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O一六回五谷纷繁情无尽,水火激荡日蹉跎
书名:华山剑侠录 作者:移剌大王 本章字数:8609字 发布时间:2022-07-26

第十六回 五谷纷繁情无尽,水火激荡日蹉跎

回目注:跎,五歌。

顾幼锋与谢无忌坠入炼狱海中,转瞬不见踪影!

“夫君!”水婈君纵声痛哭,身子一斜,便欲跳入海中一同赴死,夏王单手拉住其臂:“何必速死也!”

“你这昏君!”婈君悲怒,回身一剑疾刺!夏王不用真力,挥洒间伸指拆招,口中呼喝:“纷繁剑气无穷尽,绞动大势逆江流!

刹那间六尺剑气壮烈如风、旋转如龙,搅得血海翻腾不休!水婈君怒火填膺,头脑仍冰雪聪明,手中剑抖动如鞭,横行如蛟,其势正大、其力沉雄!龙蛟颤抖,剑气争衡,婈君处于下风,眼见夏王并无杀意,缓缓镇定,眼中见机,手上起势,招数渐渐圆熟!

“好丫头!”元曦手如长锋,纵横往来之时故意留了余地。

水婈君剑上招数越发熟练,怒意全消:“莫非老师并未杀他二人……难道……”

“收摄心神!身步首剑若迅雷,万剑荡起天云破!”元曦一声雷喝,双手凝气成剑,那剑又化作闪电,纵横八方,教人眼花缭乱!

“老师剑法又变了!”无数紫电奔雷顷刻又变作长枪大戟,以强绝之势袭其头、颈、腰、腿,攻击之剧烈教人毫无喘息之机!婈君骇然,只得搅动手中青锋,击、刺、撩、洗奋力抵挡,数招后便已险象环生!夏王见她难挡,渐渐放慢剑速,口中再喝,

“一剑起兮升斗斛,一身灵兮尺寸度,

一意乱兮锱铢两,一心诚兮斩嗔怒!”

婈君闻其声,动其心,当下单凭心眼观剑,那股剑意竟被她刹那捕捉,手中长剑顷刻变招,紫电霅霅、神雷轰轰!空中两道霹雳雷霆往来交锋,畅快非凡!

“当真是天纵奇才!奇才!”元曦大喜过望,仍旧怕她支撑不住,不敢用力摧折,而剑上亦无太多变化!纵然如此相让,婈君亦已汗透重衣,气喘如牛!

起落东西剑有神,揭光打影气纵横!”元曦纵身一跃,手中剑变作尽八尺刚锋!

水婈君已然甚是劳累,看到这般长大无形气剑仍旧惊骇而不知所对:“这到底是剑是枪!”

“小心了!”元曦纵身而前,剑势上指,水婈君心知虽是虚招,却不敢怠慢,亦以长剑挑来,元曦让她一尺之长,只当做剑前有刃,不待长短兵刃相撞,脚下再换方位,中宫直进!

“这……这到底是什么剑术!”水婈君一时无法可解,只得侧身后退,避让时勉强挥剑横扫,元曦再刺,婈君再退,一揭一打之中,虚实莫测,变化虽只阴阳,然复用之,纷繁万端,难以尽数!眼见水婈君手臂颤抖,已然力尽,不出三招便即毙命八尺剑下,夏王元曦收剑而立。

闻诗戫方才便即醒来,看到二人这般激烈厮杀,立时呆住了。水婈君扑通一声跪倒,悲泣道:“老师,求你对婈君直言,我夫君他……”

夏王长叹,手臂挥动,苍穹中显出两幅画卷,那画卷仿佛活物一般,显出诸般影像。顾幼锋、谢无忌各处一隅,身前分别立着一个男子,两名男子面目模糊不清。

“大王,这两位是……”戫儿大感好奇,瞅着那画卷眨了眨眼。

“他们是我两位至交,名做‘羽先生’、‘子先生’,两人性子各有不同。羽先生一怒,千人尽废,刚好能治一治博恒那副懒散性子;子先生资辩捷疾,善能调教患之那副急脾气。二人受其悉心教导,待三年期满,吾再考教!”

“三年?竟这般久?”二女惊讶。

“谷中一日,此地一旬耳。”

水婈君、闻诗戫闻言喜极而泣:“大王,我还以为谢哥哥……”

龙飞紫极进八方,虎跃青霄杀九宫!”元曦手中凝剑,又化作五尺六寸长,招式再变,身形时如龙盘,时若虎踞,目视之:“婈君儿可试为之!”

水婈君全身气机被元曦剑气锁定,稍敢妄动,便遭断首穿胸之祸,无奈笑道:“老师,前三番剑法尚且有形,此剑无形,徒儿万万比不得!”

“非也,此剑亦有形!”

水婈君细看半响似乎略得要领。闻诗戫却笑问:“无形之剑又为何?”

“待比过了吾细细言之!”元曦重瞳圆睁,激射神光,身若长龙,剑气暴起!婈君为其剑光所摧,眼不能视,只低眉俯首,却见夏王步履,竟捕捉一二玄机,当下矮身持剑身若伏虎,剑尖直指龙形之隙!元曦大喜,剑变清灵,飞若松鹤;水婈君剑气刁钻,顾盼如狼;元曦身形前后曲折,游走而前,水婈君失声尖叫,以手掩面:“大王,婈君怕蛇!”

元曦哑然失笑:“圆转如盾,灵动八方,又何惧哉!”

水婈君剑气再变,化成龟形。元曦赞许点头,身形如山而起,仿佛化作神熊,剑势虽缓,却无可匹敌!水婈君已然筋疲力尽,然灵台中轰然震动,一股清明显出,窥破夏王身上‘数处破绽’,长剑鬼神莫测一招斜刺前伸半寸,隐隐指向其腰肋处!

“奇才!且看这套剑法又如何!”元曦激动狂喜,纵身后跃,气息深沉而又疾若星流,剑力便即起处,水婈君再难支撑,身子轰然倒地,昏了过去!

“水姐姐?”闻诗戫奔来,夏王叹了一声,平复心情,手中剑气消散:“为师太苛刻了,让她睡一会吧。”

且说顾幼锋沉到血海之中,无数厉魂蜂拥而至,将他拖到幽深之处!那深海之底非是幽冷,反而酷烈难耐,博恒定睛一看,竟有无数烈焰化作赤、橙、黄、绿、青、蓝、紫、黑、白九色汹涌而来!厉魂畏惧高热,纷纷遁走,只留下博恒在这九色火焰中煎熬,刹那间,无数记忆涌上心头:“我死期将至耶!老师当真是魔头不成!”

“华阿婆!今夜这院子便先给众位乡亲暂住,之后再作返乡之打算!且劳烦您为我和夫君再备一间净室即可。”水婈君取出十五贯钱塞给阿婆,华阿婆摆手道:“你们夫妻是当世大侠,除了夏九州夏大英雄和咱们大王之外,阿婆我从未见过如此热心之人。这钱来日在说。”

华阿婆说什么都不要二人钱财,水婈君叹息,从怀中取出一个荷包:“阿婆,这是我娘留给我之物,若您不嫌弃便留下,权当房租,来日我们夫妻还要北上,此为定金。”

阿婆接过荷包,打开来看,里面竟有一枚金锁,心知贵重,又想拒绝,看到水婈君神色,心中欢喜又复悲痛:“若我闺女再世,也该是这般如花似玉的年纪!”

顾幼锋笑道:“阿婆可还有些吃的……”

“吃!吃!吃!还不起来!”一声爆喝打断顾幼锋美梦。

“这是……这是哪里!”顾幼锋惊的满头冷汗,一咕噜坐起身来,环顾四周乃是一间整洁雅室,榻前坐一美貌妇人,实有倾国之色,眉宇间又布满英气。那妇人手端羹汤,在其熟睡时喂之。妇人身旁端坐一男子,面目与身形模糊不清,只一双重瞳如雷似电,视之如遭万剑穿心!

顾幼锋从未有如斯惊惧,浑身止不住颤抖:“此人威压如山,要杀我岂非只需一念!”

那男子也不如何恼怒,持剑起身,淡漠道:“废物。出来。”

博恒甚怒:“阁下救命之恩,小人没齿难忘,然阁下这辱骂之仇,小子亦不敢或忘!”

妇人起身劝道:“大王让夫君教他,此间日月无期,何不以礼相待?”

“若是个壮士,我便待之以礼,若是匹夫,便弃之不顾!”那男子嘿嘿冷笑,快步走到门外。顾幼锋怒目起身,冲出房外,眼见那人头戴高冠、纹以金凤,身着长衣、饰以玲珑,足踏革舄,绘以鳞虫,其人方面长须,气轩神晖,赤目重瞳,不怒自威,身形约莫八尺六七寸高,立在身前,如山如岳,仿佛有遮天蔽日之能!

顾幼锋惊惧,与之而视便即心生幻象,然见之满目鄙夷,随即运夏王所传心法,五内真气充盈,恐惧渐消,当即躬身一礼:“敢问前辈姓名!”

“杀汝者,‘羽先生’!”羽先生大喝一声,一剑暴起,从肩至腰将顾幼锋劈做两半!

顾幼锋‘半截身子’摔在地上,汝烂泥一般,眼中血红,胸腔却不气短,只知怒喝:“你这奸贼,竟偷袭我!”

羽先生提起他‘两半’扔入海中,转身携妇人远去。

“夫君,夏王托你照看他徒弟,怎这般粗鲁,待他这‘识神’恢复原貌,回转上岸,岂不耽误时日?若回不来……”

“回不来便死,这等小厄尚不能自解,怎配做元曦老弟入室弟子!”

二人闲谈片刻,便听到屋外呼喊咒骂之声。

“奸贼!今番我要将你碎尸万段!”顾幼锋趴在岸上,‘肉身’竟已复原,并无半点伤痕!

妇人笑道:“这孩子折而不挠,倒有韧性,才说话间便回来。”

羽先生转身冷笑:“未料小子如是不济!今番汝先出剑!”

顾幼锋苍喨一击出手,眼见刺到其胸前,羽先生不躲,亦不举剑相抗,顾幼峰当即收剑,怒道:“拔剑!”

“嘿!汝无能为也!何须铁器!”

“你!你这奸贼!”顾幼锋目眦尽裂,剑上生出一股凛冽火劲!羽先生微惊:“朱雀帝的神火?”

博恒爆喝一声,长剑电射而出,妇人远远望着,羽先生待剑至胸前时侧身一躲,右脚斜飞,顾幼锋长剑脱手,兀自未明败因,胸口便已挨了雷霆一击,摔倒地上。

羽先生脚踏其面,冷笑道:“此剑术耳?不过是犬跛其足,狼仆其尾!尤禽兽之嬉戏哉!”顾幼锋双手奋力抓住羽先生右足,奈何其力如山如海,难撼分毫,心底受莫大屈辱,悲愤之极。羽先生一脚踢飞顾幼锋,喝到:“滚吧!不复相见!”

“夫君,这般是否太过!这少年颇有志气,万不该折辱。”妇人有些忐忑,不住回头瞅着顾幼锋。

剑术不成,尚可苦修,若无知耻之心,那便是无志之匹夫!纵苟活于世,又有何意味!”羽先生侧首一撇,携夫人而去,只留下顾幼锋一人在茅屋之前失声痛哭。

“我这般活下去还有何意义,不如自绝了吧!”顾幼锋痛哭良久,慢慢醒悟,大喝一声又投入海中深处,众厉魂眼见顾幼锋双目喷火,如欲噬人,无不惊恐避让!博恒沉到海底,又遭烈焰缠身,苦痛难熬,灵台却甚清明:“刚刚我被羽先生一剑斩断,胸腹并未如何疼痛,在这烈焰之中不多时便即复原,难道这是吾之元神魂魄?可若元神受创,又怎会复原的这般快呢?”

博恒左思右想,不得要领,忍耐水火煎熬之时,不断反思过往经历。

“痛定思痛,痛何如哉!羽先生之言甚是,我这等淫慢之性若不改正,纵然再修上五百年也是枉然!此非剑术之不逮,而是性格之使然!”

顾幼锋咬牙切齿,往复徘徊,终于从九色火焰中冲出,浮出海面,走上岸边,旋即跪倒羽先生所在门前:“晚辈求先生教我剑术!沉水入火,幼锋必欲所达!”

妇人在屋内听闻,笑道:“夫君看,我便说这孩子有志气。”

羽先生不置可否,手掌微微伸出,一股巨力飞到顾幼锋肩上 “且看来日,再做定夺。”

博吟忽感身泰山压顶之难,身子前倾,双手立时撑在地上,心中却甚喜悦:“羽先生愿意考验!今番定要支持到底!”

另一隅中,谢无忌被‘子先生’以礼相待,每日不是吟诗,便是下棋,绝口不提修行之事。

子先生身长几尽九尺,然面目俊朗,长冉美须,文采斐然,又通经纬,谢无忌时时如坐针毡,稍有应对不善,便被出言讥讽,然因有求于人只得隐忍,心底却急如火焚。这般不知过了多少光阴,一日早上,谢无忌起身洗漱,对照铜镜之时,两鬓竟生出一丝银华!

“我怎么这么老了!”患之大惊失色,奔到子先生处,怒道:“无忌来此经年,日夜不敢僭越,然先生何时教在下武艺?”

子先生慢条斯理:“且来吃茶!”

“吃茶,吃茶!吃你妈的头!”谢无忌大怒,掀翻条案,子先生也不动怒,只取来铜镜,谢无忌大奇视之,原本鬓角只有少许白发,顷刻间变作万千银丝,一时惊怒悔恨:“你到底施了什么妖法!”

“汝越是心急,老去便越快,再急下去便即老死于此也!”子先生桀桀怪笑,谢无忌眼见镜中人转眼已然是满面尘霜,不由得失声痛哭,旋即悲愤道:“吾与恩师有约,这般窝囊死法,愧为丈夫!”说罢竟横剑自刎!子先生也不吃惊,只是笑叹,他身旁一女子端来糕点,看到这般场景,问道:“且碎梦否?”

“不可,其急切之性比那‘羽’之为人,过之何止百倍!‘羽’尚知读书、练剑、学万人敌,一样也未错过。此子贪功冒进,自以为才出天下,不肯下死苦功,纵然再练上五百年也难有成。到时悲守穷庐,将复何及!”

妇人笑道:“夏王让夫君教他当真是对的,羽先生却教不来这孩子!”

顾幼锋虽不用功,却知耻而后勇,狠狠折辱一番,或能立志!元曦老弟却将教谢无忌这苦差事于我!”

“还不是大王才高于世,无人能及!”妇人嘻嘻一笑,子先生大笑,手一指,谢无忌‘尸身’消失。

二日早间,谢无忌再度转醒,大惊中抚摸颈项,又仔细照铜镜,满头黑发面目如常,又惊又喜,便去找羽先生,谁想其闭门不出,谢无忌跪在地上,叩首流血:“昨日小子冲撞先生,在此赔罪!望先生教我绝学!

子先生打开房门,却不说话,谢无忌跪在面前凝目看去,惊觉天旋地转。二人这般相对不知多久,似日月无穷,天地无期,时鹅毛飞雪,时阳春白露,旁人看时不过一念,身在其中竟如万年,谢无忌银华满鬓,眼中含泪,子先生叹道:“汝这般性急,如何能济事!且随我来!”

谢无忌起身之时,脚步踉跄,满手褶皱,不由得悲从中来。子先生领他到客房中,将塌下席翻过,竹木之上乃刻着一卷《剑经》,谢无忌大奇:“何时在此?”

“汝来之时,便在此处。”子先生说罢,又从条案下暗格中翻出一卷《闪电法》、从铜缶下取出一本《兵策概要》,谢无忌悔恨无已、失声痛哭,跪在地下不能自已。

“吾受元曦所托,在此为汝预备多番,汝心浮气躁,有眼无珠,弃珍宝于前,就瓦砾于侧,实是愚不可及。所谓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汝也无需复见汝师,便老死此处吧。”

谢无忌只是叩首,起身叹息,强笑道:“弟子迟暮,仍愿随先生学习。”

“汝年华已逝,还能学甚。我懒得教你这废物。”子先生大声嘲笑。

“朝闻道夕死可矣,无忌已然明了,能得先生传授一年,便学一年,传授一日,便学一日,传授一时,便学一时,传授一刻,便学一刻,再不敢急躁。终不能一事无成,带入黄土!”

“然也?”子先生丢下书册,冷笑而去,谢无忌看着子先生远去身影,也不生气,拾起书册便看,然两眼昏花,却甚难熬,只得调亮灯烛,远而观之勉力而为,自朝至夕,竟不知疲倦。子先生在远处回廊中细细瞅着患之,心中暗赞,夫人笑道:“今番可碎梦否?”

“待他自己醒来。”

谢无忌白首穷经,身旁无数低声细语,似怒骂,似谮语,如千夫所指。

“汝这老匹夫有甚能为!”

“嘻嘻,博恒哥哥已然得了老师大道,汝还在此耗费时光,当真蠢不可及。”

“谢哥哥,你让奴家好生失望!”

“劣徒,时至今日方始醒悟,又有何用!为师将你逐出师门!”

“二弟,你怎么竟这般模样!”

“哈哈哈哈!姓谢的小子,此番还敢与老夫对掌否!”

谢无忌抬头望去,身周千人所指皆化作云水雾霭,一声长叹,慨然而笑:

“自称陈郡纨绔子,未料横祸覆屋梁,

完卵本应随风去,正气如檐庇儿郎。

随父出征战河朔,剑起不详刺未央。

拜师学艺过幼年,晃荡河朔游山岗。

八载匆匆如隙过,千金如水逝茫茫。

至急至切难下彻,学又不成空断肠。

而今举目望云汉,残剑空挥披尘霜。

本命将熄不胜叹,闻道何惧山水长!”

子先生与夫人甚是惊骇!谢无忌颤巍巍拔剑起舞,手中扔出无数黄豆,一一斩破,毫厘不差,原本身形颤抖、气喘迫促的他,此时手中剑竟越舞越快,剑气化作无数光影交织纵横,幻象破灭!

“破梦了!他竟破梦了!”子先生甚是激动。

“怕到来世仍过不了师父考较,如之奈何!”谢无忌苦笑摇头,败絮之身终悄无声息倒在一片白茫茫之中,顷刻化作飞灰之时,耳边却传来鼓舞之声:“若不一试,怎知深浅!”

飞灰之身逆时而聚!

谢无忌抬首望天,苍穹如鸡卵一般碎裂,而自己正处身于一在草庐中!子先生与己夫人正端坐面前!

“先生!”谢无忌大喜,倒身便拜!

“此回不在梦中,未有钟鸣鼎食伺候,可失望了!”子先生怪笑,谢无忌跪倒席下,以师礼待之:“求先生教无忌正道!”

子先生神色淡漠:“今日我且把话说在前头,若是汝心急一朝,便即严厉惩戒,若有二次,废汝武功,从头来过,再有三番,驱逐此地,不必再来!”

谢无忌正色道:“无忌万万再不敢急功冒进!”

“好!”子先生起身,领他到一处湖中,谢无忌惊出一身冷汗,原来那湖中非是水,而乃百千万亿黄豆!

“每次卯时,与我对练,余下时辰便将这湖中之物劈做两半,足够汝三年之用度,不得偷懒!”

“是,谨遵师命!”

“今日卯时已过,自去习练,若遇难处可来找吾。”子先生潇洒而去。谢无忌心中充满喜悦,忙即擦干眼泪,从湖中取出一把豆子,仔细摩挲,旋即撒到天上,起剑劈之!

水婈君卧在榻上,迷迷糊糊转醒时不知是何年月时辰,耳边听到戫儿喜悦呼喊之声:“大王,君儿姐姐醒了!”

“戫儿,老师呢?”

“老师怕你我肚饿,下厨做饭去了!”

“怎能劳烦老师!”戫儿扶着水婈君,二人朝外看去,夏王又端着托盘入内,水婈君、闻诗戫连忙上前:“怎敢劳动老师大驾!”

二人将饭菜放在案上,但见五谷香粥两碗,牛肉、腊肉两碟,应时蔬果一盘,米面糕点无数。元曦笑道:“快些吃吧!”

“老师……”水婈君何戫儿略有忐忑,元曦自知好人难做,叹道:“我带汝二人且去看看,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多谢老师!”二女转眼便与心上人相见,心中甚慰。

元曦挥手唤来一大片云朵,三人便即起行,水婈君大感兴奋,闻诗戫望着炼狱中刀山剑川、血海赤河,其在身旁飞掠倒退,顷刻远去,又感心惊肉跳:“大王,莫非您是仙人?”

“吾非人、非鬼、非仙,不入五行轮回,身在乾坤之外。”元曦语气淡漠,隐隐透出一股凄凉,戫儿眼中含泪,元曦扭头笑道:“先去看你家无忌哥哥,还是吾徒儿的夫君?”

闻诗戫、水婈君俱各大窘,元曦挥手一指,远远看到谢无忌正在岸边劈斩,剑势起落,大为规矩,已不复前时跳脱之感,元曦甚是惊讶,又大为气愤:“吾教他八年,竟及不上子先生数日!莫非此子欺吾良善,不肯用心!”

闻诗戫笑道:“大王为人平易,乃是第一流人物,谁人敢欺。”

“走吧!”元曦看了又看,苦笑一番,便欲转身离去,戫儿还待上前搭话,元曦道:“此三年甚为紧要,不要打扰他二人。”

“要三年呀!”戫儿含泪点头,不过片刻,三人从剑山之西便到其东,水婈君热泪滚滚而下:“夫君,他竟受了这多委屈!”

顾幼锋仍旧跪在地上,皮肤开裂,浑身浴血,俨如泰山临项,身子不住颤抖,却不愿丝毫退缩。元曦亦大感惊讶,二人便欲上前,被夏王伸手阻拦:“此时若去打扰,注定前功尽弃!”

“可是……若他身子……”

“此为其‘识神’,并非肉身,亦非魂魄。”夏王抚须凝视博恒。婈君和戫儿不明所以:“识神?”

“他两个肉身与元神皆在极安稳处,汝二人不必多虑。”夏王不愿多说,只静静观看。

此时顾幼锋力气垂尽,身子便欲轰然倒地,然却强自支撑。

羽先生走来,重瞳圆睁,喝到:“撤!”

刹那间,如山巨力收回,顾幼锋肩头一轻,口中喷出鲜血,双手撑地:“先生……晚辈……”

“我教你便是!”羽先生神色泰然,顾幼锋闻言大喜,眼前一黑,轰然倒地。元曦与羽先生对望,相互一礼。羽先生将顾幼锋背起,满意而笑。

三人回到‘炼狱’偏远处,寻着山路走去,远远见到几间简陋木屋。

“饭菜凉了,待我热热。”夏王当即又走入厨下。戫儿拉着婈君,手指着那屋道:“水姐姐,你这几日便一直在此处昏睡。大王每次都从外面端来食物。”

婈君心下感动,不忍夏王独自忙碌。二人亦跑到厨下帮忙。

片刻后,三人端坐屋内。二女对夏王倒身下拜:“老师悉心引导,小女不胜感激!”

“不必客气,快些吃饭吧!”元曦坐在榻旁,二女这才甚觉饥饿,大口来吃,忽而又觉不和于礼,改做小口吞咽。

元曦大笑:“汝三日未尽米水,却该吃慢些。”

“老师刚才说他二人在剑山中的只是‘识神’,那便不需吃喝了,可为何我二人……”水婈君咀嚼香甜美食,手握糕饼,闻其香气,心头大感迷惑。

“汝二人此刻非在华夏世界。”

二人不明所以,又不知从何问起。夏王耐心答复:“汝四人七八日前自伏牛山山壁所入之处,乃为一‘幻界秘境’,为我门祖师所开辟之世界,姑且称其为‘桃花秘境’吧。”

君儿和戫儿拊掌雀跃,笑得合不拢嘴道:“戫儿就说嘛!这世上定然有‘世外桃源’!?”

婈君掩口一笑,心情甚是舒畅。

“而刚刚我们所处之地,乃为‘炼狱世界’,为吾……吾父所开辟。” 夏王原本神色淡然,讲到此时面显极大愤慨,又显出极大克制,惊的二女大气不敢出。夏王侧过头去,长叹一声,这才转为和颜:“世界正中之‘剑山’乃修行之地,平素只有元神、识神方可入内。”

“大王,为何不将二位先生请出来?”戫儿天真烂漫,想到便问。婈君笑道:“是他两个去学艺拜师,岂能劳动二位先生。”

戫儿恍然。夏王笑道:“此其一也。再者,两位先生需在剑山镇压一物,须臾不可离开。”

“原来如此!”二人不停点头。

“大王,戫儿观看羽先生威仪广大,刚直不曲,让他教导顾大哥哥却也合适,子先生却未见过,不知是何相貌!”闻诗戫边吃便问,又觉失礼,连忙放下粥碗,元曦笑着递去肉蛮头:“礼法为人所定,便可因时废立,不必拘于表象。

“戫儿虽不大听得懂,可也觉得大王厉害非常!”戫儿笑着接过蛮头,大口吃了起来。水婈君只吃七八分饱,便即起身收拾,夏王拦下道:“‘炼狱’规则尚不完善,虽有食物,不敢让汝二人涉险,而这些吃食乃是‘桃源秘境’所得,却不碍事。”

水婈君皱眉,透过牖户望向山脚下,不禁问道:“老师,‘炼狱’初看虽可怖了些,可这处居所附近明明亦有一二清澈湛蓝河流,其中亦有鱼类,而偏远处山岳亦有少许祥光笼罩,其间甚多果树,我二人亦能采摘垂钓。这却有何不可?

元曦忙摆手:“不可!‘炼狱’规则尚不完整,比不得‘桃花秘境’,更比不得华夏。食了此处食物,一时未见不妥,就怕时日长了显出弊端,而又无法医治!为师不敢冒险!”

夏王待他二人餐毕,自取过托盘,挥手撕开世界,带至‘桃源秘境’。

此时,数名女子上前接过,为首一女名回雪,身长七尺有余,窈窕端庄,只听她笑道:“委屈哥哥做这等奴仆事来。”

“吾本不甚厌烦厨下事,可我那处世界时空流转极快,此处一日,那处一旬,一日要做三十餐,又是我爱徒家人,怎能不管!”夏王苦笑叹息。

正在此时,有一女子又端来满满一盘食物,乃午餐之食,夏王悲叹,双手接过。

那女子名唤流波,身长六尺五寸,面貌清秀,恭敬道:“婢女告退!”

正在此时,一女子从远处走来,手中托一小盘,内中一盏、一碟:“大王且慢,容妾一道去吧。”

元曦回首间,但觉满面彩光,明耀一时,女子本名连城,乃荆川王昌邑夫人,身长八尺余,窈窕玉立,其衣着虽甚雅素,其人却实有丽压群芳、惊动天下之美。

连城走到元曦身前数尺处,轻轻取出一颗枣,递到元曦唇边,妩媚一笑:“哥哥也吃下,待妾一道前去。”

众女惊骇恍惚。

连城却仍距夏王丈许远近,以礼相待。

“万万不敢!”元曦恭敬,快步上前单手托那托盘。连城万福一礼,温柔一笑,眼见那雄伟身影消失于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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