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月子的时候,阿灵管着导购食堂,之后我就接手过来。
每天一早,我把刚睡醒的小四哄得睡着,就跑到菜市场去买菜,送到导购食堂,安顿雇工几句,就跑回家,这时小四早已醒了,基本每次都在哭着。
我从小不会哭,小四却一点也没遗传我的基因,很爱哭,睁眼看不到我就哭,有时他醒得早,我回来得迟,他的脸就哭成了酱紫色,似乎是我欠下了这个世界哭的债他要拼命替我还。
于是,我每天在小四的哭声当中马不停蹄地奔跑着。
某天夜里,我在收拾家,阿灵坐在床上陪小四玩,忽然她抱着小四跑过来,激动地对我说:“他叫妈妈了!他叫妈妈了!”
然后她对小四说:“小四,再叫,再叫妈妈!”
小四心不在焉地摆弄着手里的玩具,嘴角淌着口水,我等了半天,他却没再叫。
正当我有点失望的时候,他拿着玩具打我的脸,嘴里嘟嘟囔囔地说:“妈妈,妈妈,妈妈……”
他打一下我的脸就叫一声妈妈,叫得虽然模模糊糊,传到我的耳朵里就更模糊了,但我还是听清了。
我激动得不知所措,反倒有些害羞了。
我用小指勾勾头发,双手互屈着手指,看着阿灵和小四傻笑。
阿灵忍俊不禁,打趣我说:“你是当妈了,又不是当新娘子,脸红什么呀?”
其后的一年,可说是我的人生当中最平静的一年,也可说是最顺利的一年,更可说是最幸福的一年。
小四健康地成长,导购食堂稳步地发展,我也渐渐地有了些存款。
不过我的开支也挺大的,因为是未婚生子,需要向有关部门交纳社会抚养费,否则孩子落不了户;水电费,工人工资,孩子的奶粉钱……
辛苦了一年,还完阿灵的设备款,只剩下四万多,给阿灵买车的事就只能继续往后推了。
我无法确定阿灵和小四哪个对我更重要,无法在心里给她们标上名次,总之是觉得,她俩谁都比我重要,我离不开她们任何一个。
小四有个头疼脑热的,我就担心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阿灵如果遇上什么烦心事,我也会担心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尽管我帮不上什么忙。
在我心里,小四是个小孩子,阿灵是个大孩子,她总是丢三落四毛手毛脚的,有许多坏习惯,经常把家里弄得乱糟糟的,往往我前脚刚收拾完,她后脚就又弄乱了。
我不仅不讨厌,反而还觉得她好可爱。
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才觉得自己对她有点用处。
阿灵第一次吻我,是在秋天的一个晚上。
那晚她要出去应酬,对着镜子化了半天妆,化完后发现口红涂得重了,她就走到我面前说:“小苇,给我粘点口红。”
我没领会她的意思,她突然捧起我的脸,猝不及防地把嘴唇压在了我的嘴唇上。
我只感到浑身一阵战栗,一时不会思想了。
她细致地把自己嘴唇上的口红粘了一些在我的嘴唇上,这才放开我,看着我说:“小苇,你应该化妆,你看多漂亮!”
然后她就风风火火地走了。
我望着门口失神良久。
我摸摸自己的脸,很烫。
我恍恍惚惚地走进卫生间,站在镜子前呆呆地端详着另一个自己。
我几乎不用化妆品,最多不过涂点防护霜,此时脸上多了一抹鲜红,格外显眼,我竟有点不认识自己了。
我敏感地抽出一张纸巾,正要擦嘴,忽然回忆起阿灵刚才吻我时的感觉,一时心醉神迷。
我先后被三个男人吻过,可从没有感觉如此美妙过。
我把纸巾折起来,用它把口红往均匀抹了抹。
整个晚上,我都失魂落魄的,嘴唇的滑腻感总是让我不能专注于当下,思绪总是飘得很远,却不知要飘到何处去。
那晚阿灵似乎玩得很开心,她一回到家就拉着我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我根本没在听,我的心乱极了,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她。
阿灵说了一顿就睡了,我躺在她身旁,闻着她的气息彻夜难眠。
阿灵生日那天,我抱着小四在街上跑了一整天。
我跑进新华书店,挑了一堆花花绿绿的书,可又觉得太廉价了。
我跑进商场,可面对着满墙满地漂亮的衣服时却又犯了选择困难症,仿佛每件都适合阿灵,又仿佛每件都不适合她。
我的逻辑思维不行,形象思维更差,我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出阿灵穿上这些衣服时的样子。
多少年习惯了黑白灰风格,我已丧失了审美能力。
况且阿灵穿衣服很挑剔,她不喜欢流行,喜欢个性,她有时逛一整天商场都买不到一件自己喜欢的衣服。
我的选择肯定不能让她满意。
我最后在一家珠宝专柜前停了下来,我一眼就看中了一枚钻戒,主要是因为它的价格正好和我的存款相当。
而且我认为,钻石最保值。
我就买下了它。
店员问我,是送爱人吗?
我不由一阵脸热心跳,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阿灵晚上去她哥家吃饭了,很晚才回来,小四已睡着了,屋里只开着一盏半明半暗的台灯。
阿灵喝了点酒,脸上散发着潮红的热气,她兴高采烈地给我讲着晚上吃饭时的情景,我心猿意马地听着,终于鼓起勇气,拿出了那枚钻戒。
我说:“阿灵,生日快乐!”
“小苇你干嘛呀?”
阿灵一脸的不可思议,抢过钻戒,晃动着手腕左右看着,钻石的棱角在灯光下闪烁着光点。
“你又不是向我求婚,为什么要送我这么大一颗钻石?这得花多少钱?”
听到“求婚”,我立刻紧张了起来,仿佛自己的坏心思被她窥破了。
我不知该怎么说,窘迫之中,我又用小指勾勾头发,双手互屈着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