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鸾、杨再春、袁培罡等逃出马嘴山,稍稍安顿之后,便给沈岳乔去了一封信,将路上所发生之事,悉数告知。其实,弘武镖局早已获悉此消息,各无辜惨死之兄弟,也都已入土安葬。只是究竟是何路人马劫的镖,沈岳乔是想破了脑袋都找不到答案。
弘武镖局几十年来,从未遭遇此等重创。镖局口碑甚好,黑白两道无不敬服。金鸾、杨再春和袁培罡也都是名震江湖之辈,任谁都礼让三分。是何派之人,竟会如此大胆,如此残忍,又如此强悍有力?竟能让金、杨、袁三人大败至此。而半路杀出,救了金、杨、袁三人性命的蒙面侠客又是何人?
沈岳乔将金鸾的来信交于众人看了。姬英和马平川都极受震动。因为金鸾的信中不仅以大量笔墨写了劫镖之人的身材样貌,使用武器,武功招式,而且也详细描写了那位救命恩人的身材样貌,这让姬英和马平川同时想到了周王府和万世游——劫镖的是周王府,救人的是万世游。
然而两个人都沉默着,都在心里想着,嘴上却什么都不说。
吕永清看完信后,说了自己的想法,实际上,他已经怀疑到周王府了。因为金鸾信中所描述的那几个劫镖之人的身材样貌与王府几位高手十分接近,尤其是那持剑之人,很有可能就是朱玄。
沈岳乔听着有理,便让吕永清再说得详细点,吕永清便滔滔不绝的分析道:“信中说,当那蒙面人用匕首抵住持剑男子的咽喉时,所有劫镖的人都不敢再动了。这就说明,这个持剑男子是这伙人当中的领袖,他一被制服,所有人都不敢再轻举妄动,为什么?就是怕伤了这人的性命。再说,那持剑男子的身材样貌也几乎与朱玄一模一样,且他手持的剑竟能砍断金鸾的刀,足见此剑威力无比,更何况无独有偶,这把剑竟然还是黑色的。我想这把剑定是姬英遗失在周王府的黑煞剑。因为从信中对此剑的描述上来看,此剑也十分像是黑煞剑。”
沈岳乔细细品着吕永清的话,不住地点头,紧接着问道:“可我们这趟镖本来就是替周王府押运的啊,他们凭什么又来劫镖杀人呢。”
吕永清道:“理由太多了。镖头不妨好好想一想,周王府为什么要将这趟生意交给我们来做,是因为周王几次以金钱厚礼收买镖头和我弘武镖局,均未成功,所以才通过这趟镖的生意来拉拢我们。可是前番姬英夜入王府,杀伤朱玄,又杀死了燕雄阳,周王必定是对我们失去耐心,恼休成怒,便想除之而后快。王府中人扮成绿林好汉来劫镖,即可杀死我们的人,又可以劫走夜明珠,以便反过来要求我们镖局赔偿这价值连城的夜明珠,此计若成,我们弘武镖局必定人财两空,元气大伤,再难振作了。”
沈岳乔茅塞顿开,也气得拳头握成了一团,转瞬又问道:“不知那半路杀出,救了金鸾他们的蒙面好汉,又是何人?”
吕永清道:“从信中对此人的描述来看,我还真想不出是谁。”
沈岳乔道:“看来此事还得从长计议了。如今一切都只是猜测,什么证据都没有,更无法冒然向周王问罪。”
吕永清道:“镖头说的对。只好暂且忍耐了。但今后一定得万事小心,周王既已动了杀机,就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我们。”
沈岳乔道:“但愿金鸾他们一切顺利啊。真是为他们担心啊。”
众人听着沈岳乔沉重的叹息,也无不面露担忧之色。然而又无可奈何。只能仰天长叹几声,聊抒哀愁而已。
金鸾、杨再春及袁培罡三人俱已来到燕王府内。将周王所赠武则天之夜明珠交到燕王朱棣手中,便退下等候朱棣的回话。
朱棣将此夜明珠拿在手上细细鉴赏,一会儿,又将此珠交到军师姚广孝的手中。那姚广孝对夜明珠本身没什么太多感觉,倒是对那个装夜明珠用的精美盒子甚感兴趣。因为,那盒子上用小篆刻着一句诗——“不愁明月尽,自有夜珠来”。
姚广孝叹道:“不愁明月尽,自有夜珠来。确实是好诗啊。”
朱棣道:“那就请姚先生说说好在哪里吧。”
姚广孝道:“这句诗表面上的意思是说,不用为明月的消失而忧愁,因为自有夜明珠随之而来。可内涵却远不止此。要是把这夜明珠送给刚刚登基的朱允炆,那是再好不过了。那意思不就是把驾崩的太祖比成明月,把新登基的朱允炆比作夜明珠吗?言下之意是不用为太祖皇帝的驾崩而忧愁,因为自有他新皇帝朱允炆来代替吗。朱允炆收到此物后,必然大喜,对王爷自然也会刮目相看。”
朱棣笑道:“姚先生说的是。本王正是看中了这两句诗,可以表达诚意,安定君心,才不惜卖了脸皮,送了字画,好不容易从周王那儿弄来的。不过这区区夜明珠算得了什么,只要麻痹了朱允炆,我们有时间准备充分,到时就可出其不意,一举荡平天下。””
姚广孝道:“王爷有如此雄心,在下亦甚感欣慰。”
朱棣道:“本王大业,还需仰赖军师神略啊。”
姚广孝道:“王爷有真龙之相,在下是不会看走眼的。”
朱棣一听此话甚觉得意,又把这份得意掩饰起来,只是淡淡一笑,便叉开话题道:“洛阳来的三位镖师尚在等候回话,先生随我去会会他们吧。”
姚广孝道:“王爷,听说这三人俱是江湖顶尖高手。王爷要是能将此三人留在身边效力,不是更好。”
朱棣道:“先生所言极是啊。就是不知此三人武功究竟如何。如今武林浪得虚名之辈甚多。”
姚广孝道:“王爷可听说过一句洛阳民谣啊?”
朱棣道:“是何民谣?”
姚广孝道:“洛阳三刀客,大侠沈金楼。”
朱棣重吟了一遍,不解道:“什么意思?”
姚广孝道:“就是说洛阳城中有三位擅长使刀的大侠,沈叫沈岳乔,楼叫楼雪船,这个金嘛,就是那个金鸾。”
朱棣惊喜道:“是吗?金鸾真有那么厉害?”
姚广孝道:“这还不容易,试试便知。”
朱棣道:“如此甚好。那就赶紧出去见见吧。”
金鸾三人见朱棣、姚广孝过来招呼他们,都起身一一行礼。
金鸾面有愧色,原因是他忘了将周王写给燕王的一封信转交给燕王了。便从怀里取出信件道:“燕王,此信是周王所写,在下藏在怀中,一时竟忘记了,实在惭愧。”
朱棣道:“无妨无妨。”一边拿过信件,看了看信封,道:“周王的书法有意模仿唐太宗李世民,笔法倒是很像,可惜缺少点李世民书法的骨力。”
姚广孝道:“王爷是否拆开信件看看周王写些什么啊?”
朱棣道:“不急。信随时都可以看。要是现在就看,就耽误与三位英雄的畅谈了。三位英雄千里来此,与本王实属有缘啊。”
金鸾一听此言,心想话中的“三位英雄”自然是指他们三个,可这朱棣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确实听不明白。
朱棣也看出了金鸾脸上的茫然,接着道:“久闻洛阳有民谣,说‘洛阳三刀客,大侠沈金楼’,这个‘金’想必就是指金鸾金大侠吧?”
金鸾道:“不敢。这都是洛阳百姓随口说说。”
朱棣道:“无风不起浪啊。老百姓是不会随口乱说的。今天金大侠难得来此,一定要让本王开开眼界啊。”
金鸾道:“燕王府高手如云,怎敢在关公面前舞大刀啊。”
朱棣道:“金大侠客气了。自古龙隐于野,真正的高手还是在民间的。请金大侠不必再谦让了。”
袁培罡在一旁听得心痒痒,道:“大哥,既然燕王都这样说了,你就别再推辞了。耍几刀给燕王看看吧。”
金鸾本人也深以其刀法为傲,因此内心深处还是愿意在人前表现的。便道:“恭敬不如从命。”
朱棣道:“且慢。金大侠可知本王有子名朱高煦否?”
金鸾道:“久仰大名。”
朱棣道:“吾儿高煦自小喜爱武艺,嗜武成痴,一练十几年,如今也算我王府猛将,不知金大侠可否看在本王面上,今日教教吾儿如何使刀呢?”
金鸾一听朱棣此话虽说的客气,暗里却并非很有善意,无非是想让他和他的儿子比武,来试探他武功的高低。
金鸾道:“久闻小王爷武艺非凡,在下仰慕已久,也想一睹小王爷风采。”
朱棣见金鸾答应了,便对身旁的下人道:“你们快去请小王爷来,让他带了兵器,来以武会友。”
下人领了命,便匆匆下去了。金鸾心中却忐忑起来。他其实早就听说过朱高煦此人了。知道此人凶狠彪悍,武风亦如其人,平时除了朱棣,谁都不放在眼里,称霸一方久矣,不知此人真容如何?是否与传说中一般?要真是无礼蛮横之辈,他又该如何面对?诸多问题还没想通呢,远远便听得脚步声,金鸾知道定是那朱高煦来了。
果然不出金鸾所料,来者正是朱棣之子朱高煦。此人完全一副趾高气扬的派头,全然未将金鸾等人放在眼里,只向朱棣行了个礼,便在旁边坐下了,一直没有正眼看过金鸾等人。
朱棣向金鸾介绍道:“金大侠,这便是我儿高煦。高煦,快见过洛阳金大侠,杨大侠,袁大侠。”
朱高煦这才懒散地将头转过来,一一看了看金鸾三人,胡乱行了礼。
金鸾道:“小王爷气宇不凡,魁伟英武,果然有大将之风啊。”
朱棣道:“高煦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粗懂兵法武艺,便想会会天下武林豪杰,以开眼界。北方武林英雄与高煦多有往来……”
朱棣正说着,那朱高煦却已听得不耐烦,打断道:“父王,别再多言,您请孩儿前来不就是让我会会此人吗?”
说着,那傲慢的眼神便瞟了金鸾一眼。
朱棣道:“不得无礼,你可知此人的来历吗?”
朱高煦道:“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这几年父王广纳四海英雄,可是真英雄没来几个,混吃混喝的倒差点把门坎踩破了。”
朱棣道:“高煦,你越来越放肆了。金鸾金大侠岂是混吃混喝之辈,人家是洛阳鼎鼎有名的大侠,实话跟你说吧,金大侠肯与你比试,那都是看着本王的面子……”
朱高煦把手一摆,再次打断他父王的话,狠狠看了金鸾一眼道:“父王勿再多言,比武便是。”
说完,大踏步地走到殿外开阔处,手下送上一把六合枪,朱高煦将枪拿在手上,挑衅地看着金鸾。
朱棣道:“金大侠,既然如此,就让本王开开眼界吧。”
金鸾道:“在下路遇强人,随身所带宝刀已被砍成两截,还请王爷赐刀。”
朱棣道:“小事一桩。”说完,又吩咐下人去取他的麒麟刀来。
未几,那下人便手捧麒麟刀而来,按照朱棣的命令,交到金鸾手中。金鸾本是爱刀,懂刀之人,拔出麒麟刀的那一刻,他便知道此刀绝非凡品,要是路遇强人时,他带的是这把麒麟刀,是不会被砍成两截的。
朱棣见出金鸾的喜爱之心,便道:“金大侠若能赢了高煦,本王就将此刀送于金大侠。”
朱棣早有王霸天下之心,他深知要打下江山,人远远要比物来得重要。他想,若金鸾真能打败朱高煦,且又能归附于他,那么,一把小小的麒麟刀是完全够本的。
朱高煦见其父王将麒麟宝刀送于金鸾,心中不平,正当金鸾想接过此刀时,朱高煦却大喝一声道:“住手。谁让你拿刀了。除非你真能赢我,否则就没资格用此刀。”
朱棣痛斥道:“高煦,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我们堂堂燕王府,就这点气概?”
金鸾道:“王爷不必为难。小王爷言之有理。请给在下一把普通的刀便可。”
朱棣其实也想先看看金鸾是否真有本事,他本来就已经觉得自己冒然送麒麟刀的举动,太过轻率了,要是金鸾连朱高煦都打不过,他这把麒麟刀就送得亏了。现在被朱高煦这么一闹,自己就可以下台了。赶紧叫手下取了一把寻常军士所用的扑刀交给金鸾。金鸾接过刀,走到朱高煦面前,那朱高煦依然一脸的不屑一顾。金鸾主动抱拳道:“请小王爷出招。”
朱高煦轻蔑道:“刀枪无情,好自为之。”
说完,那六合枪便如一道闪电,直向金鸾刺来。金鸾挥刀相对,那枪头与刀锋两相击撞,火星四射。金鸾的刀法有沈岳乔之勇,有楼雪船之快,刚柔相济,攻守兼备,自成一家。数十回合后,朱高煦便已隐隐感到此人是他平生所遇高手之最强者。而金鸾也对朱高煦的勇猛颇为惊愕。因为从年龄上来讲,金鸾是朱高煦的前辈,金鸾自己觉得他在二十几岁时,肯定不可能是朱高煦的对手。难怪朱高煦如此自负,而朱棣也对他这个儿子如此自信。
但金鸾心中又十分清楚,他其实早就可以将朱高煦制服了。只不过为了给朱棣和朱高煦留点面子而已。于是便以守为主,待到过了一百回合时,金鸾便变守为攻了。朱高煦突然被金鸾变幻不定的刀法给镇住了,接连踉跄了几下,金鸾看准时机,逼近朱高煦。两人的距离一近,枪的长处便难以发挥,这时,金鸾又连使快刀,势如破竹般突破了朱高煦的防守,把刀架在了朱高煦的脖子上。
殿中传来朱棣及姚广孝的喝彩声。金鸾说了句“得罪了,小王爷”,便收了刀,走近殿中。朱棣叫朱高煦一起进来,可那朱高煦气愤未平,借口军中有事,竟然扬长而去了。
朱棣拍了拍金鸾的肩膀,道:“金大侠果然有万夫不挡之勇啊。这把麒麟刀正好配金大侠这样的英雄。”
说着,又取过麒麟刀,递给金鸾。倘若朱棣送的是金银财宝,金鸾肯定不会为之所动,但这麒麟刀对他这样一个刀客来讲,实在是太具诱惑了,便欣然接受道:“多谢王爷厚爱。”
朱棣道:“区区麒麟刀,又何必言谢呢。金大侠若是能留在王府,本王的财富和王府的美女,都可与金大侠共享。”
金鸾为人机敏,他当然听出了朱棣话中的弦外之音,但不知作何回答,一时面露难色。姚广孝看出了金鸾的为难,又觉朱棣太过急切,便适时道:“金大侠一路劳顿,又与高煦比武耗力,我已吩咐下人,准备了茶点,金大侠,还有杨大侠,袁大侠,可先吃茶休息。晚上,王府准备了酒宴,再替三位大侠接风洗尘。”
金鸾推辞道:“我们三兄弟本是江湖粗人,何劳王爷如此对待啊。更何况王爷诸事繁忙,我们本想这就回去了。”
朱棣道:“金大侠此话可就见外了。金大侠若真当下就回去,那就是不给本王面子。依我看,姚先生的安排最为妥当,金大侠就不必推辞了。”
金鸾回头看看杨再春和袁培罡,杨、袁二人向他点点头,寓意可行。金鸾也就再无可虑,答应下来,随几个下人正要退下,却听远处传来一尖厉的喊声:“高煦年轻,打赢他算什么本事?有本事跟我打。”
金鸾听出说话者是冲他而来,便道:“何方高人,不妨一见。”
朱棣道:“肯定是怪王永耀。”
“怪王永耀?”金鸾涉足江湖多年,从未听说过武林中有这号人物,心中不觉奇怪。
朱棣道:“永耀来自遥远的北国,听说在冰天雪地的姑射山修炼有年,新近才出山,特来襄助本王的。”
正说着,金鸾只觉毛发吹动,眼前似有一阵狂风刮过,再睁眼时,他的眼前已立定一身材颀长的美男子了。此人白发白面,白袍白靴,皮肤冰清玉洁,光滑如玉,但却透着一股寒凛之气,浑身上下全无一丝血色,但却神采奕奕,两目如电。
“金大侠,此人便是怪王永耀。”朱棣作了介绍。
“承让,承让。”金鸾抱拳道。
永耀不说话,依然是一副冰冷高傲的派头,只是突然间双目一睁,两道寒光直向金鸾胸口射来,金鸾早有防备,顺手将麒麟刀一挥,那寒光正好射在刀上,不禁激得火花乱飞。
“好手段。”金鸾叹道。
永耀还是面无表情,只是将嘴唇一紧,一嘬,长长地深深地吸起气来,随着这悠长地一吸,再缓缓地一吐,这一吸一吐间,气温骤降,朱棣等人没有真气护体,哪里挡得住这寒气侵肌,纷纷都走开以避寒,金鸾是当事人,永耀就是冲他来的,自然不好走掉,而寒气刺骨袭来,弄不好又会冻伤冻死,他只好将体内阳气调到体表,守护起来。
就这样,永耀以极寒极冷的阴气相侵,金鸾以极热极烈的阳气相抗,两人不发一语,不打一拳,不挥一掌,而其实暗底里早已过招无数遍了。
如此阴阳相争,金鸾的体表开始布满雾露,头发挂满冰凌,铺满冰花,像雪人似地,脸上渐无人色,但其实金鸾却在暗地里调动阳气向双眼聚集,永耀似乎看出了金鸾的意图,身子微微向后一倾,而几乎同时,金鸾双眼中已射出一道金光,正击中永耀前胸,永耀只觉得胸口一阵发闷,一阵疼痛。
然而闷与痛都是短暂的,很快,永耀便恢复如初,而当金鸾再看时,却见永耀的右手袖子中,忽地钻出一根两尺来长的冰锥。说是冰锥,其实就是冰凌,只不过是长长的,又锋利如锥状,所以叫做冰锥也很合适。
那冰锥透明之中闪着冷气,金鸾闯荡江湖以来,哪曾见过这等兵器,心想不过是冰做的东西,能坚硬到哪去。这样一想,心中便再无畏惧。
永耀将冰锥握定,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刹那间,人影飘忽,已向金鸾袭来,金鸾抽出麒麟刀相挡,那冰锥与麒麟刀撞在一起,冰花四溅,有几片冰屑,飞溅中擦到金鸾的脸颊,金鸾只感到一丝丝火辣辣的痛,用手一摸,脸上竟已划破出血。
金鸾这才觉得这冰锥的可怕,要是溅出的冰屑擦到的不是脸,而是眼睛的话,那么他的眼睛恐怕就得瞎了。
而神奇的是,尽管冰花冰屑四射,那冰锥本身却丝毫没有断,没有裂,没有少,完好无损,似乎每一击产生的缺口,这冰锥都会在一刹那间自动修补。
金鸾越发觉得这兵器的难缠了,那冰屑不就是四射的飞镖吗?这样一来,金鸾不仅要挡住这冰锥本身,还得小心防备着冰屑刺入眼睛,分心是在所难免的……
“两位住手。”
正当金鸾与永耀打得正酣,朱棣却一声喝断。二人一起停了动作,回头看向朱棣。只见朱棣身上不知何时,已披了一件厚厚的大氅,头上也戴起了冬天才戴的皮帽。金鸾这才注意到,一边的杨再春,袁培罡二人,也早已冻得瑟瑟发抖了。
只听朱棣道:“二位都是本王的客人,何必敌视。高煦狂妄,本就该打,本王没有怪罪金大侠的意思。如今金大侠脸上已被冰屑擦破流血,也该停手了。”
永耀冷笑着,看看金鸾,道:“金大侠,这根冰锥就送给你了。”说完,那冰锥就向金鸾飞来。金鸾侧身接住,正待细看这冰锥有何奥妙之时,那冰锥却在他的手中迅速溶化了。
冰冷的水不断从金鸾手中滴向地面,那冰锥越来越小,越来越短,越来越细,到最后竟彻底溶化为一滩水了。从完整的冰锥到溶化成水,也就短短眨眼之间,想来这冰锥是受不了常人身上那温暖的阳气的,然而这样一根喜冷畏暖的冰锥子,在怪王永耀的手中却能长久保持如初,甚至于激烈打斗之中而永不变形,足可见永耀身上的阴气与法力都是十分强大的。
看着金鸾诧异的样子,永耀一面大笑,一面径自远去了。
金鸾看着地面的一滩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终也只能满腹狐疑地退下了。
金鸾三人一走开,朱棣便对姚广孝笑道:“本王虽然求贤若渴,但却太过急进了,那把麒麟刀不该轻易赠给金鸾的。”
姚广孝道:“在下明白王爷的心意。但那金鸾也确是英雄豪杰,值得拥有宝刀。要成大业,必得招贤纳士,那金鸾既然收了麒麟刀,这好事就成了一半,王爷大可放宽心思,从长计议。”
朱棣道:“姚先生所言极是。对了,周王还有来信,方才也未来得及看,不知所为何事?”
姚广孝道:“这个,在下也说不好。还是王爷亲自看看为好。”
朱棣将信拆开,看了起来。然而这不看还好,一看却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姚广孝见朱棣脸色有异,便问信中所言何事?朱棣道:“周王让我在收到夜明珠后,杀了金鸾、杨再春和袁培罡三人。”
姚广孝不解道:“这是为何?”
朱棣道:“那弘武镖局与周王府素来不和,周王本想收拢弘武镖局,可弘武镖局不识抬举。周王府早就想将这眼中钉拔了,因此这回就想借本王之手来一个借刀杀人。”
姚广孝道:“要除了金鸾三人对我们而言实在太容易了,因为金鸾他们对我们没有防备,我们可以下毒,埋伏,围攻,总之有很多手段都可以置他们于死地,但王爷不能杀他们。”
朱棣道:“我也不想杀他们,如此顶尖高手,本王还想留着他们为王府效力呢。”
姚广孝道:“不能留了。王爷不能因小失大。”
朱棣道:“我不杀他们,留下来为我效力,怎么就因小失大了?”
姚广孝道:“不杀他们,留下来为王府效力,目前为止,还是王爷一厢情愿的想法,金鸾他们会不会真的答应留下,这还是个问题。这是其一,另外,如果王爷不杀金鸾三人,周王必定会心存不满,那么燕王府与周王府的关系就必然恶化。倘若把周王惹火了,并与王爷您反目成仇,那么周王便很有可能与朱允炆联合起来对付燕王。这样一来,形势就对我们不利了,所以我才说不能再留金鸾他们,留了就是因小失大。”
朱棣道:“那先生的意思还是要杀了他们?”
姚广孝道:“非也。杀了他们,那正合了周王的心意。王爷与周王明争暗斗,这是彼此都心知肚明的,王爷若要尽得天下,迟早连周王都得除掉。如今周王来信让王爷杀了金鸾三人,想必这三人是对周王不利的。对周王不利,就是对王爷有利。如此看来,王爷又怎能当真去杀金鸾他们呢?”
朱棣为难道:“不杀他们,便会得罪周王,杀了他们,又会损己利人,让周王占了便宜。那本王该如何是好?”
姚广孝阴沉一笑,道:“王爷放心,在下自有主意。”
朱棣道:“是吗?姚先生若有了主意,本王就等于是吃了定心丸了。现在四下无人,姚先生不妨先将计划与本王说说。”
朱棣一边说,一边做了个手势,让姚广孝与他一起坐下,又亲自替姚广孝倒了茶水,但姚广孝也并无什么受宠若惊的表现,作为朱棣的心腹,他显然已经习惯于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