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照这么说，他们的申请……还需要再继续考虑？”
杜承辉上前一步，面向背对自己站立的中年男人。
“没错。”
中年男人缓缓地点头，随即转过身，面对杜承辉，挺起制服外套遮盖不住的肚子，用两根手指把玩和自己的手指粗细差不多的手串。
“你应该知道，他们那边最近出的事还在网上流传。直到今天，多个平台上都仍然有人在议论那几件事。”
“可……可是，那几件事都不是他们的责任啊！他们完全是受害者啊！”
杜承辉忍不住提高嗓音，露出略微带有几分不满的表情。
“所有的人都不可能预料到，那个女玩家的爸爸也会刚好在那个时候到店里去打麻将，更不可能知道他会先对他女儿发火再发疯、闹事！而且，他们不小心误把电子烟卖给未成年人，也仅仅是工作细节上面的失误而已！”
“我知道。”
中年男人露出略微有些不耐烦的表情，把手串换到左手中，抬起右手，连续向前方做出“往下按”的手势。
“你不必再和我强调这些。”
杜承辉不得不闭上嘴，并略微退后一步，
“从我们的角度来看，我们不应该去管那些事到底是谁的责任，也没有义务去管，”中年男人不慌不忙地说，“那和我们没有一点关系。我们应当关心的，只是这些事所造成的结果，尤其是它们对我们的整个品牌、整个大团体所造成的影响。”
杜承辉露出带有几分不情愿的表情，却还是不得不点头。
“如果他们连保证他们的客户群体，尤其是卡牌玩家团体之中不出严重的意外都做不到的话，你觉得，我们如何信任他们？我们能够放心地批准他们举办地区巡回赛吗？”中年男人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并适度地把语气加重，“你应该知道，组织地区巡回赛的难度必然是比组织店铺里的普通比赛更大的。”
杜承辉没有再说话，脸色开始变得黯淡下来。
“你再去看一看他们在这一次的漫展上面举办的比赛吧。看完之后，你把这场比赛的主要过程和我说一下。”
中年男人再次转向自己身后的窗户，重新开始用两根手指转动自己的手串，指尖逐一划过手串上的每一颗珠子的表面。
“是。”
杜承辉离开办公室，沿着长廊一直走到电梯间，坐电梯下楼，直接来到地下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开车离开办公大楼，直奔会展中心而去。
不一会儿，杜承辉便行驶到距离会展中心正门很近的十字路口。拐过弯之后，他便看到位于展厅正门前方的大片空地，随即看到悬挂在展厅正门上方的巨型横幅，以及张贴在正门左、右两侧的几张海报。摆放在正门前方的几个不同人物的人形立牌也分列在两旁。只不过，在正门前方等候入场的人却明显没有他预料中那么多。从马路上看，只能看到一条十分狭窄的队伍从左侧的入口笔直地排到展厅外围的围墙正门前方。这条队伍完全是一条直线，没有任何曲折，在空旷一片的地面上显得十分突兀。
杜承辉迅速地找到会展中心的停车场，把车停到距离停车场正门很近的一排空位中的一个位置，随即拿起自己的手提包，下车，走向展厅的入口。走到展厅的正门入口前方之后，他才看到从入口的中门延伸出来的另一条队伍。很明显，这条队伍里面的人都是买高档票的客人。相对于买普通票的客人组成的队伍而言，这条队伍的长度连三分之一都不到，其中身着动漫主题服饰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作为特等票入口处的右侧入口前方更是完全看不到人影，只能看到位于门后的工作人员和照常运转的安检机器。他忍不住轻叹一口气，从手提包中拿出自己的证件，把证件出示给守在正门前方的安保人员看，随即直接通过特等票入口处，向位于展厅一侧的卡牌游戏区走去。
“来啦，杜哥？”
刚刚把自己用大袋子拿过来的所有卡盒和散装卡包在摊位上方摆好的岳锋从自己手边的纸巾包里抽出一张纸巾，把自己额头上冒出来的几滴汗水擦干净，随即向杜承辉招手。
“嗯。”
杜承辉向岳锋点头，走到摊位前方，扫视岳锋按照类型和发行顺序摆放在摊位上的卡盒和散装卡包，随即把目光投向被人为地划分成几片大小不等的区域的卡牌游戏比赛区。这几篇区域的大小大体上和几家卡牌游戏店的摊位大小成正比，也和已经在比赛区域的位置上落座的玩家数量成正比。他自己知道的那一家规模相对最大的综合性卡牌游戏店的摊位最大，摆出的货品也最多，所占据的比赛区的大小和已经落座的参赛玩家的数量自然也是最多的。和他们相比，阴阳缝隙卡牌店所占的座位数量明显要少很多。
“杜哥好！”
坐在最靠近摊位的位置上的雷涛率先抬起双掌，向杜承辉招手问好。紧挨着他坐的几个大学生玩家也先后放下自己手中的卡牌或者骰子，向杜承辉招手或者露出微笑。
“杜哥好！”
坐在另外一侧的曾普信和另外几个玩家也先后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高声向杜承辉问好。
杜承辉露出礼貌的笑容，向参赛玩家们逐一点头，随即走到摊位的正后方，先扫视会场内部的几片区域，再仔细打量已经布置好的几家卡牌游戏主题的摊位。他看到，大部分在正门外提前排队的客人已经开始入场，却几乎没有多少客人直接走向卡牌游戏区。大部分的客人都直接走向位于展厅正中央的舞台或者与舞台间隔最小的电子游戏区，少部分客人则涌向占地面积相对最大的动漫主题产品及周边产品区。偶尔有几个对卡牌游戏区表示出一点兴趣的路人，也仅仅只是往摊位和比赛区看一眼而已。
“杜哥，先坐吧！”岳锋拉开摆放在自己坐的椅子旁边的另一把椅子，“等参赛选手全部到齐之后，比赛就会开始！”
“嗯。”
杜承辉向岳锋点头，坐到椅子上，扫视位于靠近卡牌游戏区的通道里的几个身穿动漫主题相关服装的人。这几个人在不同的位置分散开，有的人站在原地，有的人慵懒地倚靠在墙壁上，还有的人坐在地板上。很明显，这几个人都对即将在自己面前举行的卡牌游戏比赛没有什么兴趣。其中一个戴着金黄色女式假发、穿着一身女装的瘦弱男人还把自己脚上的一只鞋脱下来，并当着好几个能够注意到他的参赛玩家的面抠脚。
岳锋露出完全没有注意到和自己无关的路人的样子，转向一同从正门方向走过来的龙旭和另外几个成年玩家，并示意他们尽快找地方坐下。龙旭等人也先后向岳锋和杜承辉挥手问好，并在不同的位置上坐下。
“丹青没和你一起来吗？”
杜承辉把目光转向距离卡牌游戏区相对比较近的一家摊位，盯住挂在摊位上的架子表面的一排折扇。这些折扇都是相同款式的，正面分别写着不同的字。几个身穿不同颜色的及地长裙、戴着不同颜色的配饰的女生正在架子前方挑选它们。与这家摊位相邻的几家摊位则完全无人问津，几个摊主都露出兴致不高、甚至完全可以说是无精打采的样子。
“没有。”
岳锋走回到杜承辉身边，连续摆手，并把目光投向位于展厅正中央位置的舞台。越来越多的客人围到舞台周围，并把暂时还显得空空荡荡的舞台围得水泄不通。提前抢到最好的前排位置的观众们更是已经席地而坐，很多人脸上都露出十分期待、甚至有些着迷的神情。但是，这一片区域也是整个展厅里面唯一显得相对比较热闹、或者是比较拥挤的区域。整片展厅里的其他所有区域都完全看不到有一定规模的游客扎堆，包括相对比较引人注目的电子游戏区域。
“他留在店里看店。今天，店里还会有一些其他的客人来。有打牌的，也有玩桌游和打麻将的。而且，唯乐社的人和我说过，他们那边有几个今天没有演出的人也要到店里去坐坐。”
“哦？那还挺好的。”
杜承辉略微转过头，把目光投向位于展厅另外一侧的工作人员通道。几个身穿统一制服的保安刚好从通道中走出来，并分别前往展厅的不同位置巡逻。好几个年轻的客人在看到他们从自己的身前或者身边经过之后都立即加快脚步并迅速走远，好像他们是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
“如果你们能够和他们合作，并给他们留下不错的印象，肯定是好事。”
岳锋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把目光投向舞台的边缘位置。他看到，两个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模样的青年男人突然从人堆中冒出来，开始维持观众之间的秩序。
“我已经替你们解释过那两件破事的来龙去脉，”杜承辉平静地说，“不过，这似乎没什么用。官方主要考虑的还是这些事所造成的影响，而不是它们的责任。”
岳锋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用两根手指捏住自己的裤兜的边缘位置。很明显，他完全能够预料到这一点。事实上，他也能够预料到，来参加漫展的客人总数远远不如他在清河和烈城参加过的那几场漫展多。
“喂！”
明显带有几分不满的声音突然从比赛区的边缘位置传出来。
“你们几个，能不能不要坐在这儿？”
岳锋和杜承辉同时听到自己的同伴的声音，一同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两人同时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几个参赛玩家已经先后从各自的座位上站起来，从两个方向围住突然出现在边缘位置上的一张桌位上的三个青年男人。这三个青年男人都身穿相同风格的女装，并戴着女式假发套。他们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已经站在他们面前的卡牌游戏玩家们，只是自顾自地玩手机。其中的一个胖子还直接坐在桌子上，臃肿的肚子和肥硕的腰肢几乎快要把套在自己身上的裙装撑破，肥大的屁股时不时地在桌面上摩擦。
“你们可不可以换个地方坐？”一个站在雷涛身边的大学生玩家上前一步，“我们要用这里的桌子！”
岳锋当即快步上前，走到已经站成一排的成年玩家身后，注视这三个身穿动漫主题女装的男人。无论是在清河，还是在烈城，他都曾经见过这种被戏称为“女装大佬”的人。
“怎么着？”坐在桌子上的胖子抬起自己的胖脑袋，露出不屑的表情，用自己的双下巴对准自己面前的几个玩家，把自己假发套上垂下来的辫子晃动一下，“这些座位是你们家的啊？还不准坐？”
岳锋抬起手掌，向几个面露愠色的成年玩家摆手，示意他们先不要着急，随即从玩家们身边走出来，走到三个令人啼笑皆非的男人面前，整个人显得十分平静。
“我是这个摊位的摊主。这里是举办比赛的地方，不是公共休息区。待会儿，我们马上要在这里举办卡牌游戏比赛。”
“没错！”站在几个成年玩家中间的曾普信趁机上前一步，抬起手臂，指向三个身穿女装的男人，“你们坐在这里，会干扰我们的比赛！”
两个相对比较瘦弱的男人先后收起自己的手机，并从座位上站起来。其中一个戴着几乎能够完全遮挡住自己的耳朵和脖子的假发套的人伸出手臂，去拍胖子的肩膀。
“如果你们听不明白这件事，我可以去叫保安来为你们解释。”岳锋抬起手掌，指向正在从不远处的一排连在一起的摊位前方走过来的保安。
胖子不得不露出有些不服气的表情，鼻腔中发出一声闷哼，抬起一只脚，一脚踢在桌面一侧的一把凳子的底部，随后才抬起肥大的屁股，和自己的两个同伴一同走向另一片游客相对较少的区域。
“啊？”
“哎呀？”
坐在距离摊位最近的位置上的两个玩家先后站起来，把目光投向刚刚从正门走进展厅并向卡牌游戏区走过来的一批少男少女。他们二人同时把目光投向走在队伍最前方的几个化着引人注目的浓妆的女生，随即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
“我靠！”曾普信快步跑到摊位后方，踮起脚尖，紧盯住径直走向这一片比赛区域的几个女生，随即瞪大眼睛，嘴巴张大到几乎快要遮挡住自己的喉结，“这是……糖心吗？”
岳锋立即扭过头，把目光投向突然出现在玩家们面前的唐沁。他先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随即又略微皱起眉头。他看到，唐沁穿着一件黑白相间的方格裙装，还披着一件宽厚的外套，手中拎着一个崭新的手提包，脸上化着一种极为冷艳、与她的年龄和气质都完全不相符的浓妆。她呈现出不健康的苍白色的脸庞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暗红色的眼影和唇彩更是让她本人显得更加疲惫或者衰弱。无论是她，还是跟随在她身边的几个女生，都露出一副足够冷淡、几乎可以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每个人都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周围的任何人或者事物。
“她又来啦？”
“她怎么变成这样了啊？”
“她这是……什么造型啊？”
包括雷涛在内的多数和唐沁相对比较熟的玩家先后开始议论，甚至忍不住开始对她指指点点。即便是那些和她不熟悉的玩家，也或多或少地听说过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只不过，由于岳锋一直在事实上尽可能地去保护唐沁，才没有任何人敢在整个团体里公开议论她，更没有人敢公开地对她指指点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