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阁老卖惨,六心居改名(上)
本篇参考剧情第三十四集
听严嵩管自己叫厚道人,徐阶心中泛起一丝涟漪,脸色显得有些古怪,眨了眨眼睛,盯着严嵩不再说话,只是慢慢将一双手抽了回来,严嵩说徐阶厚道,徐阶也想说自己厚道,至于厚道不厚道,特么只有天知道,当然严阁老其实也知道。严嵩脸上神色自若,气定神闲地躺回了摇椅,无所谓地问道,“我是怎么处置?是去诏狱,还是由徐阁老押送我出京?”虽然道长不太可能让人去抄了严嵩的家,但讲道理,不抄家很多东西严阁老也是注定无法带走的,比如说数不尽的金银财宝,还有那两个暖床的婢女。二十年的宰相,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话可是徐阶自己说的,事关道长的脸面,严阁老个人功过只怕还要三七开,毕竟是瑕不掩瑜、功大于过,本就没有什么罪,更谈不上什么处置了,何况儿子是儿子、老子是老子,又岂能混为一谈,严嵩此时讲这种卖惨的话,分明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要让徐阶脸上无光。
徐阶脸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尴尬,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应该不至于,皇上叫我来,是让我请阁老进宫的”,过了正月十五便倒严,是道长早就定下来的事儿,原计划是先抓了严世蕃等人再慢慢搜罗证据,没想到恰巧碰到了下山摘桃子的徐阁老,这就叫择日不如撞日,邹应龙的那封奏疏正中了道长的下怀,等于是刚想睡觉就有人递枕头,这下借口和罪名全都有了,于是顺水推舟地把倒严的锅全甩到了清流头上。给严嵩送弹劾的奏疏也好,请严嵩进宫也罢,随便派个小太监就能办的事,道长却特地嘱咐徐阶亲自跑一趟,明摆着就是为了移花接木、转移仇恨,道长毕竟跟严嵩做了二十年的朋友,出来混多少还是要讲点义气的,朝好基友背后捅刀子这种事,也不太符合道长一贯光辉正面的形象,所以这个倒严的头功,自然是要拱手让给徐阶的。正所谓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道长派徐阁老去请严阁老,这就叫解铃还须系铃人,反正你们老哥俩当面锣对面鼓的,把话说开就好了,也省的严嵩见了道长心里别扭。
严嵩躺在摇椅上,微眯着双眼继续装糊涂,“皇上还愿意见我”,“是啊,皇上昨夜还一直惦记着阁老呢”,徐阶点点头,把客套话说地分外真诚,严嵩有气无力地问了句“约了时辰嘛”,徐阶微笑着回说,“皇上说了,阁老什么时候去都可以”。道长说严嵩什么时候去都可以,这大概只是句客套话,但严嵩却摆出一副老神在在、心安理得的模样,慢条斯理地说道,“那就请徐阁老稍等等,皇上喜欢吃六心居的酱菜,每季新出的酱菜,微臣都要给皇上送去一坛。今天正月十六,天亮时六心居会把春季的酱菜送来。”讲道理,严嵩让徐阶怎么等都无所谓,关键是让道长从四更天坐等到天明,而且等的还只是一坛破酱菜,这特么确实不像是正常人该干的事儿。事出反常必有妖,严嵩早就给自己安排好了一出卖惨的苦情戏,是专门演给道长跟徐阶看的,还特地邀请了六心居的赵老板前来客串,反正等不到酱菜,严阁老就不进宫,道长便只能在玉熙宫里干等着,要不要派人去催六心居的赵老板过来,徐阁老您自己掂量着办吧。
“好,我等”,徐阶黑着脸咬着牙答应了一声,恨不得立刻派锦衣卫去六心居,把他们老板连着酱菜一起揪过来。这就叫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六心居的赵老板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莫名其妙地就被严嵩给安排上了,白送了二十几年酱菜不说,临了还被严阁老给演了,飞来横祸直接砸脸,简直就是倒了血霉。讲道理,严府门口的整条街都被锦衣卫给封了,就这个架势,谁还敢上门去给严阁老送酱菜啊,这就好比你发现前面有一堆警察叔叔正在扫黄,正常人类是不可能会想进店里,再去消费一把的。昨晚京城兵荒马乱的折腾大半宿,严党倒台的消息传地满天飞,赵老板常年给严阁老送酱菜,自己心里也是慌得一匹,生怕跟严党扯上关系,结果天还没亮,自己就被锦衣卫从被窝里给揪了出来,还硬逼着自己带人去给严嵩送酱菜,端的是怕什么就来什么。赵老板带着伙计扛着二十几坛酱菜,一路战战兢兢地进了严府,从街角到严嵩的书房,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地站满了锦衣卫,赵老板是越走心越凉、越走腿越颤,就算瞎子也该看出来了,严阁老这回怕是真的要凉了。
赵老板今日来严府送酱菜,特地穿了一身粗布衣裳,故意把自己打扮地跟个伙计似的,低调地简直令人发指。身穿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给严嵩的府邸内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气,赵老板心惊胆战地跪在了严嵩书房门口,心头止不住地一阵狂跳,额头上滴着冷汗,思索了片刻,方才硬着头皮高声吆喝道,“小民叩见阁老,今年小铺腌制的各式酱菜,一共二十坛,奉阁老之命,都送来了”。那赵老板也是个精细人,往年为了巴结严嵩,酱菜都是定时、定点、定量主动送上门的,哪里还需要严嵩发话;如今却刻意强调说,是“奉阁老之命”送来的,分明是在和严嵩撇清关系。屋里的两位阁老都听出了赵老板的弦外之音,严嵩无所谓地假装耳背,徐阶则是放下手中的茶杯,板着脸扭头看向窗外,见屋里没有回音,赵老板兀自在院子里喊个不停,“小店今年腌制的二十坛酱菜,按阁老吩咐,给您送来了”。
不得不说赵老板的嗓门是真的大,连假装耳背的严嵩此时都有些无奈了,主要是这厮喊得贼起劲,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是,严阁老故意沾了六心居二十坛酱菜的便宜呢。严嵩躺在摇椅上,闭着眼问了声,“是赵老板”,徐阶随口回说“应该是吧”,“徐阁老,烦你叫他进来”,徐阶耐着性子答了声“好”,起身走到门边,让门口的管家把赵老板领了进来。就为了这二十坛的酱菜,徐阶在书房里已经枯坐了一个多时辰了,越喝茶火越大,又不敢在严嵩面前发作,此时终于见到了姗姗来迟的赵老板,黑着脸招了招手,眼神却好像刀子般狠狠地扎了过去,赵老板自然认得徐阶,此时更是被吓得不知所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严嵩趁这个功夫,从躺椅上利索地站了起来,独自走到书桌边,故意背对着门口的屏风,摆好了pose,徐阶领着赵老板绕过屏风,先是瞥了眼空荡荡的摇椅,再抬眼时,却发现一道风烛残年的背影映入眼帘,冲着赵老板努了努嘴,无动于衷地坐回了椅子上。
赵老板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了几步,做贼心虚地望着严阁老的背影,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赵老板”,严嵩背着身打了个招呼,那赵老板仿佛老僧入腚般地站在原地,一声也不敢吭,徐阶放下茶杯,不徐不疾地催道,“严阁老问你话呢,回话”,赵老板扭头瞄了眼徐阶,这才扭捏着答了声“是”。严嵩双目虚望着前方,眼中闪过一缕精光,自顾自地说道,“二十多年了,难为你每年几次给我送酱菜,记得你多次说过,想请我为你的店面题块匾,今天我就给你写”。严嵩说罢缓缓绕到书案后面,费力地展开一张宣旨,提笔在砚台中沾满了墨水,抬手便要挥毫落笔。有一说一,甭管严嵩人品怎么样,老人家这笔书法是真心的冠绝一时,绝对属于艳压群芳、鹤立鸡群般的存在,只可惜作品往往都要和人品搅在一起,哪怕艺术方面的成就再高,只要政治不正确,一样也是白瞎。
看着严嵩兀自拿起了那只毛笔,赵老板心里是叫苦不迭,这严阁老也是真不干人事,早不题字、晚不题字,非等树倒猢狲散的时候题字,这不是特么坑人嘛。严嵩亲笔题的字,你说这牌匾,赵老板他是挂还是不挂呢,实话实说,挂与不挂都特么是颗雷,赵老板就是个卖酱菜的生意人,无论是清流当权派、还是严党余孽,哪边他也得罪不起阿。赵老板眼角泛着泪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狠狠地磕了个头,苦不堪言地说道,“小民不敢,阁老,小民小店都经营的百姓生意,怎敢求官家题匾,阁老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呀”。赵老板情急之下也是口不择言,全然不顾严嵩的面子,一口回绝了老人家的好意不说,还哭爹喊娘地苦苦哀求,明明是严阁老要送赵老板一副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严阁老要送赵老板归西呢。严嵩闻言也是瞬间飙起了演技,提着毛笔的手僵在空中,身体微微颤抖,扭头看向徐阶,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眼眶中似乎还带着几滴清泪,先是失魂落魄地苦笑了几声,又换了副无可奈何的语气,神情落寞的自嘲道,“徐阁老都看见了吧,平时多少人,千金求老夫一字都不可得阿。今天老夫白给他字,他都不敢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