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假期生活结束了。
我回到出租小屋沉沉地睡了三天三夜,醒来的时候,学校便开学了。
回到温暖如春的校园,站在校门口看着许许多多的入校新生手里拎着大小包袱满面春风地走过,想起当初自己第一次踏入校园时的无措和惊惶,我的心就一阵酸痛。犹如弹指烟灰,两年的时间就过去了,真是时过境迁。仿佛昨天还端坐在明亮的教室里,老师同学的言笑犹在耳边,今天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孑然一身地躺在角落里,莫名的孤独如湝湝的淮水淌满了心头。
而回忆总是叫人惆怅,仿佛冬去春来,寒霜浸人。流光更是易逝,以至忧戚的心又变得张皇起来,为每天处心积虑的无聊生活,为在忧虑、彷徨中一点一滴消尽的大学时光。
从寓所到教室,我从来没有感觉这条路会如此地长,脚步如此地飘渺。除了愤慨和悲伤,我的大脑里污水一般浑浊。我不敢想象,我将以何种的姿态站到讲台上面对我的学生、面对那一张张可爱的脸和一双双饥渴明澈的眼睛!我好像濒临绝境、精神溃乱,但仅存的责任心和使命感却驱使我走下去。
“清风回来了?课讲得怎么样?”知音的脸今晚格外灿烂,宛如胭红的朝霞。
“还好……”我的声音疲倦而慵懒,然后像片枯叶一样倒在床上。
“是不是很累?”知音说着递过来一杯香气沁人的热茶,也只有她,知道我此刻想要的是什么——疲惫后的一杯酽茶。我呷了一口,脸上绷紧的肌肉略微松弛了下来,心里舒畅不少。
“笑一个嘛!来,笑一个!”知音双手掐住我凹陷的两颊,湿热的小嘴在额头上亲了一下。
我笑不出来,只觉得腹部好像被人插入了一把尖刀,来回地抽动,心也一阵阵的绞痛着。这些日子,我怕得要命,面对疼痛的侵袭,总感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而与知音的这段缘分也会随同那腐烂的白骨渐渐被人遗忘。多少个午夜梦回,我汗湿淋淋地从噩梦里挣脱出来,望着枕畔安睡的知音泪湿满颊。颤抖的双手紧紧地握住我爱人的手,仿佛那一刻我就要死去、从此消失在这个世间,到世界的另一个尽头里去。
我的心悲戚交加,为着我孤寂娇弱的爱人。而这份至死不渝的爱是死也难以阻隔的。我尚且如此,那知音呢?我怎么狠心丢下她一个人先走,让她的灵魂惶惶不可终日,昼昼夜夜在黑暗里受着彻心之苦、切肤之痛的煎熬?这杯痛心疾首的苦酒我怎能让她喝下?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走?实习学校那边都联系好了吗?”知音的双手在我的后背轻轻地来回摩挲着,脸上依然挂着枫叶般的微笑。
“都联系好了,我们后天就出发!”半杯浓茶喝到肚里,我感觉胸口舒坦了许多,心绞痛也慢慢地消失了。而女人是非常敏感的动物。知音,她更是迁就于我、顺从于我。在她那里,我是娇生惯养的。因为她的温存,成就了我的倨傲,这份忧戚是否也因此传染给了知音呢?
看到我表情凝重的样子,知音脸上盛开的花朵也凋谢了,沉默了一会儿,便靠在我的肩膀伤感地说:“你到了那里就要安心下来工作,我不在你身边,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生病了。眼下,这秋风是一阵寒过一阵,乡下的天气早晚会更凉,你别忘了多穿件衣服,晚上睡觉一定要盖好被子,小心着凉。凡事要三思而后行,切不可鲁莽、骄躁。工作中挫折和困难是在所难免的,不要有悲观厌倦的情绪,时刻保持一颗乐观的心态,于你、于事、于他人都是裨益非浅的。你尽管放心地走,不必为我牵肠挂肚,我会等你回来。还有,你的衣服、书籍材料和生活用品我都装好在皮箱里了……”知音的声音在抽搐,炽热的泪水流进了我的脖子里。
而我,几乎要在这凄苦的悲伤里沉湎地死去,和我的爱人,相拥地死去。不知从几何时,知音竟在我的耳濡目染下,把我身上所固有的哀愁、忧郁和伤悲在她的身上通通表现得淋漓尽致,这让我内心愈加地深感愧疚。
在那个秋风无言的夜晚,两个不安的灵魂为这几句简单的慰藉紧拥在一起,抱头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