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仲思已走到了大门口,一名家丁从后奔了过来,“殷先生,等一下!”
殷仲思回过身,皱眉道:“怎么?”难道不解恨,又想出了别的方法制他?他旁边负责押解的家丁之一问道:“刚刚老爷的话你没听见吗?要我们送这姓殷的出去。”
“老爷又改变了主意。说要务必留住殷先生。他这就赶过来了。”他向伙伴眨眨眼,总不好说老爷又被小姐缠得没法,只好巴巴地赶来留人。至少现在当着这个姓殷的面不方便讲,何况桓冲这就要追上来了。
桓冲疾步而来,心想着还好他其他的儿女不是如此难缠,否则这条老命都要送在他们手里。
“殷先生,请留步。”
殷仲思看着他急匆匆的样子,不过与刚才不同。刚才他急着赶他,现在……据说是赶着留他。
就算他满头大汗的样子也引不起他的感激:他殷某人岂是想赶就赶想留就留的。是以一开口就颇不客气:“大人何以前倨而后躬?”
“殷先生,这,这实在是一场误会。”
殷仲思一扬眉:“误会?”
“是,是。小女都对我说了。她说行走时跌倒了,殷先生好心扶她起来,替她拍灰。”
殷仲思皱眉:“拍灰?那她又大叫我欺负她?”
“这个。”桓冲也觉得颇难圆说,不过脸上却丝毫不露难色。”想小女年纪虽小,终究是个女子。突然被人撞见,不免害羞,情绪一激动就胡乱发作。咳,咳,也是老夫平时疏于管教,叫先生见笑了。”这番说辞其实并不叫人信服。不过,管他的,能在场面上混得过去就可以了。桓冲倒也不指望殷仲思会深信不疑。
殷仲思果然不信,“令嫒是这样对大人说的?”
桓冲道:“不错。”
殷仲思皱眉:“大人也就信了?”
“小女从不对老夫说谎。”桓冲答得理所当然。
殷仲思想这句话倒未必是谎话。说谎多半不是害怕就是为了讨好。照桓冲宠女儿的方式来看,他女儿两样都用不着。而且看来不管自己女儿做了什么,桓冲定是觉得都没错,错的自然是别人。刚才那样的情况,他问也不问一声就断定是他错,虽然包含想赶他走的私心在内,但也未尝不是习惯使然。如此看来,若不是做女儿的在撒谎,便是父女俩同谋在搞什么花样。只是人家一本正经追上来赔不是,硬是不肯见谅似乎小气。他若年长个几岁或许不想招惹麻烦,还是早走为妙。可是他也正当年少,血气方刚,又是自信满满,便想:去看看何妨,瞧他们玩什么花样。若是真个不爽再走不迟,难道他们还能强留下本少爷不成?
本着这样的心思,他被人家招待进了一间房间。桓冲告罪道:“这就让小女来为先生赔不是。她真是胡闹,哈哈,真是胡闹!老夫这里先向先生赔罪了,望先生万勿怪罪。”说完便退了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多心,殷仲思摸摸鼻子,桓冲这番赔罪的说辞听上去总有点怪怪的,似乎别有深意。
在房里等了近一个时辰,他这个向来有耐性的人也开始有点坐不住了。好容易有人进来,他忙楸住一个问道:“你家大人在哪里?”
仆人恭恭敬敬回答:“老爷正跟小姐在一起呢。”
殷仲思问:“在做什么?”
仆人摇摇头:“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不过老爷似乎在劝小姐什么,小姐只是摇头。小姐年纪虽小,脾气可倔啦,轻易不肯低头认错的。”
殷仲思一笑,说道:“这样爱闹别扭的小姑娘还跟她讲什么道理,结结实实打一顿她就知道听话了。”
那个仆人吃了一惊,似乎奇怪他会这样讲。”不可能。我家老爷最宠这位小姐了,别说打,骂一下都舍不得呢。”
殷仲思耸耸肩,自言自语道:“慈父多败儿。嘿,嘿。”看见仆从们扛进来一只大浴盆,另有婢女拎进一桶桶热水注入其中。殷仲思皱眉道:“这是干什么?”
那个仆人笑道:“殷先生,老爷说你舟车劳顿,还是先沐浴更衣,放松精神。饭菜已经在园子里的自在亭里预备下了,只等贵客梳洗过后前去用饭,到时老爷一定让小姐亲自把盏为先生赔罪。”
“那你们都出去。我不习惯沐浴时有旁人在。”
“先生不须婢女们服侍洗梳么?”
“不用!”
等屋子里的人走得干干净净,殷仲思觉得浑身黏黏的,正需要洗一下,于是慢慢解下衣物,坐进水里。闭着眼睛正觉得舒服,忽然一声轻笑从门口传来。他一惊,一伸手握住横放在浴缸上的长剑,睁开眼,往门边看去,只见那小丫头正笑吟吟立在门边,一脸计谋得逞的样子。
殷仲思暗叫不妙,
伸手去拿放在浴缸边的衣服,却摸了个空。他厉声问道:“我衣服呢?”
小女孩“咯咯“笑道:“好奇怪。你自己的衣服,怎么倒来问别人。”
殷仲思瞪着她:“你手里拿着什么?”
小女孩把手里的衣服甩啊甩,笑道:“这个呀,这是我爹新做的衣服。他这人脾气古怪,不爱穿新衣。每次做了新衣服要他换上,我阿娘总要费好大一番口舌。反正这衣服也没人穿,放着可惜,所以不如便宜了你罢。”
殷仲思“哼“了一声,道:“你会这样好心?”
小女孩歪着头想了想,神情可爱至极。殷仲思却不敢有丝毫懈怠,全神贯注观察她每一个细微的神态表情。小女孩看他双目炯炯的样子,“噗哧“一笑:“干吗呀?干吗一付想吃人的样子?好罢,你既然不领情,我就拿走好了。”转身欲走,殷仲思喝道:“且慢,你把我的衣服拿到哪里去了?还有我的包袱?”
小女孩微笑道:“我不告诉你。你自己去外面问好了。”摆明了看死他不敢赤身露体爬出来。
瞧着她笑得得意洋洋的样子,殷仲思恨得牙痒痒的。心道:原来小丫头想这么个法子整我。我原本也不是没想到过,可是那该死的奴才口口声声说他家老爷如何如何,我总想桓冲若要整我,该准备更高明些的计量,哪会用这样不入流的勾当。不想轻敌之下的结果便是窝在这里起身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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