便来到了孛临平日最为热闹繁盛的区域。其中已成这片区域乃至整个孛临的一个路标建筑的,无疑是比一般二、三层店铺还要高上两倍不止的迎春楼。
即便是在白天,楼内楼外都无要节省灯油的意思,七色琉璃灯射出的彩虹般的七色光极为耀眼,在它的映照下,那些立柱上所雕画的龙凤仿佛皆于此刻活了过来,欲从柱上飞出,腾云驾雾而去。加上正门前所放置的有饕餮纹路的青铜香炉不断飘出屡屡白烟,为迎春楼又蒙上一层薄薄的白纱。此般盛景,若是说仙府都不为过。
“不知在炎国,这样的建筑多吗?”
欧阳曦吞下一口唾沫,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她注意到近春楼前迎客的都是些正装打扮的男性侍从。
她在炎国所见到过的酒楼,不论大小,迎客的皆是些风姿卓约、搔首弄姿的美人,大多数的穿着甚至还隐露春光,被其缠上之人很难不入楼留下身上的所有钱财,在玩的醉生梦死、不亦乐乎之时被店中的伙计给推出来。
“这场大战打完后,你应该也还有机会进去,一盏最普通的茶都是以金币来定价,反正我是舍不得花这钱,除非有人请我。”
齐天弈在不经意间嘴角抽动了一下,他想起了那场几乎可以说是改变了他命运的拍卖会。那是他所遇见的众多转折点中最关键的一个。
“不去这吗?”欧阳曦惊讶回头,她的右脚已经在不知足不觉中迈向了迎春楼的方向。
齐天弈稍加思索后认真道:“你请我,我便去。”
欧阳曦尴尬地吐了吐舌头,她身上根本没多少钱币。但她的目光依旧时不时的落在那金碧辉煌的迎春楼的大门上。
“不请就赶紧走吧,继续杵在这里可要被人当成是没过世面的,要去的地方离这不远。”
齐天弈绕过位于三条大道交错口的迎春楼,进入其中一条悬挂着许多招牌的商街。等欧阳曦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走了好远。
“你又不等我!”欧阳曦顿感恼怒,又不得不加快脚步去追上齐天弈。
两人此行的目的地确实不远,入街没走多久,齐天弈就停在了一家看上去很算气派,但整体格调略显老套的楼馆前。
外面没有挂招牌,但里面传出的声音却不小,欧阳曦一听便知道了齐天弈带她来的是什么地方。
“赌坊?这规模也不算特别大,在我们炎国也算是很常见的一类,不过这修缮装饰也太单调了点吧,用的都是红油木,颜色都还那么暗……”
“在木材中,红油木是比较特殊的一类,其变色的程度几乎不受外界干扰,完全取决于放置的时间。而这种程度的暗度,便至少需要十年以上的放置。对于行家来说,这无疑就是一个无需动口宣传的招牌。饰不在华,但可服人。”
欧阳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所有这座赌坊,有它的特殊之处?”
齐天弈转过身看向她,沉下脸严肃道:“一会进去,不要对任何人说活,也不要去回答任何人提出的问题,有事便用真气隔绝外界传音给我,一些地方我自会同你解释。多听,多看,少问。听明白了吗?”
欧阳曦见齐天弈如此严肃,眼神也被其感染而变得十分认真。她郑重地点下了头,重复道:“多听,多看,少问。”
“好,进去吧。”
齐天弈走进赌坊的大门,他的气息已同脸色一齐冷了下来。一时间赌坊中的人超过六成都将头转了过来,多数人眼中露的是惊讶之色,伴着些许紧张与不安。
在堂中主事的中年人立刻迎了上来,行礼后试探道:“先生今日是前来坐庄的还是……?”
“坐庄,人牌,带个朋友来见识一下而己。”
齐天弈用真气将自己的声音传至中年主事耳中,同时还抬手取出一枚凤羽币递了过去。在对方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接下离开后他领着欧阳曦走向一张赌桌。
他在主位上坐下,欧阳曦在将赌坊打量了一圈后也坐到了他身边,刚欲开口却被齐天弈伸手制止了。
他用真气传音道:“记住我交代给你的话。你想知道的我自然会告知于你。你应该也猜得到,这家赌坊并非纯粹的赌徒群聚之地。你注意那些有人坐庄的赌桌,中间立的木牌是有区别的。”
欧阳曦微微颔首,方才打量了一圈她也注意到,立于每桌中央的短木牌上刻画的都是些没有重复的图案,但大致可以辨别出分人与鬼两类。
“人牌坐明庄,鬼牌坐暗庄。明庄是正常的赌局,只有金银钱币往来输出输入,玩人局的和坐庄者大多也是些真正意义上的赌徒,而玩鬼局的就不一样了。你仔细看,它们都分布在坊中各个角落,这是为了避免让不懂规矩的的人误入。木牌上的鬼也有区分,小鬼代表有求于人,而像黑白无常、牛头马面这样的大鬼则代表坐庄者在等人上门求物买命。不同的赌法就代表包揽不同的事情,交易中的一切信息传递都会在这样一场赌局中完成。”
等一名普通侍从送上茶水时,齐天弈闭上了嘴,斜眼看着这名侍从在桌中竖起一块人牌。直至这名侍从离开后,他才继续开口。
“最中心的位置有五张明庄的赌桌,东北角有三张暗庄的赌桌,这八张赌桌,都是赌坊设立,长久存在的,所有也是大多数人最常去下注的地方。外来人想坐庄就要额外付于赌坊二十金,庄底则至少需三十金。”
齐天弈先前交给这中年主事的是一枚凤羽币,相当于他的庄底是八十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