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始小队篇第3章 英多与英桓
书名:天外物语 作者:诗如画 本章字数:6992字 发布时间:2022-07-28

火焰,并不那么华丽的几缕火焰,极力摇摆着,上方,一只被扒得精光的兔子,被它贪婪地炙烤着,吱吱的皮开肉绽声,伴了熏烤的香味,直扑人心脾。


火焰下,是凌乱摆着的枝丫,一端被燃尽,成了银灰色,另一端还是湿漉漉的,地面也是湿漉漉的。


围着火焰,蹲坐着两个少年。一个身姿轻盈,清秀脸儿,长发剑眉,他半跪着,捏一根细树叉,拨 弄着焰火,眼球简直被烈焰烧化了,神情却悠然着不知飘到何方。


另一个少年盘坐在地上,体态浑圆,长发圆脸,细眉小眼,嘴角像是镶着笑意的,面容很是随和,圆的肚子慵懒着卸在了大腿上。


“撕一块里脊肉给我。”胖少年说,他叫英桓,是丹嫂儿和英坛的儿子,满十八岁。


瘦的少年是英多,也满十七岁了,他自顾着走神,没有搭理。


“喂,多子,撕一块,就一块。”英桓升了升嗓门。


“哦。”英多游走的神思被搅乱,应了一声,正要把兔子端起来,却又停在了火尖子上,扭头对英桓挑挑眼,眯笑着说:“忍忍,快了。”


“我看已经熟透了,再烤就糊了。”


“那德性,你就是猴急,怎么不说扯块大腿膀子肉呢,烤得还好些。”英多道。


英桓嘟囔着嘴说:“不稀罕,吃腻味了,就想吃里脊肉,肚子里响锣了,别磨叽了成不。”


“那德性,吃白食的还叨叨,往后不许白吃,你得搭把手。这手艺,其实也不难,这盐粒在印溪往南有一处洼溏,水干了就拣得到。香料其实是小黄花的果子粒,这玩意儿一般人可不认得。”


“不听,不听,学不来,不有你吗,我着哪门子急。”


“忍忍,我翻过来把背上那块烤黄点,这叫手艺,懂不。”英多于是又认真翻摆火焰上的食物。


英桓咽了口唾沫,目不转睛看着,吃的欲念与火焰融成了一团,点亮于双目之中,他也走了神,沉浸于享用美食的幻想,不自觉露出一股儿幸福的神情。


“这兔子挺肥的,要不咱留一条后腿给英婉儿……”英多轻声说,偷偷瞥了眼英桓,仿似不愿他听见,却又期盼他有所回应。


“啥!呸!呸!肥什么肥,都不够咱填肚子的,留给英婉儿,她配么,再说了,人家也不稀罕。”英桓将目光从熏烤的兔子上撤下,投向了英多。


英多唰地满脸通红,喃喃道:“也就是随便说说,当我放屁咯。”


“你这人就是邪念重,那个英婉儿,天天在尉卿英弃身边转悠,八成有那个意思,哪能看得上你……”英桓神色本来很严肃,可看见英多脸上闪过一丝不悦,自知话头有些过火,忙改口说:


“反正,我觉得她不咋地,十多岁的姑娘老跟着那个老男人......”。


“要不是我爹妈死的早,我也不差的。”英多脸上闪过一丝桀骜,却又叹了口气,说:“我一个孤儿,又没人管教,亏了你爹妈接济,能活到现在就不错了。”。


“嗯咯,出人头地也就那么点破事儿,人各有命的,别想多了,你看我就想得开,该吃就吃,该睡就睡,我要不这么心宽,兴许也跟你一样瘦巴巴的,肯定也挺多姑娘喜欢的,嘿嘿,可咱不在意,咱就过得这么随性。我也挺喜欢英环环的,可她怎么看我,我压根儿没放心上,谁过日子还不图个安逸自在的。”


说话间,被炙烤的兔肉已是一团黄灿灿、香喷喷的,火候刚好,俩人争先恐后瓜分完毕。


“渴,兄弟。”英桓打着饱嗝说。


“嗯,我也渴,有点上火,去印溪喝口水吧,一口下去,啥火气都给浇没了。”


“成,走起!”英桓吹了声口哨,哨音既尖又亮,稍待,两匹大棕马闻声悠悠跑来,马儿很是雄壮,眼如铜铃,高大俊美,各自套着兽皮的马鞍。


马儿们走到俩人身前,低头撩足,示意他们上马背,英多、英桓熟练地跨上,牵转马头,往西北方的印溪驰去。


沿路都是密林。宝华秘境是片苍茫老林,南低北高,是一个舒缓的大斜坡,地界广阔,往北是终年不化之冰山,称为歧母山,延绵如精雕的玉毯,覆于天地之交。


印溪是冰山馈赠的甘露,潺潺穿流山间谷壑,哺育了宝华秘境的山民。以印溪为界,山民分为宝龙族和宝英族两支,英多和英桓是宝英族,居于印溪的东南界。


山民们世代隐栖与深林之中,以树屋为家,既不敢往北攀越歧母山脉,山的那头是神的禁地,也不愿往东西或是往南走出密林,试探天地的广袤。这片密林以外,只有稀疏的灌木,再远些,竟只有高草和沼泽,然后是一望无边的草原与戈壁。那是如此落寞的天地,连林中的畜生都不愿涉足,更何况人呢!至于那些地界上的人们,或许连人都不算,只是些畜生一般的蛮族,还有低贱的小偷和强盗。


宝华秘境是神对于宝龙、宝英两族的恩赐,哪怕是这些年,夜成就了残酷的雪原,剥夺了鸟语花香,冰封了老人们关于暖月的回味。


对于英多、英桓而言,山野的日子很是悠闲。昼间,林下遮天蔽日,天地相隔,即便烈日如火,隔着繁茂的树叶,阳光被剪成片片碎金,混着斑驳林荫,满地金镶玉,丝毫不叫人烦热。行马走路时,领受些鸟语清风,舒爽得很。


入夜时,林子里又定会改头换面。英多与英桓并未见识过无雪的夜,更不知星月瑰丽,他们是在风雪中长大的孩子,那日与夜,冰与火的轮回,于他们这代人来说,是理所当然的,即便是老人们,也渐渐习惯这样的世界。


对于这怪现状,人们说是天神那头遭了灾,毕竟是上头的事,下头哪能揣摩出个所以然来。


至于那天神,从没人见过,兴许是死了,便镇不住这延绵的雪。兴许是换了,新上位的恩赐的该死的雪。


对这林子里的人们,信仰是各自采撷的瓜果,好丑都落进了自己肚里,毕竟人各有命,活是天地的馈赠,死天地的索回,并没有大不了的。


只有族佬和箭尉依旧执着于以往的一切,执着于神的庇护,念叨天宫腾格里的辉煌壮丽,他们依旧是神定下的祭司和守卫。


谁知道呢?族民们各顾各的,管住自己的吃穿就够了,谁都不愿轻易祭献自己的口粮。即便献走了,又能换回什么呢?


族佬的装神弄鬼,箭尉的耀武扬威,在族民假意的阿谀中延续着。


两匹棕马儿腿长皮厚,无论哪样的荆棘灌木都能穿行无碍,即便如此,赶到西边的印溪也得三个时辰。


印溪是条神圣的边界。往西是宝龙族的领地,以东则是宝英族的领地,同是山民,却要将彼此分得清清白白。


宝龙族的人以龙为姓,他们的体魄很强健,从来都是一起狩猎,一起采撷,什么物资都是一同分享的,他们的族佬很有威势,他们中也有武士,叫做棍卫,他们的利箭都分给了各家各户,谁都可以拿来打猎,只要猎物是共享的。


宝英族却截然不同,族民什么事情都说不到一块儿,因此就这么散散慢慢地各自主持着活计。族佬与箭卫管着族里的事务,可他们管得到的,只是些重要的物资,若是管的多了,族民们可不耐烦他们。


宝龙族和宝英族都信奉共同的天神,向往天堂腾格里,只是宝龙族更虔诚,他们常召集盛大的祭祀,依旧颂扬着神,即便那惹人厌的雪成了永恒。


山民之间很和善,但对于印溪,这条约定俗成的河界,两族人却看得很重,他们认定生活应有的姿态不同,人们便不得通婚认亲,省得起争端。


事实上,宝龙族的人不大看得上宝英族的人,觉得他们自由散漫。在宝龙族面前,宝英族人也总自认低人一筹,毕竟人家都是高头大马,身负武艺的人。


这日,快马加鞭约莫三个时辰,英多、英桓终于赶到印溪。二人翻身下马,迫不及待喝了个饱,英多又取下随身的皮水壶去舀水,英桓忽细声说:“喂,你看,那儿是头洞瞎子吗?”


英多顺着英桓手指的方向望去,隐约瞧见一弯毛绒绒的棕色脊背,高出灌木丛一丢丢,偶尔,毛绒绒的大屁股也会翘出来,那棕毛厚实凌乱,显得后腿又粗又壮,大约是头洞熊。


听老人们说,这洞熊原本不是密林的野兽,是从西北方很远的地界移居过来的,也是相中了秘境的物宝天华,想要定居。


洞熊先是跑去了宝龙族的领地,龙族汉子们可不怕这玩意儿,一连猎杀了好几只,只是皮糙肉厚,不怎对味口,便将它们轰到了东边。宝英族的箭卫也赶它们,只是没本事打来吃了,好在中界的印溪是两族人不常出没的地带,便藏身于附近的山洞里,总算繁衍了下来。


“嗯,应当是洞瞎子,比黑瞎子可大得多。”英多很肯定地说。


“赶紧跑吧,别叫它看见了。”


两人正上马要走,英多却隐约听到嬉笑打闹的声音,于是对英桓说:“你听,这附近有人。”


“嗯,听见了,我喊他一嗓子,都躲着点儿洞瞎子。”


“笨死了,要是惊着了洞瞎子,还不追着死磕你。”


“你说咋办,偷偷溜走么?”


英多眯笑着,从马鞍上取了副弓箭,那是一张简便的小弓,弓弦是粗糙的干藤,弓臂与弓弰坑坑洼洼,箭是削尖的树枝,握在手中更似孩童的玩物。


英多拉弓搭箭,毫不费力拉了满弦,对准洞熊的屁股,弓小,箭也寒酸,力道也不不大,幸而隔着不远,那一箭尚能电光石火般钻入洞熊股肉里。


洞熊低吼一声,惊恐着窜出灌丛,摇晃着肉呼呼的大脑袋,耷拉着尺长的涕泪与唾液,目中无人地奔逃着,那一箭钉在它屁股上,血染红了棕毛,似一朵玫瑰绽放。


英桓忍俊不禁:“这瞎子挺识相。”


“呵呵,咱去附近找找那帮人吧,说不定洞瞎子杀个回马枪,报一箭之仇,找他们晦气了。”


英桓笑道:“那他们可倒霉得紧,保准屁股开花。”


俩人牵马,循声往上游走了不远,见着一处矮瀑布,是溪水从四五米高的岩石间落下,瀑布下有一群姑娘戏水,只用薄纱布裹着身子,妙曼婀娜的胴体在细流中若影若现,宛如一幅绝美画卷。


英多、英桓呆了呆,他们从未如此真切地目睹过女人的躯体,心中一丝儿好奇,目光不自主钉在她们身上,他们又没忘此刻使命,不敢逗留,急急地想要叫开姑娘们。


“这,这可不大好办,我可不敢过去。”英桓红脸道。


“你去好些,你脸皮厚。”英多的专注几乎都融到溪水里去了,也没抬眼看英桓。


“要不,就在这里喊几句,我可不敢过去了。”


“嗯,你喊吧,你嗓门儿大。”


英桓清清嗓子,咳了几声,略略仰头,张大了嘴巴,喊道:“喂,河里的,,,河里的....”架势很足,可出声儿不大,他心里很是忐忑,没了底气,便不敢放开喉咙。


溪水中的姑娘似乎充耳不闻。英桓只得上前几步再喊,这才有姑娘起身举目观望,见有两个男子正目不转睛盯着她们,瞬时起了骚动。


“姐妹们,有人偷看!”


“哎呀,是俩挨千刀的男人,一定偷看好久了。”


“八成不是什么好鸟,心里头憋着坏呢!”


“姐妹们,不是咱们族里的人,是宝英族的人。”


“得赶走他们。”


姑娘们你一言我一语,很是群情激愤,纷纷从河里摸些小石子,使力掷来砸俩人。


英多、英桓心中起了慌乱,英多疑心是姑娘误会了自己,便走得更近了些,朗声道:“姑娘们,这儿有洞瞎子出没,你们快走。”


姑娘们自然听不进他的只言片语了,只是一面遮掩着胸口,一面咬牙切齿地往岸上扔石头。


“这帮娘们儿,不可理喻!”英桓气道。


“我看她们是宝龙族的女人,要是事情闹大了,说不定族里找我们麻烦。”英多顾虑起来。


“真急人!”英桓又上前几步,拉开嗓子骂道:“臭娘们,凶啥凶,跟你们说有洞瞎子,快跑,快跑,快跑,拿好心当驴肝肺不成。”


姑娘们只听见英桓的咒骂,却没明白他话中之意,更是激愤不已,愈发起劲地扔石头来砸,英桓脚趾头上吃了一石子,有点疼,淬了一口,翻身上马,气哄哄地策马离去,英多紧随其后,也是一肚子怨气。


一路疾走,消了不少气闷,马儿也跑得累了,渐渐慢下来,英多眼尖,瞧见一只兔子,于是一阵儿围追堵截,收入囊中,正巧旁边有一片丁香林,俩人拾掇了些丁香枝条,钻木取火,开始烹制晚餐。


虽然又是烤兔肉,但因干柴是用的丁香木,香气格外浓郁,不光英桓,连英多都吞起了口水。


“呜…唔…”一阵低沉的号角声穿破宁静,搅动着俩人对于美食的期盼。


英桓有些儿生气,来回走动着,抱怨道:“又是狼鹰,该死的东西,晚点来多好。”


英多却充耳不闻,自顾着摆弄手中的烧烤,喃喃道:“坐,坐,来了就来了呗,又没找上我们,跟你有毛关系,咱又没本事拦着那畜生,那不是箭尉的事情吗。”


英桓在松软的草地上跺了几脚,算是撒完了气,一屁股坐到火堆旁,自言自语:“箭尉算个啥,咱们不过是没人教而已,你爸要是还在,说不定咱俩都当上箭尉了。”


英多哧笑着说:“你想要当箭尉,凭啥?为啥?”


英桓往地上狠狠地砸了一拳,结巴着说:“我,我,力气大。”可他那骤然一拳,却不能砸弯地上哪怕一根嫩草。


“好吧,就算你力气大,让你当了箭尉,你想干嘛?”英多说话时,一直目不转睛地摆弄着烤肉。


“干嘛?我问你,你吃过狼鹰肉没?”


“没有。哦,我懂了,你就为这个,就为了吃口狼鹰肉!瞧你那出息。”英多咧嘴大笑,笑容印着淡淡的火光,泛着一股子稚气,他的五官可算得上精致,透着股子斯文味儿,个子也不魁梧,乍看起来,气质偏文弱些,据说很像他妈妈,于是不大受族里女人们喜爱。


英桓的气质却与英多大不相同,大高个,胖大身子,一张白净的圆脸上镶着浓眉大眼,一尊威风凛凛的身躯,挂着的却是满面憨厚的神态。


 “人各有志,懂不,小多子,我爹妈老实巴交的,一辈子就没仰头说过话,我也想咂摸出人头地的滋味,偷偷地想,呵呵。”英桓面露调皮的神色:“再说了,除了族佬和箭尉,谁还能吃得上狼鹰肉呢。”


英多摇摇头,皱眉道:“别看箭尉们人前威风,背地里,也不过都是尉卿英弃养的猎狗,叼来的肉都得献给主子的。”


“啊?不能吧!”英桓一脸惊异。


英多叹了口气:“哎,有那么一阵儿,挺小的时候,我妈说我爹是差不多通过了箭尉的考核的,说得我也挺想当箭尉的,跟我爹似的,挎拉着大弓,别着箭靫,那多拉风喽。”英桓连连点头,附和着说:“对对,我就这么觉着的,来劲,姑娘们还都喜欢。”


英多酸不溜秋道:“姑娘喜欢的东西,那就多了去了,除了你跟我。”英桓插口:“对,我可不稀罕她们。”


英多接着说:“后来,我不听话,我妈老用竹篾条子抽我,还说要想学我爹,就得能忍,要受得住打骂,受得起憋屈。我那时不懂,他们走后,我老觉得他们失踪与箭尉有关系,便总是偷偷观察他们,因而也知道些事情。”


英多对父亲的记忆全无,但母亲总将他描述成顶天立地的好汉子,于是,他的心念里,父亲便是世上最伟岸的男子。


回想多年前,母亲的不辞而别,使他一夜间成了孤儿,那些日子的疑惑、迷茫与悲伤,伺机篡改着他的心性,他不像以往崇拜父亲,无依无靠使他变得软弱,习惯于向身边的一切点头哈腰,以便乞讨自己的生计。他的想法里,自己最好比泥鳅更滑腻,这样才更好活下去,可似乎母亲为他编织的童年缺少这德性,他更擅长回避,而不是周全讨巧。


对于宝英族的山民,山野中过日子,全然遵循动物群落的生存哲学,每个家庭都只能自食其力向大自然攫取所需。当一个家庭丧失这种能力时,就将直面死亡。


按照族规,只有垂死的孤寡老人能向人乞讨食物,可人之将死,哪来的力气向人行乞,最后,多数垂死的孤寡老人其实都是饿死的。


对英多而言,那时起,一个孩童应有的一切已经泯灭,他的乐趣是谋生,是讨来施舍的食物,是从恶兽猛禽的嘴下偷生,陪伴他的是自己的奴颜和父亲的削箭刀,其次才是英桓。


父亲的削箭刀是把尺余的锋利弯刀,通体灰不溜秋的,又重又厚又丑,可也算他的传家宝之一,说是能用它砍倒大树。英多不喜欢这把刀,它太重了,握着它时,刀把子擦得虎口皮肉痛,而且它的刃很锋利,把玩它时,得十分小心。


父亲遗留的传家宝还有一副旧弓箭。那弓太重太紧,直到十二岁时,英多才能勉强拉动。他总是用那柄削箭刀狩猎,可一个皮包骨的孩童,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连一只野鹿的都斗不过。还好,英桓家常常接济他,在宝英族里,这可算莫大的善行。


宝华秘境中满布着参天古树,树上建有树屋,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繁衍生息的家树,以树为户,建着方圆不一的树屋,家树越大,建的树屋越多,越显示这家的富庶与人丁兴旺。


英桓的家树离英多家最近,那是棵不怎么雄伟的栗树,粗壮的树干有三个分支,建了两间茅草树屋,路过的人都笑这家人懒,居然占着一个好地儿不建屋。其实英桓的父母只是不那么讲究而已,他们不在意别人说他们懒,不在乎别人觉得他们穷酸,他们心底里安坦,只顾着吃饱穿暖。


英多和英桓打小就亲如兄弟,形影不离,他们也没有其他要好的朋友,在宝英族的青年中,他们并不起眼,别人对他们爱搭不理的,他们也不爱与别人掰交情。


英桓想当箭尉的念头,在心里藏掖了很久,英多却是初次听到,很感诧异,他从不觉得箭尉怎么样好,他父母早失,十来年风吹雨打的,都是逞着一股傲性子独个儿熬过来的,日子穷欢喜得很,他心里,胡吃闷睡的日子才叫好日子。


“箭尉算个屁。”英多骂了一句,他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别叨叨没用的,把话说开了啊,叫我听着寡寡落落的。”英桓的好奇心如山洪般一泻而下。


“好,那我就敞开了说。你还记得住我们东边的老头子英示吗?”


“记得啊。那老头儿,不早嗝屁了吗?”


“是,就是他。他以前就是个箭尉,比我爹当箭尉还早,据他说,我爹射箭的功夫是他教的,我爹能当上箭尉,也是有他帮衬的。”


“嚯,那瘦老头儿,蔫不唧的,那怂样儿,别是胡吹乱嗙的吧。”


“傻不愣登的,你这眼皮子可浅了,啥鲜花还不是开着的时候粉面含春,谢了后粗枝一根。”


“说的也是,那怂老头后来就是悄没声饿死的吧,哎,那也是运气到头了,这年头,谁不仗着儿女,他没后代,该他揭不开锅的。”英桓有些不以为然。


“你这话可有些缺德带冒烟了,谁还没个老迈昏庸的时候,不得济了,儿女不中用,不一样得饿死。”


“谁也不能风光一辈子啊,人前显贵得乘早,懂不!曾经人五人六,胜过一辈子人嫌狗不爱。”英桓挺直胸膛豪气道。


英多没有接茬,转动着手中的烤肉叉棍,摆弄着烤肉,不一会儿,


他站起,挑着被烤得金黄的兔子肉,送到英桓面前,笑道:“行了,你咬一口。”英桓努力伸出粗大的脖子时,张大了嘴,正要狠狠咬上一口,英多极灵敏地抽回了烤肉,笑道:“美得你,一人一半。”


英桓那一口本是要着落在松软的兔肉上,却扑了个空,两排牙齿不对付地一磕,那一瞬的震荡直叫他眼冒金星。


“小子诶,不地道。”英桓骂了句。


话刚落音,头顶起了大动静,树枝粗暴地折损下落着,连并着树叶们散乱飘零。


俩人抬头去看,却见一庞然大物在树荫中挣扎,那物腹白背黑、挥舞一双大翅膀,模样是一头怪大鸟,正要从密密麻麻的树丫间落下。

 


上一章 下一章
看过此书的人还喜欢
章节评论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添加表情 评论
全部评论 全部 0
天外物语
手机扫码阅读
快捷支付
本次购买将消耗 0 阅读币,当前阅读币余额: 0 , 在线支付需要支付0
支付方式:
微信支付
应支付阅读币: 0阅读币
支付金额: 0
立即支付
请输入回复内容
取消 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