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仲思独坐无聊。桓府的下人一个个乖巧机警得很,一看这架式就知道这不是主子看重的贵客,想来就算怠慢了也没什么要紧。何况这间本是偏厅,不是款待贵客时用的大厅。厅里没什么贵重的物事,就是墙上悬挂的字画也不是什么精品,不过是几位少爷与平时三五知己闲时随意的涂鸦,不怕他会顺手牵羊偷了去。一看桓福总管随老爷离开,也都偷偷开小差溜走了。所以片刻之后,只留殷仲思一人在此。
殷仲思正在随意观赏墙上的字画,
忽听一个声音在说:“小姐,走了啦。要是被老爷知道了,又是一顿好骂。”
一个软软的童声笑道:“不会的。阿爹只是装装样子,其实是只纸老虎。”
先前的声音不满:“你是他宝贝的女儿,自然不会怎么样。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可就惨了。老爷一定会编排我们没有努力、用力、非常卖力地劝说你!”
“放心啦。我会照顾你的。挨骂恐怕难免。不过被骂几句又不会怎么样,既不痛也不痒,你就安心好啦。”
先前那个声音看来是安不下心,犹自嘀咕:“小姐……“
那个软软的童声不耐烦了起来,
不客气地道:“喂,我阿娘是把你交给我使唤的,可没有把我交给你教训。你别再罗嗦了成不成!”
先前的声音大是委屈:“可是小姐,我会害怕嘛。”
“好了好了。你先走好了。不管是我阿爹还是我阿娘问起,你就推说不知道,这总行了罢?”
殷仲思没有回头去看说话的那一对主婢,只是暗暗在心里想:“原来是桓冲的女儿,怪不得这样娇纵任性。如果我不得不留下来,这小丫头只怕也会是我的学生。教这样蛮横的丫头,只怕会头痛无比。虽说师命难违,但我已经本本分分到了这里,拜见了桓冲,递交了信函,也算是完成了师父的托付了罢。最好桓冲气量狭小,看我不顺眼,主动提出不要我。只要是他先提出来,那师父就没什么可怪我的了。”正想着,那个软软的声音好奇地问道:“你是谁?我没见过你。”
殷仲思一怔。不过没打算回头。这种骄纵的小丫头,他没兴趣结识。他现在只需耐心等在这里,等桓冲想好了借口出来打发他了事------看他刚才拂袖而去的样子,他分明心里已有了这样的打算。
“喂,你有没有听到我跟你说话?”娇嫩的声音微有怒意。
殷仲思相应不理。他面前的这幅画画着一个老者柱杖站在崖边,山崖峻峭,山风吹得那老者衣袂翻飞。这画笔法线条如春蚕吐丝,虽失之细致,但画中老者身形神态极其形似,衣饰线条简洁明快,在勾勒峻峭山峦时染以浓色微加点缀。殷仲思不由赞叹这丹青圣手委实精妙,细看落款,只见写着“五凤山“三个大字,下面潦草地写着“晋陵无锡顾长康醉后戏笔。”
凑近了看,最奇的在于画中老者眼睛只勾勒了轮廓,却没有点上眼瞳,好象是个瞎子一般,风神气韵未免差了很多。殷仲思暗自琢磨这个画者如此安排的用意所在。
“你是聋了,还是死了?”身后的声音嗔怒起来。殷仲思正在全神贯注看眼前的画作,丝毫不为所动。忽然背心被异物打中,正想回头,脑后风声又响,他头一偏,避过后脑要害,一物从他颊边擦过,击中墙上的那幅画,啪的一声,然后掉落到地上。殷仲思微微吃痛,低头一看,那袭击他的不明物事是一颗小石子。殷仲思气怒攻心,霍地回过身来,对那人怒目而视,斥道:“你干什么?!”
出乎他意料,站在他身后十步外的是一个极其娇小的女孩子。她得意地笑着:“这下看你还装不装哑巴了。”
殷仲思瞪大眼:眼前这个女子---确切说是个女孩子,因为她只有八九岁的样子,可是这付骄横狂傲的样子一下子就把他惹火了。她以为她是谁?他恨恨地想,这样胆大妄为!这样无法无天!不教训一下简直难消他心头之气。他大踏步朝她走去。
小女孩见他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不禁心慌,眼瞪得大大的,喝道:“你……想干什么?“忙不迭地往后退。可惜她退得还不够快,殷仲思一个箭步上前,轻易捉住了她手腕。”你干什么!”小女孩被捉住了手,大叫大嚷,不住用脚踢他。幸好殷仲思比她高大得多,也幸好他还算练过几年武艺,所以轻轻松松抓住她不让她动弹,还能好整以暇向她问话:“你干什么?这句话该我来问你。”
小女孩不住挣扎,差点让他抓不住她。当然他有几招厉害的撒手锏,若是使将出来,即便是比他更高大的大男人也免不得要软下来。可是这种手法总不好用在眼前这个那么小的女孩子身上。
小女孩哇哇大叫:“你放开我!你这坏人!土匪!”
“你干吗用石头扔我?”
“你干吗不理我?”
“谁规定我非要理你不可?”
“我是这里的小姐!”
“那也不能要怎样就怎样。”
小女孩大叫:“你放手啦!你这个大猩猩。丑猴子。我不要理你了。”
殷仲思怒气勃发,咬牙道:“看来你不但跋扈,还一口脏话,哪象什么公侯之家的小姐。”
小女孩骂道:“要你管!还有比这更厉害的呢。”
殷仲思不怒反笑,不过笑得有点阴森森的。”哦?我倒想听听。”
小女孩瞪着他:他这付恶狠狠的样子让她有点害怕,而且手举得好酸,腿给他夹得好痛,大概就要断掉了。她有一点点想讨饶------当然只有一点点而已,她绝对不可以在这个家伙面前认输。
“如果你还不放开我,我就要去告诉我阿爹,让他把你吊起来打。”
“还有吗?”
“还有剥你的皮,抽你的筋,拿你的肉做人肉包子,剩下的骨头还可以煮一锅汤。“虽然说起来蛮恶心的,她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不过输人不输阵,吵架当然要放狠话吵到赢。她绝对不可以让他发现如果他当真被剥皮抽筋瘫成一堆,只怕她自己先被吓昏过去。
“还有吗?”小女孩发现他这句“还有吗“似乎好笑的成分更多于愤怒,不禁瞪圆了眼:怎么,难道他以为她是故意来逗他开心的?不管了!”还要挖你家的坟,鞭你祖宗十八代的尸。抄没你全家,男的杀了头还要再充军,女的通通卖到窑子里。至于你,你,你这个滚钉板、杀千刀的路倒尸,活该千人踩万人踏!”一口气说完,倒也有片刻的痛快,只是看到他绷紧的面皮和眼中射出的雄雄的怒火,心里抖了一下,怕得再也出不了声。
殷仲思不再觉得有趣了。一开始她说的那些还象是小孩子的胡言乱语,可是越说越不象话,越说越狠毒,他几乎不敢相信这些话是出自眼前这个小小的孩童之口。她明灿灿的眼眸中微微流露出一些害怕哀求之意,但那双置于其上的眉毛又黑又亮,斜斜向上翘着,展露出全然大胆不驯的意味。殷仲思咬牙切齿:这种无法无天的小孩子非得好好教训一下不可。
是该让他们懂点规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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