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别的孩子的五岁是不是都这样,但在我五岁的时候,狗见了我都嫌弃地绕道跑。
五岁的我是绝对不可能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的。我向后坐了一点,双腿欢快地上下踢腾,想象自己在海里划水游泳。然后我发现自己的身体也被带着微微摇摆,继而发现我现在坐的沙发又软又Q弹。这莫非是……一个在家里就可以玩的蹦蹦床!
我欢呼一声,跳上沙发开始来回蹦跶。跳着跳着,我遇到了一个一米八几的人形障碍物。不过没关系,我举起我的魔仙棒(云南百药喷雾瓶),对他念出了咒语:“巴啦啦能量,法拉法依,消除之术!”
可惜我的魔法好像不起作用。人形障碍物不仅没消失,反倒逐渐变身为黑魔仙小易,站起来一手托住我的腰,一手扳着我的肩膀把我摁倒:“沙发都要给你跳塌了知不知道?”
如果我是个五岁的小孩,那在沙发上蹦两下应该问题不大。可我现在二十三岁,虽然长得小个了点,可再怎么说也有着成年人的体重。要是再跳几下,说不定真会把沙发压塌。而且这个举动对我自己来说也很危险,万一一个没跳好脑袋着地,那这辈子也就被我跳过去了。
不过五岁的我才不考虑这么多。“你打我之前为什么不念咒语?你应该说古娜拉黑暗之神然后再打我!”尽管被他按住了肩膀,我堂堂魔仙小忑怎会轻易认输?我边告诉他施法要讲武德,边左扭右扭试图逃离他的魔爪。只是他的禁锢魔法太强,我根本挣脱不了。看他的手就在我旁边,我眼睛滴溜一转,抓住他的手臂,啊呜一口咬了上去。
幸亏他识趣地抽回了手,不然他今天定要见识我铁齿铜牙的厉害。我赶紧爬起来试图逃窜,结果下一秒就被他反剪双手压在了沙发靠背上。他的声音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平静:“古娜拉黑暗之神,现在我能揍你了吗?”
我右半边脸紧贴靠垫,只能嘟着嘴巴可怜兮兮回应他:“易哥哥我chuo了,对wu起!”
见我认错速度还算快,他深呼吸几口气,然后放开了我。我暂时乖乖坐回沙发上,眼睛却在不安分地东瞅瞅西望望。还没等我找到下一个好玩的东西,就听到他命令我:“去吹头发。”
我的头发刚洗过,还没来得及吹干,正湿漉漉乱糟糟地搭在肩膀上。我觉得这样很凉快,一阵风吹过来多舒服啊,这不比轰隆隆热腾腾的电吹风好?
见我不动,他提高了声音:“去不去?”
我赖皮一笑,跳下沙发,噔噔噔跑到了饭厅。餐桌上没什么东西,只有我们俩喝水用的杯子。我看到旁边橱窗里还放着高脚玻璃杯,于是拿下来两个和其他杯子摆成一排。这样我的乐器家族就到齐了,还差一根鼓槌就能开始我的演奏会。
我刚开始四处寻找可以用来敲击的棍棒,就被赶来的易哥捉住了手腕。他拽着我回到客厅,往沙发上一掼,举起他的黑魔仙棒(吹风机),嘴里认命般嘀咕着咒语:“算了,我给你吹,我给你吹……”
他给吹风机插上电源,微微弯下腰,捧起我的头发。他的手指和暖风在发间穿梭,挠得人心里痒乎乎的。
吹了一小会,我有点坐不住了,猫腰想跑,结果被他眼疾手快抓了回来。我无聊得要命,只能摆弄起自己的手,让它一会变成老鹰,一会缠成兔子。
好不容易吹完头发,我立刻蹿了出去。我找到了一支笔,喜滋滋地回到我的杯子乐队旁边,一边哼着歌,一边敲出叮叮当当的节奏。
易哥可能觉得我唱歌过于难听,回房间避难去了。过了一会,他兴许是放不下心,出来一看。我正把餐桌旁的几把椅子由下到上堆在一起,玩叠叠高玩得不亦乐乎,最上层还颤颤巍巍放着几个刚才我用来演奏的杯子。
我感觉他的血压骤然飙升至一百八。他大步走过来,将我好不容易建起的城堡统统拆开放回原位。紧接着他把我按坐在椅子上,自己也扯了把椅子坐下,拿过旁边的水杯,一连喝了好几口。
等到情绪平复一些后,他盯着我问道:“到底怎样才能让你安分坐着?”
我知道他生气了,委屈地绞着衣角:“我不想坐着嘛,我想玩。易哥哥你带我去公园玩好不好?”
他的嘴角都抽搐了:“你还想去公园玩?”
我被他凶狠的语气吓到,眼睛顿时变得湿答答雾蒙蒙的。他见我似乎要哭了,只得缓和了语气:“只要你肯乖乖听话,改天就带你去公园玩。”
我猜他没带过孩子,但这并不妨碍他说出了全天下父母哄熊孩子时的通用语句。
我勉强接受了他的说法:“好吧。那你可以在家里陪我玩吗?”
“你想玩什么?”
我马上兴奋了起来:“你会跳皮筋吗?”
他的表情像是在说这超出了他的知识范围。
我又问:“你会跳房子吗?”
沉默。
我难以置信:“躲猫猫你总会吧?”
“……你想得太多了。”
我不由得有点心疼,他看起来没什么童年的样子:“那你小时候玩什么呢?”
他的脸上罕见地掠过一丝困惑:“记不清了。我只记得……当时我经常在家看超人的动画片。”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他的手机,操作一番之后递给我。我接过来一看,屏幕上赫然播放着巴啦啦小魔仙。
“哎呀,这些我都会背了,我要看别的!”我不满地又将手机塞回给他:“我要看你看的超人!”
他凝视了我片刻,低头搜索起来。于是在这个下午剩下的时间,我和他挤在一方小小的屏幕前,安静地看着几十年前的老动画,看超人满怀热血与希望,飞过无垠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