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会议室内，两台美的“风客”三匹变频柜机依旧在为每一个参会人员造就凉爽的空气，但参会人员顾不上这些，江北省公安厅刑侦总队队长王云川、洲河市公安局刑侦支队队长李大牛；江北省最高人民检察院巡回检察组组长方海军；江北省最高人民法院院长韩青云；出现在参会人员席位上，这一次公安、检察第三方力量介入，为这起军地事件快速破案埋下了重要伏笔，因为参会人员心里非常清楚，受害者就是栗堃和何聆韵，但案件细节还需要公安机关公之于众，因为凡是牵扯到地方的事件都不是小事，地方法院一个错误判决，就可能对受害人、侵权人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甚至会对军队造成很大影响。
不只是军队承担着很大压力，地方政府面对这起事件也十分头疼，公安机关已经出动精兵强将介入调查，从赶到现场、调取监控、询问目击证人，再到确定犯罪行为、锁定犯罪嫌疑人、病房门口安排人员、和看守所沟通号位等工作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检察院则在监督公安机关进行调查，对刑侦总队和刑侦支队提供的材料进行反复核查、并和市县一级看守所检察室主任沟通，并做好收押准备。
李成阳和政委马学志来了，坐在会议主持位置上，马学志向所有飞行员说:“会议开始之前，军区保卫部和公安局、检察院、法院通过对栗堃和何聆韵的调查和询问，已经对这起事件的发生过程有了初步了解，今天，我来向大家介绍一下这起军地事件调查组组长和成员，下面，就由江北省公安厅刑侦支队王总队长；洲河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李支队长；江北省最高人民检察院巡回检察组组长方海军；江北省最高人民法院韩院长三方力量向我们介绍案情的调查结果。”
王云川说:“这次军地事件调查，我们从事件原因的三个维度进行调查。一、造成陈楷三人伤残的主要原因；二、飞行员栗堃和何聆韵现场处置是否存在过错。首先，造成陈楷三人伤残原因，是陈楷三人挑衅无果后，使用管制刀具跳刀，就是弹簧刀威胁他们两人生命安全，采取应急自卫措施造成的。”
李成阳疑惑的说:“什么，威胁他们两个的生命安全？”
王云川说:“我们通过观看现场监控视频，并及时询问在场的饭店工作人员、就餐人员，可以认定，陈楷三人伤残原因在对栗堃和何聆韵搭讪无果后，用弹簧刀企图杀人，栗堃和何聆韵出于保护自身生命安全，被踢中胸口肋骨后产生冲击力撞击钢化玻璃碎裂造成的，在进行防卫过程当中，也就是那几脚踹出去的时候，陈楷三人身体失去控制，撞击钢化玻璃和坠入酒店内设景观喷泉水池的双重外力作用下，导致肋骨断裂，造成伤残。”
“王队长，这样一来栗堃和何聆韵是不是要承担相应刑事责任？毕竟三个人已经送到医院急诊室了。”姚军壮着胆子问了出来。
方海军说:“我们调取现场的监控视频、对工作人员和就餐人员询问、以及对当事人的询问记录，我们和王总队和李支队以及相关专家研究，对监控录像一帧一帧的反复观看，并对监控拾音器的语音分析，我们认定，飞行员栗堃和何聆韵处置过程符合正当防卫标准，在处置过程当中发现对方具备威胁生命安全行为后，及时进行有效防卫，飞行员栗堃和何聆韵在这起事件当中，没有任何过错的地方，不承担刑事责任和民事责任，考虑到事件特殊性，我们也会走特殊程序，部队驻地的法院无权插手，由省最高人民法院直接判决。”
“刚才方组长说到由省高院直接判决，那么韩院长，既然检察机关已经认定栗堃和何聆韵正当防卫，陈楷三人已经具备威胁他们生命安全的行为，这些事情结合到一起法院会怎么判？”李成阳问着。
韩清云说:“公安机关和检察院那边已经研判出栗堃和何聆韵没有过错，法律规定在当事人生命安全受到严重威胁的状态下反击造成侵权人伤亡，如果对方还有攻击行为，可以采取无限防卫进行自保，而栗堃和何聆韵两人行为和法律规定情形完全吻合，因此，他们的行为不承担刑事责任；而陈楷三人行为已经构成故意杀人罪未遂、打架斗殴罪、参与黑社会性质组织罪，在这之前他们还参与过星滨高速公路改装车追逐驾驶行为，已构成以危险方式危害公共安全罪，如果按照这个标准会重判三人，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最高判死刑立即执行。”
“那么，像这种情形的事件就无法避免了么？因为监控视频中显示，栗堃和何聆韵在进行防卫过程中，造成饭店钢化玻璃碎裂伤害到其他群众、喷泉水池血迹污染，在我们这边叫破坏群众财产，我是说不承担刑事责任，是不是还要承担相应赔偿责任？”李成阳疑惑的问着。
方海军喝了一口面前的茶水之后接着说:“在来这儿之前，我和王总队、李支队、还有韩院长开会研究过这个事情，也对客观因素进行具体分析，比如伤害事故发生时，陈楷三人已经具备威胁栗堃和何聆韵生命安全的行为，栗堃和何聆韵所在位置不具备逃生条件，出于保护自身生命财产安全，结合自身受过的训练借助身边可以使用的器具而造成的伤害事故，这就能说明栗堃和何聆韵在这次事故当中没有任何过错的地方，而饭店景观水池被血迹污染、钢化玻璃幕墙损坏、以及就餐人员受伤属于不可抗力事故，原因是陈楷三人侵犯栗堃何聆韵，导致两人采取应急行为造成的不可抗力事故，因此，陈楷属于主要责任人，不仅要承担刑事责任，还要负担饭店钢化玻璃幕墙安装费、景观水池清洁费、还有就餐人员的医疗费，栗堃和何聆韵在这起事故中既不承担刑事责任，也不承担赔偿费。”
王云川接着说:“这种事情背景比较复杂，牵扯范围有可能会很大，结合之前围绕陆航团发生的一系列地方人员犯罪事件，我们公安系统有一种预感，很有可能是栗堃前女友母亲丁璐媛策划的一起针对陆航部队的刑事犯罪案件，我已经和这一地区的派出所、街道办、居委会沟通好，以陆航团为中心半径五公里内的社区进行一次大规模人口普查，重点关注社区矫正人员、刑满释放人员、取保候审期间人员、无业人员、以及在宏源公司的工作人员，必要时我们还会对羁押在看守所内和之前几起围绕陆航团的案件可能有关的在押人员进行再次审讯，当然，这是我们公安系统必须尽到的义务。李团长，虽说栗堃和何聆韵不承担刑事责任和赔偿责任，但军地事件无小事，这个事件发生后，很有可能会出现围绕陆航团的投诉、上访、聚众闹事、甚至是更加恶劣的情况发生，因为这种事件发生，驻地政府不可能坐视不管，因此，我们希望部队能拿出一套相对完备的方案来，预防这类时间发生，并保护好可能外出的其他人员安全。当然，这和法律相关条款规定也有关系，毕竟这种十分棘手的事件就像一个火药桶，我们公安检察法院系统，还有部队就处在这个火药桶边缘上，只要有一颗火星就有可能让我们“粉身碎骨”。”
专案组人员说完案情过程、责任认定后，马学志对军区总司令谭泽伟说:“谭司令，您做指示。”
谭泽伟小声说道:“我不做指示，我先听听大家的意见。”
“刚才，公安、检察、法院的专家组已经对这起事故原因做了客观、科学的分析，事故的过程和原因已经很清楚了，我们团的每一位同志，不管在不在现场，都是这起事故的参与者和经历者，谭司令想听听大家对这起事故的看法，想法和意见。”马学志对着所有人说道。
“我是这起事故的直接责任人，事故发生、陈楷三人受伤住院、饭店景观水池污染、钢化玻璃损坏造成就餐人员受伤，尽管不用承担刑事责任和侵权赔偿责任，但我仍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因此，我愿意接受任何处分。”栗堃低着头小声说着。
“作为他的战友，更是他的妻子，我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对于我老公发动自卫伤人行为，我没有及时制止，而是帮他攻击陈楷三人，造成人员受伤和饭店损失，我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因此，我愿意接受任何处分。”何聆韵同样说道。
“我们不谈责任处分，我们只谈总结经验教训，谈以后遇到这类事件应当如何处理。”谭泽伟平静的说。
栗堃起身说:“好，面对这起事件的时候，我只考虑到陈楷三人威胁我和何聆韵的生命安全，不得已为之才动的手，没想到造成人员受伤和财产损坏，因此，导致这起十分恶劣的军地时间发生。”
“坐下说。”谭泽伟提示道。
“刚才王队长说的非常对，我们现在是处在火山口上，随时可能会让我们粉身碎骨，但这不能成为放弃维护自身法律权益的理由，首先，在遇到生命威胁的状态下，人往往会爆发出最大潜能，会做出常人不可能做出的行为保护自身安全，作为一名军人，我知道这样做就算不承担法律责任，但是会挨处分，甚至是关禁闭；但作为一个男人，一个丈夫，在自己妻子受到人身威胁的状态下不像刺猬一样用长满浑身的刺去保护她，那这样的男人只能是任人宰割，随时被人吃掉的小白兔！”
一个参谋说:“我认为栗堃同志说的有道理，我不否认作为男人应当在这种情况下保护好自己的老婆，但也应该考虑一下这样做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吧？有时候是可以避免人员伤亡事故的，莽撞行事，上去就揍能不出事么？”
白云飞反驳道:“这种情况你来得及考虑那些婆婆妈妈的事情么？《刑法》都规定在这种威胁生命安全状态下造成伤亡事故不承担刑事责任和民事责任，况且王队都已经把原因说出来了，要是在现场去纠结这些事情，人家早把你捅成马蜂窝了！”
朱晓军帮腔道:“我觉得，这种情况下不实际运用一下训练成果，不让陈楷这种人身上放点血，还真不知道这种人会做出怎样的危险行为。什么所谓的规律和科学教育管理，我看全是瞎掰，大家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一个少校不服气的说:“我不否认这样做是合情合理合法的，我不否认这样做是保护自己和老婆不受生命安全威胁，但科学有效且安全的应急方法是不是能更好保护你和你老婆的安全？更好避免让部队收到舆论指责？红军时期《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颁布，不就是为了保证部队纪律严明，更好的保护军人和地方人员的法律权利么？这种行为是不是严重违背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这不是利用军人身份和法律欺负人么！”
“我不认为这种行为违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我更不认为是这利用军人身份和国家法律欺负人。”白云飞厉声噎了回去。
“人受伤了、玻璃碎了、水池子污染了还不用赔偿这还不是违反纪律？不是仗着军人身份和法律地位欺负人？这样做有必要么？”少校不客气的怼了回去。
栗堃同样不客气的回答:“有必要！”
姚军低声怒吼道:“你闭嘴！栗堃，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执迷不悟，你保护自己老婆安全我能理解，但你有没有想过对方是什么背景，咱们能想到的，对方也能想到，甚至不差这笔聘请金牌律师的钱，就算你把对方起诉到法院上，你说一句话，人家律师十句话等着你，你能做到自证清白么？能做到不败诉么？”
“我知道，下属出了这样的问题，下属本人要承担相应责任之外，领导班子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出事，你们自然会位置不保；我没事，领导主管自然能稳中求进，那是因为管理有方。潜意识里认为不出事为好，出了事谁也跑不了。正是这种不良思想的存在，束缚了当事人保护自己和身边人的法律权利，无异于是非常可怕的，还会束缚部队发展的步伐。正是这种息事宁人的行为，变成了当事人维护自身法律权益的拦路虎，绊脚石。谁敢说这种好心好意的背后，夹带着息事宁人、私心私欲？貌似为国为公，没有国哪有家，真的没有夹带私心私欲么？”栗堃义正言辞的说着。
“栗堃，你……”姚军欲言又止。
“好了，讨论会议就到这里，刚才，专案组专家已经把事故原因、过程和法律责任如何判定告诉大家了，下面，请谭司令做总结。”马学志声音高了八度。
“今天这个事情，我不想说谁对谁错，谁负有什么样的责任，至于对栗堃和何聆韵的处分，政治部很快就会拿出结果。我想说的是，国家投入几十亿资金在你们这个预备队军区陆航团组建特种飞行队，是用来打仗执行急难险重任务的，不是撑门面，过年回家探亲在亲友面前臭拽的资本！刚才我都闻见火药味儿了，好家伙，军人，男人就应该这样，直言不讳有事说事，别和一帮老娘们儿一样背地里嘀嘀咕咕的，可惜，被你们马政委一身水浇灭了。我希望大家用心想一想，不说战争，就说遇到同样的情况，你们能想栗堃何聆韵一样主动出击，直面侵犯么？如果连这一步都做不到，谈何做男人做军人？谈何打胜仗？”谭泽伟平静而掷地有声的说道。
“会议开始之前，谭司令和我提过在南方军区发生过的类似事件，女朋友担任伴娘被流氓猥亵，男友也是我们的同行用烟灰缸砸破流氓的头，京州法院判流氓有责飞行员无责，我想请问大家，如果作为男人在面对亲人受到侵犯都不能出面保护，那么作为军人到了战场上怎么打胜仗？同志们，我们国家败不起，我们的部队败不起，因为国家和人民不会再给我们交学费了，交不起了！我们今天有人走出这一步，是为历史交代、是给人民交代、更是给子孙后代一个交代！”马学志动情的说道。
“会议就到这里，李成阳，你要和老马做通栗堃和何聆韵的工作，姚军，你的任务是马上找到有水平的人，把这支飞行队带起来，处分决定很快就会宣布，其他人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上，散会！” 谭泽伟掷地有声的下令。
处分命令很快就下来了，面对这起军地事件，栗堃和何聆韵虽然不承担刑事责任，但其行为影响恶劣，对北方军区陆航团造成很大影响，为此，北方军区政治部对栗堃和何聆韵同时记行政记过处分，并停飞七天，及时作出检讨。
除此之外，考虑到他们已经结婚，为了保护他们两个的安全，李成阳立即联系营房科给他们在飞机场家属院安排了一个80平米的房子，虽然面积小，但对他们来说是第一个家，也是除了部队之外的住所。
面对这次处分，栗堃和何聆韵没有什么意见，毕竟没有追究法律责任，但也存在违反群众纪律行为，虽然没有被索要赔款，但何聆韵还是及时向饭店赔偿玻璃门维修费和水池清洁费5000元，同时向受伤就餐人员垫付15000元的相关费用，尽管这笔费用应当由侵权人承担，但侵权人无法进行赔偿，也是希望能够平息怒火，进而保证自己能在部队待下去。
栗堃和何聆韵将自己的行李全部打包好，放到新买的那辆白色大众高尔夫的后备箱里，走进驾驶舱，何聆韵则坐在副驾位置上，向着机场西侧七公里处的飞机场家属院方向开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