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琳微微一笑,显是默认了。陆无樊见她不收这“钥匙”,在手中掂了掂,又道:“江姑娘请我们上岛来,我瞧除了是为以安尊祖母之心,多半还是为进那个什么仙缘玉洞吧?不过你既是江家嫡孙,这东西为何不早传于你,非要等到此时?”
江琳把自己那一半钥匙捧在手心,说道:“你瞧这物件分做两半,当知需二人才能开启。且我们祖上定下规矩,这仙缘玉洞非族中兄弟、夫妇之辈不得擅入。故而奶奶见你人来,才将此物传于我。”
“两个人?可这钥匙既已到了你手,随便找个人同你去不就成了,何必还要我去?”陆无樊不解道。江琳道:“我已说了,祖上定有规矩,岛上的仆人哪个敢去!再说,若他们嘴不严,此事传到奶奶耳中,岂不坏事!”
萧冰婵忽道:“这规矩真是荒谬,你若真嫁了人,又该如何?”“招为赘婿就是了。”江琳道。”萧冰婵一听,大觉新鲜,又问:“莫非是那姓凌的不愿入赘,才悔婚的?
“并非如此。”江琳忙摇头,跟着叹了一气,又道:“只因凌四海老来得子,对那小子溺爱纵容,以致他狂悖非常。奶奶病重想要见他一面,我便厚颜找上门去,那小子初时见我还欢天喜地,可听说与我成亲后要久居海上,立时叫嚷着‘没意思,我可不去’便逾墙而走。此事许多江湖朋友都瞧见了,真羞死我也。”
“砰”萧冰婵一拍桌子,义愤填膺道:“这小子如此行事,全不顾及他人颜面,当真混蛋至极!你要在蓬莱阁折他凌家面子,此事甚好。若当时你我异地而处,我可不知会做出什事来!”“姐姐能体谅我的苦处,实是再好不过了。”江琳颇感激道。
陆无樊望着二人,无奈道:“这会儿你们倒好的像亲姐妹一般了,怎不问问我好不好?!江姑娘,纸里包不住火,若叫天下英雄知咱们是逢场作戏,岂不更叫人耻笑,此事还请从长计议。”
“你说此事欠妥,难不成你想假戏真做?”萧冰盯着他道。“哪有此事!”陆无樊脸一红忙道。
江琳瞧着二人笑道:“这主意原是我那日在酒楼遇到二位临时想出来的,眼下时不我待,再想从长计议怕是来不及了,只得委屈委屈陆少侠啦。待我开了仙缘玉洞,若能领悟些厉害功夫,到时再打得那小子跪地求饶,则更是两全其美。”
三人心中各有计较,江琳差婢女服侍二人,相约明日再见,便去侍奉祖母。晚间二人用饭,陆无樊问:“你真要和她沆瀣一气,不想法夺解药了?”“什么沆瀣一气?真是难听!夺解药?你有法子么?”萧冰婵道。
陆无樊实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只得埋头吃饭,心里盘算着:“等到了蓬莱阁,要先想法子换回师妹。如此一来,总不会再处处受制于你们了。”想到此处,稍觉宽心。而后二人各宿在“仙客来”的客房之中。
次日一早,江琳已候在堂中,见二人出屋,欣然迎上,客套几句“是否睡得安稳”云云,后说道:“陆少侠,便请随我前去吧。”陆无樊硬着头皮点点头。
萧冰婵见状,心想:“也不知那洞里有什么古怪?”一时放心不下,遂道:“你不邀我同去么?”“这……只怕不合规矩。”江琳道。
萧冰婵见她不许,忽转了念头,却还是央求道:“反正你今日就是奔着坏规矩去的,多我一个不多不是?”“姐姐,非是我小气,我只怕哪个多嘴的下人看见,惹出麻烦来。”江琳忙解释道。
萧冰婵心中偷乐,叹道:“罢了……我也不必强人所难!”
江琳正要相谢,可想着“她自是不放心陆少侠与我独处才要同去的,可怎转变如此之快?”
她顿感蹊跷,忽恍然醒悟:“是了,若留她在此,她跑到奶奶跟前风言风语倒在其次,要是将奶奶劫持逼我给解药,那可如何是好?!”想到此处,立时改口道:“姐姐体谅我,我也需为姐姐着想才是。姐姐自己在此,定然气闷,还是随我们同去吧。”
萧冰婵听她话锋一转,知她猜出了自己心思,只得心照不宣,报之一笑。
三人悄悄出屋,沿着小溪出山后踏着海岸绕山而行。这小岛看似不大,可转到山后,见峰峦起伏,才知此处并非弹丸之地。
江琳当先而行,带着二人来到一处离海岸不远的山谷中。但见前头满是长着尖刺的山枣树,江琳遂持剑横削竖砍。二人知她在开道,也拔剑相助。
三人费了不少力,终踩在一条小路上。萧冰婵望着眼前草木横生之景不由道:“这里怎如此荒凉?”江琳道:“此处是岛上禁地,已有二十余年没人来过了。”
“二十余年?怪不得。上次来的是谁?”萧冰婵又问。江琳望着前路幽幽道:“是家父和凌四海。”二人闻言不由大吃一惊,萧冰婵奇道:“此间不是非你们族人不得入内么?怎么凌四海也来了?”
“那时我爹还没遇到我娘,他与凌四海情逾骨肉兄弟,便破例带他来了。”江琳说罢便即前行,显是不愿多说。二人均想“凌四海威震天下,多半也受益于此。”
三人进到谷中,于路尽之处,终见到一扇爬满地锦的石门。三人动手扯下藤蔓,才露石门本来面目。
但见这长高逾丈的石门嵌入山石中,门楣刻着“仙缘玉洞”四个篆书大字,只因年代久远,描字的金漆已剥落不少。
江琳在门边打量,于山石上寻到一处状如新月的凸起岩石,见其旁有个凹槽,遂将手中“钥匙”放入,正严丝合缝。她转对陆无樊道:“劳陆少侠去那边看看。”陆无樊在另一边见太阳般的凸起处也有个凹槽,便将钥匙塞入,问道:“成了么?”
江琳道:“我数三声,咱们齐按日月。”“一二三”二人齐动,果听“咔咔”声响,但见石门缓缓升起。陆萧还在感叹不知这巨大石门用的什么机关,却听江琳道:“取了钥匙,咱们快进去。”
三人闪身入内,随之“咚”一声巨响,石门已然砸落在地。一刹眼前昏黑,待定睛一瞧,却见荧光点点,烂若星辰。而地上无光之处,蜿蜒而去,倒像是条甬道。这洞中并无腐败发霉之气,三人知其中当别有洞天,遂沿道而入。
九转之后,豁然明朗。但见眼前是处百步方圆的洞穴,当中有片小湖占了一半。而数十丈高的穹顶上,露着大大小小的孔隙,阳光射入,化成道道光柱,望之如梦如幻。
陆无樊仰望“苍穹”不觉道:“原来这山腹之中竟是空的!”说罢洞中也回响起“竟是空的……空的……”之音。江琳道:“我虽听奶奶说过,可也是头回进来。”她说着绕过小湖,朝处岩壁走去。
金光斜照,但见石壁上有五处光滑如镜,其上刻的满是不同姿势的人像,人像上条条细线,显是运气之法。江琳望着不觉道:“虚舟无极功的心法,竟是这般模样。”
她沿着石壁逐一看去,见前三块石壁上都是一个人像,而第四块石壁上却是二人双掌互抵的模样,第五块则又恢复成一个人图形。她觉着第四块石壁与众不同,不由细瞧起来。
但见其上当先刻着一行字“三丹田修毕,需合二人之气,打通关窍。袒露上身,玄府集气,双掌相抵……”江琳见之不由脸红,自语道:“我愿以为只许族中兄弟、夫妇同练,是怕这门功夫外传,没想到还有这层意思。”
陆萧二人知她看的家传秘籍,便没上前,以免瓜李之嫌。可萧冰婵见她盯着石壁出神,开口道:“这地方固然不错,可要怎么出去才是?”
江琳回身上前,笑道:“门内有机关,可开启石门。不过,二位别急着出去,在此享几日清静,待我先练上一练,咱们再出去无妨。”她知第四重眼下无法修炼,可短短几日自己也练不到那境界,便想先试试练前三重,看看能有多少进展。可她对萧冰婵实不放心,便叫二人在此陪着自己。
萧冰婵道:“享享清静虽好,可在此吃什么喝什么?”江琳知她故意争辩,可也觉此言在理,不由四下打量起来。但见湖中多是五彩斑斓的小鱼,看着与海中所生一样,便知这湖中也是海水。
她在洞中转了一遭,见地上有不少从山顶孔洞中掉下的朽木,又见一处岩壁滴下水来,已在石上已砸出个水坑,掬水而尝,全无咸味,回身道:“此处有水,湖中有鱼,足够咱们三人度日。”
萧冰婵再不好说什么,便道:“既然如此,你自修炼吧。我们可不打扰了。”说罢,示意陆无樊随自己同去。江琳知她是要找开门的机关,却毫不担心,笑道:“二位请便。”而后自行到石壁前练起功来。
陆萧二人沿着甬道来到石门处,用剑捥下几块萤石,借着微光在门内来回摸索,果见两侧有与门外相同的日月图形,陆无樊只一把钥匙在手,也不顶事,二人只得怏怏而回。眼见江琳闭目用功,二人左右无事,也分座洞中一角,练起功来。
匆匆数日,叫江琳未想到的是,她修炼这“虚舟无极功”竟然进境神速,不觉已练到第三块石壁上的功夫。可陆无樊瞧着日升月落,不由心急起来,趁三人吃鱼的功夫道:“江姑娘,再过两日,便是蓬莱阁约会之期,咱们该当赶路才是。”
江琳点头道:“也好,晚间咱们便出去。若陆少侠实在心急,咱们连夜出海。”“如此甚好。”陆无樊喜道。
陆无樊也无心再炼功,急等出山,终熬到江琳将第三块石壁上的功夫练完,三人便一同来到门前。
待将“钥匙”嵌入凹槽中,江琳却没急着喊话,走到陆无樊跟前道:“劳陆少侠让让。”陆无樊不明所以,闪到一旁,看着江琳背影,只听“咔咔”声响,却是江琳伸手在钥匙上来回转动起来。
而后她又回到自己这边转动,笑道:“这转动的正反圈数是我江家不传之秘。纵有人强抢此物进到洞中,也管叫他有进无出。陆少侠,还是我数一二三,咱们齐按。”
三声一到,二人齐动,本拟大门应声而开,三人得以重见天日,可未想一按之下,掌中日月凸石却纹丝不动。
“怎么按不动?”陆无樊奇道。江琳也有些不解,忙道:“咱们再试。”然依旧如此。
江琳此刻也着急起来,以为是自己转错了圈数,忙在石门左右重试。可来来回回试了数十次,也全然无用,不由怅然道:“这……这……怎会如此?!”
萧冰婵忙问:“再无别的出路了么?”江琳点点头,却没说话。
昏暗之中,二人虽不见她点头,却更怕她一言不发。陆无樊一时呆在当下,似觉眼前这到石门正断了李瑛瑶的生路。
其实三人不知,修这洞门之人,乃是叫人无成不出。防得是进洞修习的后人半途而废,将之弃如敝履,若然如此,日久年深这洞中秘法终会湮灭。而凡所出者,至少也有小成,当对此功视若珍宝。他们挥手之间内力流转,自然能按开此门。此事自然而然,故而并未特意告知后人。可谁知后世竟有如江琳三人进到此间。一个学而无成,另一个更是一点未学,又怎能出洞去!
三人呆在当下,门前寂寂无声。
忽的,陆无樊抽出长剑,猛朝石门劈去。随之金铁交鸣声起,火花四溅。明灭火光,映着他狰狞面貌,一时若隐若现。他发疯似地嘶吼,不绝回响洞中。
萧冰婵、江琳被他吓得不知所措,忽萧冰婵觉脸上溅到温热“水滴”,伸手一抹,才知是血。却是陆无樊连连猛劈之下,已震得虎口开裂。
萧冰婵一咬牙,借着荧光,强运内力,伸指朝他背心点去。
这下虽令她五内绞痛,却也将陆无樊穴道封住,叫他瘫软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