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海十一年三月下旬,康延鸿请免兼枢密使,得到马英韶的同意。枢密使由马英豫出任,兵部仍是康延徽掌握。可以说在晋国的军务方面,马英韶还是相信自己的堂兄弟一家和康家。
同时免去的还有七十一岁的杜群江的吏部正判一职,由崔昭成接任。杜幼道出任刑部副判,裴岳殿出任工部副判。
兴海十一年下半年,北方的局势骤然紧张。康定帝在准备了近十年后已经决定对北方的狄羯部后裔发动最后的毁灭性的打击,以期彻底解决北方的问题,扫除这个最大的隐患。
马英韶当年曾许多五年内在海山洲为康定帝筹集五十万军饷和三十万石粮草,如今这是最后一年了。
粮食有的是,海山洲和南洋都是产粮区,三十万粮食早已经备下了。其实马英韶从兴海元年到十年的禄米就有十八万石了,排除以新换旧的,仍然有足够的数额。而这些军饷呢,这十年的俸禄也有二十万了。所以五十万军饷和三十万粮草,对马英韶根本不是问题,不用动用晋国的府库,他一个人也可以拿的出来。然而话虽如此,但实际上不是一回事。粮草方面,马英韶从自己内府中拿出十万,户部出十五万,大族富商出五万。军饷方面,宫苑府出五万,户部三十万、市舶司十万,各种捐献五万,这样也就五十万了。而且这些都是逐年完成,每年下来也就没多少,所以相对也轻松,还能营造一种积极为朝廷效力的氛围。
除了捐钱捐粮外,马英韶于当年九月中旬联合办事大臣梁兴佐奏请从晋军和海山洲的燕军驻军中抽选精兵千人左右以护送军需北上的名义参战。而拟定的护送人员,他已经想好了,就是刘玄洽,要给他立功升迁的机会。
十月中下旬,朝廷下旨同意马英韶、梁兴佐所请。由二人选派得力兵将以护送军需北上的名义前往大京城集结并听候命令。
十一月初,马英韶、梁兴佐得到了朝廷的命令,马英韶自然高兴。
马英韶十一月十日与梁兴佐商议妥当,海山洲的燕军驻军出三百人,晋军出七百人,由燕军的游击将军赵荣骏为首,刘玄洽为副率领护送北上。刘玄洽毕竟年轻,无论官阶、资历都还不能独当一面。故而选择了一个比他级别高的但听话的人为首,让他们二人一起去。这样如果遇到什么事都能互相有个商量和照应。
十一月十日到二十日,康延徽、马英豫从海山洲各地驻军中精选了有作战经验的由比较稳重可靠的人率领出发。而同一时期,刘玄洽也从燕军中精选了三百人准备出发。
十一月二十五日,马英韶、梁兴佐在王宫召见了赵荣骏、刘玄洽二人。自然是一番勉力和嘱咐,二人也明白这是立功的机会。
事后,马英韶、张琼瑜两人特地留下对刘玄洽说:“听说妙然怀孕了,本不想让你去的,但这着实是一个机会,所以你也就勉为其难吧。你放心,妙然,我会照顾的,会将她接到宫里,也不会给她派差事,让她好生休息。”
刘玄洽:“妙然有晋王、夫人照顾,末将自然是放心。末将去了前方,一定不辱使命。”
马英韶随即拿出一张一万两的银票给了他,说:“这是一万两银子的银票,在全国都能用,你拿着,路上难免需要用钱。”
刘玄洽:“谢晋王,不用了,您给的赏赐已经够多了。”
张琼瑜:“拿着,平日是平日,这次可不一般。”
刘玄洽:“那末将就谢晋王、夫人的赏。”
马英韶:“前线不同于后方,要勇敢也要谨慎,对下属要好。不要抠门也不要太大方。抠门则手下不会效死命,太大方容易成为冤大头。”
刘玄洽:“末将谨记。”
张琼瑜:“另外去了前线,该说什么和不该说什么,你也要心里有杆秤,一定要记住。”
刘玄洽:“末将记下了。”
临走的时候,张琼瑜竟然眼角湿润了,刘玄洽看的很清楚。
而马英韶、张琼瑜看着刘妙然走后,马英韶也看到了张琼瑜落泪了。
马英韶说:“怎么,有些舍不得了啊。”
张琼瑜:“妙然是个好孩子,跟了你我这么多年,我都快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了,如今她怀孕,丈夫却要远征,你怎么舍得呢。”
马英韶:“我也不想可没有办法啊,除了他没有合适的人选了。”
张琼瑜:“话虽如此,可是要是有个万一呢。”
马英韶:“这个可能不大,皇帝也得给我个面子的,所以也不会太让他们冲锋,倒是这小子为了立功扬名立万,很有可能不要命。”
其实在刘玄洽出宫后,并没有急着回家。想想不久就要出征了,他特意前往陆儒湘的家中,与这位同龄人朋友告别。
刘玄洽来访,陆儒湘很是欢迎,双方聊了很久,也喝了不少。
刘玄洽看到陆儒湘在写一些东西,就拿起来看了,陆儒湘也没有防备。陆儒湘与刘玄洽的交情不是一天两天,所以陆儒湘对这位老兄是放心的。何况这时候他已经快醉了,又恰巧去如厕了。
刘玄洽虽然也喝了不少,但是他酒量比陆儒湘要大许多,所以还是比较清醒的。
他拿起来看了下陆儒湘写的,立即让他醉意顿消。
陆儒湘写的是:削弱晋王使海山行省名副其实疏
接着又拿起来看了看具体内容,虽然陆儒湘还没有写完,但光看体面和大概意思就已经清楚了。
刘玄洽很是聪明,赶紧把这几张纸装进了衣服里,然后把墨汁和刚才喝的就都吐在了案上,然后拿起旁边的几张没有字的纸就去茅厕。
出门时候,陆儒湘回来了。刘玄洽假装醉醺醺的说:“老弟,我也喝多了,得去方便一下,拿了你几张纸不介意啊。”
陆儒湘:“刘兄,随意。”
没一会儿,刘玄洽上厕所回来,又和陆儒湘喝了几杯,然后告辞了。而陆儒湘此刻也醉了。不过陆儒湘此时发现桌子上好多纸没了,而且最关键的他的奏疏草稿没了,就想起来是刘玄洽拿上了,就赶紧去厕所看。不过看到茅厕里确实有一些写过字的纸,他也就放心了。直到此时,陆儒湘也没有认为也不会认为是刘玄洽拿走了。
刘玄洽从陆儒湘家中出来后,就立即进宫。
然而深夜进宫是不被允许的,但是守宫的人也知道刘玄洽在马英韶心中有不一样的地位,请示并得到同意后就进来了。
刘玄洽进宫见了马英韶、张琼瑜,行礼之后。
马英韶说:“有什么急事吗,深夜进来,还一股酒味。”
刘玄洽:“末将有罪,不该深夜打扰。但是末将明日就要出发,实在没办法了。”
马英韶:“说,什么事?”
刘玄洽:“末将和陆儒湘喝酒了,发现他以后恐对晋王不利,特来禀报。”
说罢,将从陆儒湘家中拿来的奏疏底稿呈给马英韶。
马英韶看后也是惊讶,却很欣赏刘玄洽的忠心。
马英韶:“好,你做的好,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妙然还在家一个人等你呢,记住,此事不要和任何人说。”
刘玄洽:“是。”
回家后,刘玄洽和刘妙然说了当晚马英韶、张琼瑜见他们的情况还有和陆儒湘喝酒时,但是深夜闯宫的事情没有说。
刘妙然说:“你一定要保重,我等你回来,孩子也等你回来。”
刘玄洽:“你放心,我一定能活着回来。”
马英韶在刘玄洽走后,拿起刘玄洽送来的奏疏看了一遍,又让张琼瑜看了看,说:“这是个人才啊,可惜啊。”
张琼瑜拿起来看了看,题目是:削弱晋王使海山行省名副其实疏
顾名思义,这道奏疏的核心内容就是削弱晋王马英韶的权力,发展强化燕朝在海山洲的权力,进而使海山行省名副其实如同内陆。
文中的一些大意是:
海山行省虽有朝廷官署、官差、驻军,昔日狄国、武朝未竟之业我朝均已做到,然海山洲仍然尾大不掉,长久必然生乱,不利于长远。
海山洲虽已为行省,并有总督,然为原晋王世袭罔替,一切生杀大权土地兵民情况,朝廷办事大臣、驻军总兵官等皆一无所知,海山洲名为行省属地,无异于藩镇土司。
晋王马英韶虽较其父祖更有内属之意,当年亦然有归化之诚,近年亦无大过,自当嘉勉。然其内心仍欲长久霸占一方土地为昔日藩镇。奉朝廷、礼藩邻则家业不坠,乃海山洲历代祖训。故马氏家族始终将海山洲和南洋属地视为自家之物,而非朝廷之地,故不得不防。
马英韶虽已年过不惑,接近半百,然其身体强健,仍属中年,且其威望权谋智略在海山洲无人可出其右,故而章奚赫当年欲以内部人员更迭之策实不可行。
欲使海山行省名副其实等同内陆,需天朝长期潜在经营方可成功。
马英韶位望隆重,机智过人,故在其有生之年,几无可能。然朝廷亦需未雨绸缪事先谋划,恐有突发事件则首尾难顾。
以臣愚意,我朝目下应完善并强化办事大臣衙门,在衙门内仿行省布局,预储人才,游历四方,熟悉内情。总之,此事为万事之基,宜从早措置,且不取其名,而取其实。他日时机成熟,逼迫晋王废撤其两府六部和三军衙门,改以布政、按察、提督、学政等衙署。
海山洲虽有朝廷官吏、兵将,但经费有限,且均不得携带家眷,此法有违人伦,亦使晋王得以以金帛女子腐蚀拉拢朝廷之官吏兵将,或者随意驱赶。海山洲距内陆虽不远,亦有七百里大海阻隔,而每年经费不过万两,实际不到一半者甚多,故特请东南五督抚每年增加对办事大臣之协款各十万共五十万,另令海山洲每年拨五万,则衙门、驻军生活和差操无虑。加以家眷同往,则将士官吏用心,则其可无后顾之忧,方可竭尽全力报效朝廷。
海山洲之文化、风俗因袭历代精华,确有成就。此亦为其最自信之所在,亦为海山洲之民四百多年迷信晋王晋国之根基。然保全其文风乃天朝之仁,故朝廷应时刻晓谕、安抚其士绅子民,让其知晓其根基得村非晋王之能乃朝廷之仁,渐使其民由对晋王晋国之信仰转为对朝廷、陛下仁德、威武之信仰与畏惧,此乃根本之道。
以仁为本,尚需以兵威镇之。目下天兵在海山洲驻扎总计三千七百人,宁西千人根本无力抵达宁西晋军上万。海山洲内陆总计两千七百人,分散于三府之地,每地不足千人,而晋军虽已裁军,然仍有五万之众,况其民间保甲善战之民,不下十余万,故天兵在此驻军根本微不足道无力与之抗衡。且按当年章程,晋王身兼总督,有权节制驻军。将士多有顾忌。
以臣之见,可行两策削弱晋王兵权。一则设仿内陆驻防将军故事,设安海将军,驻防海山洲内陆及港口,兵员至少六千,最低五千人,直隶朝廷,总督不得节制。二则改海山洲总兵官为安海将军,晋王、总督亦不得节制。总之此两策之要在于剥夺晋王对天兵的节制之权,逼迫其二者选一。如其选前者,则天兵可大举进驻,选后者,则失去对朝廷的兵权,进而可谋求修订钦定章程于我所不利之条文者。
以上诸策,乃臣在海山洲数年间所见所闻亲身经历后之感悟之对策,尚有诸多疏漏,仍需长期查看思索,方可悟出全面应对之策。然增加办事大臣衙门经费、废除禁止携带家眷两法乃万事之急,否则办事大臣衙门、驻军名为朝廷之人,长久恐为海山洲同化,只认晋而不认燕。
张琼瑜看完后,马英韶问她说:“你怎么看啊?”
张琼瑜:“是个人才,一个二十多的年轻人就有如此见识,难得。”
马英韶:“是啊,可是也为难啊。”
张琼瑜:“你想把他拉过来?”
马英韶:“那自然最好,不过他是读书人,气节忠君之心很强,是科甲正途出身。不像刘玄洽,武人出身,讲究的是义气,用金钱和女人就能感化和收买,也不像梁兴佐有家室和后顾之忧。”
张琼瑜:“那把他赶走,就像章奚赫那样。”
马英韶:“如果赶走了,恐怕又会成为放虎归山。”
张琼瑜:“那就做掉他,趁他现在还没什么名气。”
马英韶:“我曾经想过的,刚才也有过一念,但是着实不忍心啊。”
张琼瑜:“这可不像你啊,杀又舍不得,赶走也舍不得。”
马英韶:“把他放出去,跟上他,拉拢腐蚀他,搞臭他。读书人在乎的是声誉名节,搞臭他,他就能听我们的。”
张琼瑜:“你打算怎么办?”
马英韶:“和梁兴佐一起保举给他捐官,就放在福海附近,离我们也近。然后逐渐拉拢、腐蚀、搞臭他。用大把的银子和女人搞臭,或者弄假成真。总之只要他沾上就洗不干净了。”
张琼瑜:“这个可能吗?”
马英韶:“试试吧,也许会成功,如果不能就彻底赶走赶得远远的,再不行就只能送他回家了。”
几天后,马英韶约见梁兴佐,和他商议了给陆儒湘捐官事情。梁兴佐很高兴,多年来他一直想给陆儒湘找个好差事,但是没有能力和机会。如今马英韶肯帮忙,那就好说了。而这几天里,马英韶已经想好了,他给还在福浙总督任上的曾绍蜚写信,他再给吏部和朝里的尼图康、纳明等人打点一下,花钱给他捐官,地方已经想好了,就在海隆县,如果可以的话做个知县,不能就做个县丞。海隆虽是个县,但却是重要的贸易口岸,是个肥缺。
如今的梁兴佐,虽然谈不上彻底听命于马英韶,但也快差不多了。毕竟衙门开支要银子、驻军有时候也问他要钱,债主向他逼债,这些他是一个也解决不了。而马英韶则能给他轻易解决。这件事如果办成后,马英韶会想办法免去他欠下的一些钱。
有钱能使鬼推磨,十二月初,曾绍蜚就接到了马英韶的来信,并附上了一张十万两的银票。
曾绍蜚也不是贪婪的人,不过自从当了福浙总督后,他也真正体会到了封疆大吏的权力和好处,也有难处,没有后台没有银子是多么的困难。而马英韶又愿意提供银子,所以两好得一号,双方一拍即合。
兴海十一年底,康定帝已经决定明年对北用兵,而且计划亲自统兵前往征战,并已经开始筹备调发大军前往集结之地。
他计划分兵三路,他亲自统兵中路,东路由东北的萨喇尔将军统率精兵向西进攻;西路由大将军费献额副将军孙复城统兵在西北进攻,而计划动用的总兵力接近十万。
赵荣骏、刘玄洽的人马为保证安全,在十二月十日左右抵达岚山岛后,将已经存放于这里的粮饷全部装船,由晋军和燕军水师一起护送,走海路抵达北方的新河口,然后走陆路运往大京城。
这条路线虽然时间较慢一些,但因为有水师护送,还是比较安全的。而且梁兴佐已经上报兵部,行文相关的地方沿海,得到了兵部的同意和各地方衙门的配合。
从十二月到兴海十二年的正月底,一路上走了两个月,虽然也遭遇了风浪,还有小股海盗袭扰,但是总体上是平静的。
正月二十日,赵荣骏、刘玄洽等抵达了新河口,二十三日,前往大京城,并前往户部、兵部办理了相关的手续,将三十万粮草和五十万军饷如数上交了户部、兵部。得到了主管两部的大臣尼图康的嘉奖,并给他们记功。同时下令让他们稍事休息后前往西北跟随费献额大将军准备参与作战,而且这是大皇帝不久前下达的命令。
二十五日,赵荣骏、刘玄洽就赶忙从京城向西北出发。
从大京城到西北有上千里的路程,不过如今的他们没有了太沉重的负担,加上只有千余人,尼图康又拨给他们马匹,故而这千余人是马不停蹄地赶往西北的大营。
二月十五日,赵荣骏、刘玄洽等千人总算是赶到了西北大营,向费献额报到,被编入孙复城的军中。还好没误了时间,如果再晚一天就难说了。
费献额是顺康皇帝妃子的弟弟,在当年平伍长襄的叛乱中是屡立战功,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可以说也是久经沙场的名将。而副帅孙复城也是当年平乱的功臣,并率军杀入了西南。
二月十八日,费献额军最先启程。
二十二日,孙复城所部启程。两军相约,于翁兰西城一带会师。
二月三十日,燕朝康定皇帝亲率中路军三万八千人由大京城启程。
四月初六日,东北方向的萨喇尔率东路军亦出发。
中路、西路两军约于土喇巴西南方向会师,合兵进击狄羯精锐。
中路军进展顺利,但费献额所率的西路军却遇到了巨大的障碍。而赵荣骏、刘玄洽还恰好就在西路军。
费献额与孙复城原定于四月初九日会师于翁兰西一带,但这一地带都是浩瀚无垠的大沙漠,路途是极为艰难的。所过之地几乎都是无人区,情况可想而知。赵荣骏、刘玄洽虽都是北方人,但已经多年在中东部和南方为兵为将,故而对沙漠气候还是不大适应的,支撑他们走下去的只能是意志了。而且孙复城也和他们说了,在沙漠地带中,只能跟着大队继续前行,如果掉队,断无生还的希望。而孙复城作为名将,也对这些来自各地的士兵是一视同仁,没有厚此薄彼,这已经很难得了。
孙复城部好不容易穿越大沙漠,又连日遭遇大风雨,马畜踣毙,水草益乏,兵寒且饿,以至于四月十一日,方在翁金附近之察罕和逆追上费献额的主力人马。
为加快行军速度,费献额决定改变原计划,从孙复城不军中挑选数千精兵随己同行,余者留下一半在翁兰西一带守护粮草辎重,另一半由后跟进;并奏报皇帝称西路军约于四月三十日抵土喇巴。
皇帝得到消息后遂令中路军缓行以待,以免中路过于突出,遭敌突袭;待西路军加速前进。因狄羯头目嘎策尔将西路军所经之地青草尽焚,费献额被迫绕行,以至五月四日才抵土喇巴。
五月初八日,皇帝亲率中路军已经接近嘎策尔大营。
嘎策尔得知皇帝御驾亲征,登山遥望,见大军分翼排列,营垒遍野,如从天而降,遂尽弃帐房、器械等逃去。
皇帝帝命麻思喀为平北大将军,领兵追击数日,嘎策尔仓皇遁至特勒尔济口。抚远大将军费献额正率西路军北进,得报嘎策尔踪迹,即令署前锋统领硕岱等且战且退,将嘎策尔诱至宗昭多一带,这里北依山岭,东峙丘陵,西临河水。
十三日,费献额分兵4队:东翼为京城及西北肃靺兵、狄喇兵,屯营高处;西翼为河东、代北一带的军兵,沿河布阵;将军孙复城率汉军居中占领山头,费献额统军列后。
各路人马遵照事先商定之策,一律下马步战,待令再行冲锋。
赵荣骏、刘玄洽部有三百人有幸参与其中,归属于孙复城指挥。而这三百人当中,燕军有五十多人,其余都是晋军。
布阵方毕,嘎策尔率两千余骑已被诱至阵前,指挥所部下马拒战,集中兵力猛攻山头。嘎策尔及其妻阿努亦冒矢舍骑而战。孙复城命所部坚守阵地,用火器、弓箭猛烈还击。自中午至黄昏,双方难分胜负。
阵中总兵安化行建议;出两路奇兵,分别进攻敌军侧后,加之正面合击,必胜。这一建议被费献额采纳。费献额命沿河伏骑,一横冲入阵,一袭其后辎重,山上孙复城军亦奋呼夹击。嘎策尔军立即大乱阵脚,嘎策尔夺路先逃,余众瓦解。费献额鸣角号令上马追击,燕军分路追至特勒尔济口,在月下追杀三十余里。
此战,燕军斩首上万余级,生擒百余人,嘎策尔仅率数骑逃脱,其妻战死。从此是一蹶不振,无力发动进攻。
在冲锋作战中,赵荣骏、刘玄洽跟随孙复城进攻,虽然谈不上是最杰出的,但是还是表现的非常勇猛。虽然手下的士兵都常年习惯于南方,但是在这大漠空旷无垠的北方地带,他们依然表现出了不亚于北方虎狼之师的豪情和勇敢。
战后,费献额、孙复城接见了这些参与冲锋的将士们,包括赵荣骏、孙复城手下的这三百士兵。当然实际上已经没有三百人了,此战,他们也死伤二十余人,保存完整的还有二百八十余人。
在战前,费献额、孙复城都对马英韶、梁兴佐派来的这千余人不屑一顾,只不过是朝廷的命令,他们不得不遵守,但是一路上这些人表现的可圈可点,所以战后对他们也是刮目相看。
此战之后,北方局势基本稳定。各路大军除留守少量以外,大部分都逐步返回原有的驻地。
五月,费献额奉命南下到苏锡城一带驻扎,并进爵一等公。
六月,赵荣骏、刘玄洽所部也南下到代北和冀州交界一带驻防,略微修整和补充后,他所部的这批人将于七月初由陆路奉兵部命令返回海山洲。
战后,兵部自然要对有功将士进行褒奖。
赵荣骏于七月底得到了嘉奖,由游击将军提升为署理福海行省东部广安营参将。虽说是署理,但这是正常的惯例,不久将会实授。
刘玄洽也在同一时候被晋升为海山洲总兵官前营麾下守备,行都司事。
其余手下将士也每人得到了赏钱,也有的人由士兵升任千总、把总的。
赵荣骏、刘玄洽护送军饷粮草无误有功,作战勇猛,每个人都斩杀了数名敌军,所部三百人也总计杀伤百余名敌军,晋升一级很正常。另外此战横跨沙漠,艰辛异常。故而战后费献额建议对西路军手下将士不吝封赏,皇帝思索之后也同意了。而赵荣骏、刘玄洽也得以沾光。
赵荣骏、刘玄洽得到晋升的命令后,不用说,那自然非常高兴。本想庆祝一番,但是赵荣骏毕竟年龄大和谨慎一些,建议等回去之后再行庆祝,否则目前还在途中,手下将士一旦醉酒生出事端,则晋升不仅无望,反而会带来惩处,刘玄洽深以为然,决定等回到海山洲之后再行庆祝。
既然作为属下的赵荣骏、刘玄洽得到了嘉奖,那么身为晋王兼海山行省总督的马英韶、海山洲办事大臣的梁兴佐也会得到奖赏的。
八月初,马英韶、梁兴佐、王瑾烈也得到了相应的嘉奖。
晋王兼海山行省总督马英韶加封太子少师衔;
梁兴佐加尚书衔;王瑾烈以记名提督后补,遇缺先补。
八月二十五日,赵荣骏、刘玄洽所部抵达了海同岛。
二十六日,他们从海同岛出发,准备渡海返回海山洲。
出发的这一天天气和风向极好,二十七日夜就抵达了宁西。
二十八日从宁西出发,三十日来到了宁安府。
九月六日,赵荣骏、刘玄洽所部近千人返回了海京府。
当日,二人及其手下觐见了晋王兼海山行省总督马英韶、海山洲办事大臣梁兴佐、海山洲总兵官王瑾烈。
同日,马英韶、梁兴佐、王瑾烈在校场检阅了他们这近千人。
在检阅之后,马英韶说:“弟兄们辛苦了,我和梁大人、王将军为你们高兴,你们每人在朝廷的封赏之外,我们三人另行赏你们士兵每人二十两,把总每人三十两,千总每人五十两。”
这些钱实际上都是马英韶一个人掏了,他有的是银子。
燕朝的汉军士兵每年只有十二两银子,三十多石粮食。如今马英韶给他们士兵每人二十两银子,相当于是白给一年半的俸禄,对他们的作用还是非常之大的。而把总、千总的三十、五十两也差不多是其一年俸禄了。
话说马英韶哪儿来这么多银子,海山行省每年赋税不用上缴,这几年每年都有结余,另外前沿三岛的关税有一半都落入他的口袋中,这些就有十几万。另外晋国虽然归顺燕朝,但是在南洋一带海域仍然做自己的保护性贸易,为商船保驾,收保护费,这一年又是少说数十万甚至上百万。充足的财力使得马英韶对钱看的如同数字一样。对于他认为有潜力的或者想培养的及需要的人,他视金钱如粪土。
检阅完毕后,各自回营办差。
赵荣骏回营后不久,马英韶派手下俞世英前来,二人寒暄过后说正事。
俞世英送给他一张三千两的银票,说:“赵将军一路辛苦,多有劳累,这些小意思,将军买些茶买些酒。”
赵荣骏不敢收,说:“沙场效命是军人天职,朝廷已有恩赏,末将怎能再领受晋王恩裳。”
俞世英:“将军,看不起晋王,还是看不起我啊。”
赵荣骏:“末将岂敢,只是这也太多了。”
俞世英:“虽然将军即将是朝廷参将,但是每年俸禄也没有多少,不过一百多两银子,而且福海一带花销并不少,将军内陆还有家小,哪个不需要银子啊。”
赵荣骏:“纵使如此,也不需要这么多吧。”
俞世英:“将军血与火当中拿命换银子,这些算什么,收下吧。”
赵荣骏思来想去,还是收下了。
俞世英:“这就对了啊。”
赵荣骏:“虽然末将不久要去福海上任了,但晋王和将军如有需要末将效劳的,末将自当尽力。”
俞世英:“好说,好说。”
确实燕朝官吏将士的俸禄是很少的,赵荣骏已经署理参将了,一年的俸禄只有一百多两,而海山洲与之平级的将领一年是一千两左右。虽然海山洲至今依然是沿用马运扬昭武时代定下的规矩,是银钱混搭,这个在燕朝有时候也是。但是因为海山洲的俸禄要高,即便是对半混搭,也要比燕朝同级人员高出好几倍。
刘玄洽回家后,见到了好久不见的妻子刘妙然,如今儿子也出生了。张琼瑜给孩子赐名为刘子廷。另外因为刘玄洽立了功,马英韶、杜迎秋、张琼瑜分别又给她厚赏,这几天前后赏赐的价值已经有数千两了。
刘玄洽回家后,一看家里的陈设又增加了许多,就知道马英韶又赏了很多很多的礼物。
刘玄洽:“我出征的时候,你怎么过的啊。”
刘妙然:“你走后不久,晋王和王后就把我接进宫里,住了几天我不习惯。过年的时候又回来,她们不放心,派人轮流伺候。过年时候,大姐还专门来看我。我五月快临产的时候,她们又把我接进去,生下孩子后,就一直在宫中将养。昨天听说你要回来了,她们又把我送回来。”
刘玄洽:“晋王恩情山高海深啊。”
刘妙然:“是啊,这可怎么报答啊。”
确实马英韶在刘玄洽上的投入是不小的,而刘妙然的待遇在与她年龄差不多的人中也是最好的,虽然她没有像沈光蕙、叶丽燕那样进入后宫,但是她的日子却舒心、自由多了。虽然沈光蕙、叶丽燕有了名分,还为马英韶生了子女,但终究是侧室,而且宫里规矩多。倒不如刘妙然这样,丈夫虽然文化不多,但踏实稳重,而且如今他们的家庭不仅是衣食无忧,而且也是一个地主家庭了,有田地、草场千亩,好几处宅院,这对于贫寒出身的他们而言,已经是很满足了。而这一切都是马英韶所赐,他们自然会有无尽的感激。
此时的刘玄洽,虽名为燕朝将领,但实际上已经完全是马英韶的人了。燕朝那些俸禄,他都用于和弟兄们一起吃喝。而妻子刘妙然每年数千两的俸禄和田地两千亩的租赋和草场,他则一方面存起来备用留作缓急,另外则按照马英韶的要求收揽燕军的将士,使得他手下的这些精锐骑兵也逐渐向他一样成了实际上的晋军。
本来妻子数千两甚至不时近万的俸禄,刘玄洽都想用来结识人或者在内陆或者南洋买房置地,但是刘妙然不完全同意。妻子刘妙然将一部分银子存了起来,留作紧急万一使用。刘玄洽不理解也由着妻子。
刘玄洽相对刘妙然而言毕竟是粗人,而且突如其来的财富,多少也难免有些暴发户的心理。而刘妙然在内事厅多年,虽然还不到三十岁,却已经比常人见多了世态炎凉和人情冷暖。她明白只要自己一家忠于马英韶,钱不是问题,而且终生荣华富贵。但是她作为内事厅的老人,也深知这里的规矩,内心深处在忠诚的同时也有着一丝害怕,更比只知道战场杀人的刘玄洽懂得伴君如伴虎的道理。
对于刘玄洽而言,他毕竟还有个燕朝将领的身份作为保护。而自己一个女子,她的君只有一个,那就是马英韶。她忠诚于马英韶,也害怕。虽说马英韶平时很宽厚,也很大方。但是十几岁就进入了内事厅的她,不仅参与了马英韶夺位,也见证了兴海元年处决宫禁司数百人的惨剧,而且自己执掌天鹰司,虽然权力不小,但也难免会得罪人,内心怎么能不害怕,又怎能不为自己的以后考虑呢,所以她留下一部分钱直接自己掌握,那就是以防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