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天空将将放光,朝霞在东方的天际铺开,红日于云霞间冉冉升起,金光如箭,射向天王城。这座风雪山脉尾巴顶端断裂处的坚城在千万道金光中巍然屹立,仿佛是任那万箭齐攻我自岿然不动。
尹龙早早坐在天王城南面的城楼上,目光一直远眺着西南面,他的视线被平原中部那做小小的孤山吸引住了。只觉往事突然袭上心头。多年前,他就是这天王城的守城将军,天王城在他的守护下一直平安无事,直到那个令他遗恨终生的俞子维的到来,让他陷入了无比的悲痛之中。他依稀记得,天王城在激战中失陷,后来自己在战斗中受了重伤,蓝镜夷带领大家在孤山上与熔阳军死战,燕山雪断熔阳粮草让熔阳军心有忌惮,在那场艰苦战斗中,自己险些命丧黄泉。不知经过多少个煎熬的日日夜夜,他才从那场失意中走出来。当他重回天王城时,因双腿已废不能担当主将,只能协助天伯驻守天王城。他暗暗发誓,他在城在,城破既死,他已然将自己的一生与这座城池紧紧相连。就算火圣和帝龙影齐攻天王城,他也要死战到底,他早就做好了胜利和死亡这两种准备。
他的目光慢慢从孤山移向更远的地方,阳光正照见星星点点的反光,如绒毛般细小的一条长带状影子平展在地平线上,就像在地平线上画了一条水墨线。仔细看去,那条水墨线在缓缓蠕动着。
“他,还是来了!”尹龙呢喃道。哨兵急忙跑来,向他报告,他轻轻挥手,对准备在旁的传令兵发出命令,传令兵立即朝不同方向发射信号弹,那各方向的信号弹升空后爆炸,竟是不同颜色,各代表着不同的行动。
那几枚信号弹似乎想与东方的万道金光争辉,但在广阔天幕下它们显得那样弱小,天空中飘过几屡信号弹的残烟后,就消散在黎明中了。接着,一切又陷入了死寂中,早晨的鸟兽似乎嗅到了令它们窒息的恐怖气味,早已藏到不知何处,天王城没有了它们的欢鸣。
这将是一个非同寻常的早晨。
地平线上那一带毛绒绒的影子渐行渐近,越来越清晰,变成了铺在远方平原上的一张毯子,这张毯子铺到孤山,然后从孤山的两旁绕过,径直向天王城铺来。
城楼上有些年轻士兵开始战栗,他们从未见过如此铺天盖地的敌人,近旁的老兵怒吼一声,他们才稍稍镇定。尹龙和蔼地举手制止老兵,移车到那些年轻士兵前面,亲自为他们整理整理衣甲,端正端正兵器,说道:“兄弟们,我像你们一样年轻时,曾被敌人的阵仗吓哭过,直到后来,我在战场上与他们厮杀拼命后才发现,他们也并没有我们内心中想象的那样强大可怕,他们也会被我打败,他们也会惧怕我,所以,当我内心恐惧时,直视他!直视他们的眼睛!让他们感到恐惧!”他的声音不大,但却掷地有声。
士兵们都点了点头,咬咬牙,学着尹龙说的,直视平原上正向前推进的帝龙影大军,克服着心中的恐惧。
帝龙影大军一步步前移,忽然,城下距离帝龙影大军前锋一二里处,沟道中竖起数万只旗子,在里面四处移动起来,偶见战马的身影穿梭其中,瞬时烟尘四起。帝龙影中军前方一位将军举手一招,只见军中位于他后方、左方、右方隔不远处各有一位将军迅速举起一面旗子,几乎与那位将军的举手同时,这三位将军的后方周围的不远处又有几个骑兵迅速举旗,就这样,以将军为中心,像落石入水激起的水波朝四周传去,速度极快,动作整齐有力。转眼间,他的指令传遍全军,三军立停!大地上“哗!”一声后顿时安静了。
城楼上,尹龙暗叹一声:“军纪严明,可见一斑!帝龙影虽为篡成逆贼,但军队井然有序,他是个可怕的敌人啊!”
他对旁边的天工子说道:“前辈,百花兄弟那边的事安排得如何?”
天工子道:“军师放心,已安排妥当!”
尹龙点头道:“嗯,百花兄弟聪敏机灵,有他在,尹某自是放心的,想当年,天王城破,尹某身受重伤,退守孤山,若不是前辈送来九目蛛丝,尹某必死于那孤山之上,前辈于尹某是救命恩公。”天工子敏锐地察觉到尹龙似乎在将话题移开。
天工子闻言抱拳道:“军师言重了,为一城百姓谋平安,为大成固边疆,任谁都将会如此。但要我说,那日在孤山上,若没有一个人,我们所有人都将魂断孤山。”
“前辈说的是谁?”尹龙急切地问。
“蓝镜夷。”自从当年尹龙兵败天王城,被迫退守孤山后,由于尹龙重伤几度晕死,是以孤山之战他几乎没有印象。
尹龙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个人。“蓝镜夷?”
“正是!军师还记得他。”天工子说道。
“当然记得,若没有他我也早成荒冢里的枯骨了。哎……蓝将军现在何处?怎么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他的消息?”尹龙疑惑地问。
天工子捋捋胡子,“老夫也无从知晓,这些年来,没有人知道他在哪?”
尹龙忧道:“但愿他安好在世,大成还需要他这样的人。”
他们说话间,见敌方军中分出一队向前探视。很快,激烈的战斗已经在纵横沟道中开始了。只听到刀兵声杂乱,惨叫声不断,听不出是哪方士兵。但即使战斗在继续,里面的战旗同样在四处招展。
“我日日想,月月思,那孤山一旦被围绝没有逃出生天的可能。”尹龙似乎并不太关注前方的战斗,冷不丁说道。
天工子见他的目光又回到孤山去了,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尹龙接着道:“前辈,尹某从今日开始将要成为罪人。尹某有个请求,望前辈成全!”
天工子睁大了眼睛,心中万千困惑,“军师何出此言?如何就成罪人了?”
尹龙对他说道:“尹某有个请求,今后要请天工子前辈和百花兄弟一起镇守天王城。”
“军师……此话怎讲?”天工子突然想起了百花郎对屠燚说的那一番话,还有尹龙在两千勇士出发说的那些话。他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原来那两千人故布疑阵迷惑帝龙影大军,果然,帝龙影的军队在那里与天王城的士兵纠缠在一起,第一战,帝龙影的第一批试探的士兵居然全军覆没了。那将军震怒,试探的士兵一去不复返,他依然不知道前方的虚实。
尹龙看着这一幕,突然来了精神,“没想到他们居然打好了第一仗!这太好了!太好了!”
天工子看出了尹龙之前与他聊的那些看似无关的话原来只是为了掩饰这一战的紧张。可想而知,他多么需要这第一战的胜利。
帝龙影的绝成军被这一战吓着了,又派出人前去试探,但这一次将军命不可缠斗,但去的人还没看清楚前方地形就被不知名的武器拖进了壕沟,发出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
“好!好!好!”尹龙压制不住心中的喜悦,于是,他命令士兵,“向风雪山方向发射信号弹!”
天王城城楼上“啾~”一声,射出一枚红色信号弹。
雪线处,突然出现密密麻麻的士兵,向着雪山上冲去。正是申虎威带领的那一万熔阳士兵。火圣此时正津津有味地眺望着雪山之下的平原上,绝成的大军正向天王城压去,人潮如流水,只见黑压压一片冲向天王城。忽听他们的右下方山下呼声震天,盖过那呼啸的风雪声。
火圣周身的火焰跳出一道道鲜红的火丝,人们都知道,那是他突然好奇的信号。他的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兴奋道:“哟?天王城还主动出击了?有意思有意思!很久没这么好玩了!”
火圣的身后立着一位将军,这将军至始至终没有因为火圣的一举一动而随波逐流,他异常坚定,一动不动站在那里,那骇人的气场与不死灵皇有得一拼。此时的他随着火圣的命令提着刀径直朝右下方山下走去,他身后自动跟着几百人。
申虎威带领着一万人往上冲了不多时,突然,鹅毛般的风雪中“呼呼呼”窜出几个身影,如凶神恶煞,残暴生猛,瞬间杀进士兵中。
申虎威此时使的一杆长柄斧,正在往上冲杀,忽然抬头,瞧见一人提刀站在他前方,正是火圣军中的那位将军,透过飞雪,略见那人的轮廓。申虎威停下脚步,他知道这人等的就是他。二人互相瞧了瞧,确认了眼神,就是彼此要找的人。申虎威举斧问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那将军傲视着他,口里漂出俩字:“破锋!”他无屑于问对方何名何姓,反正是个死人,死人都一样。“锋”字刚出口,人已钻出飞雪,一刀斩断浓密的雪帘,向申虎威腰间斩来。
申虎威见他如此傲慢,心中极不自在,破锋的刀已到腰间,他将长柄斧往腰前一竖,一声脆响,震得申虎威险些站立不住。心中惊道:“这厮如此厉害,得避其锋芒。”他左脚猛踢长柄,挑起地上雪花,向破锋射去。破锋收刀便挡,“叮叮当当”响了一阵。申虎威借势用斧柄往破锋戳去,哪知对方刀更快,斧柄未到,刀锋已如毒蛇般附着斧柄削了过来,那火花如蛇信一般舔向申虎威的右手。申虎威急忙松手,同时向后退一步,左手握住斧头。破锋的刀从他胸前划过,斧柄被这股力量带着往外飞,申虎威左手套进斧头的弯角里,那斧柄变成了一根棍,转了一圈,又打向破锋。后者没料到这一招,慌忙低头,“嚓!”一声,斧柄像刀一样扯掉了破锋的几屡头发。
二人还要再打时,见头上亮起一片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