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婧手拄着下巴,歪着脑袋儿看着沈莹。她着实不解,这小画本真的很吸引沈莹吗?这从还食盒那天开始,她就不怎么爱搭理自己,以前都像鸟儿一样,叽叽喳喳停不下来。现在只要不主动和她搭话,她就不理自己。
这几天都是和阎宸逸他们在小凉亭里同桌而食,晚饭依旧是送来,只是来人变了,变成李毅杰。他放下餐盒,和她打声招呼就走。
可不管是同食还是学习,沈莹都挺安静,没有瞧出她半点不悦,就是静了点,也不和他们斗嘴。
难道是在憋着?
沈婧盯着沈莹,“沈莹,你是不是生气了?”
沈莹合上小画本,抬头,冷冷淡淡,“没有。”
“还说没,说话的调子都冷冷。你是不是因为他们所以生气?”
沈莹看着沈婧,却没接话。沈婧当她是在组织语言,可她没想到,这丫头倔得像头驴。
沈莹站起来,伸个懒腰,“姐,我真没事,别多想。有小画本看,有免费餐点,还不用劳累你煮,这挺好的。看这天色,李毅杰快到了,我去烧水沐浴。”
沈婧看着她笑容,都不知该如何反驳她,只能点点头,看着她去厨房。
沈婧叹气,随手拿起桌上的书,刚巧是沈莹看的小画本。这是本植物画本,不是小故事,她还能看得这么认真,这摆明就是生气了,还嘴硬。
可沈莹就是不给她一个准信,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子时刚过,沈莹突然被惊醒。她轻揉了睡眼,下意识走去沈婧的房间,却发现是空无一人。她走到床边,摸了摸床褥,湿冷湿冷的,心下一惊,连忙跑了出去。屋外静悄悄的,万物似乎都陷入了沉睡。
沈莹望向凉亭方向,眼里的担忧之色逐渐被心里的一火团所代替。她回房披了件衣服,就往那个方向走去,祈祷着那里不会有她不想见的存在物。
凉亭处,亮着些许火光。桌上还放着烤鱼烤肉,两坛酒,两个男的坐在石椅上,时不时交谈一两句,夹上美味尝口美酒,简直就是舒爽。
“殿下,不走了?”
阎宸逸喝了口酒,“我媳妇都没到手,怎么走。”
李毅杰刚拿起酒杯,又把它放下,双眼看着阎宸逸,“殿下,您这是认真的吗?”
阎宸逸拿起杯子,晃了晃,然后一口饮净。他抬头瞥了眼李毅杰,嘴角上扬“你觉得我在开玩笑?”
李毅杰给阎宸逸倒了杯酒,眼里多了丝认真。“沈婧是为人不错,可在天宫地府里也有这样的女子,且不论相貌,就家世而言,沈婧就已经没有赢的概率。总得来说,她并不是太子妃的最佳人选。”
阎宸逸把杯子磕在桌上,力道有些许重,发出了沉闷的磕碰声。李毅杰的心跟着漏跳一拍,他知道自己越矩了。
李毅杰站起来,低头,“殿下,抱歉,我失言了。”
阎宸逸给自己倒了杯酒,笑了,可眼里却是深邃得让人心悸。“你说得这些并无道理,但我要做的事,就不会有失手的可能性。”
李毅杰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可为了一个人而和全部人站在对立面,值得吗?天宫里已经有这么一对了,现在殿下也站住起跑线了。但也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值不值得。虽然现在考虑这些为时过早,但他还是得祈祷那天到来之时,一定要顺顺当当。
远处响起了阵脚步声,俩人对视了眼。
李毅杰正想飞上亭檐,看看是谁勇闯东林,却见阎宸逸摇了摇头,无声得制止了他的动作。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李毅杰渐渐放下心来。
阎宸逸扬起了个笑,“沈婧,你这大半夜不休息,走这里来干嘛?”
李毅杰见他笑的如此开怀,让人眼前一亮的模样,着实觉得心堵,他翻了个白眼,拿出一茶壶,一茶杯,放置在阎宸逸旁边。
听见熟悉的声音,沈婧这才注意到凉亭处有些许火光。刚刚自己太入神想事了,不自觉就走到了这边。想着这么晚,凉亭该没人,就想去凉亭坐坐。却意外见到他们。
见沈婧呆在那,阎宸逸再开口,“婧,过来坐吗?”
再次响起的声音,让沈婧松开了绞着的手指,迈步向凉亭走去。在阎宸逸的示意下,坐在他的旁边,李毅杰为她倒上了杯茶,阵阵花香味飘入鼻间。
李毅杰:“安神茶,试试。”
沈婧尝了一口,不涩不苦,倒是有点甜而不腻的口感。“好喝。”
阎宸逸疑惑,“这样的天色,你怎么一个人出来?睡不着?”
沈婧放下杯子,低头看着手中的杯子,声音听起来很是沉闷,“无碍。”
瞧着她无神的样子,阎宸逸变戏法似的,从某处拿出了个桃子,“给你变个戏法。”
沈婧抬头看向他,只见阎宸逸接过李毅杰递来的盘子,他把桃子和匕首抛向半空中,却没有掉落下来。桃子和匕首随着阎宸逸手指随意比划下,匕首在桃子身上削起片来了,一片片的桃子块落入盘中。
阎宸逸笑着,“厉害不?尝尝。”
沈婧双眼都看直了,“厉害,像耍杂技,但比他们厉害很多。”沈婧瞧着眼前被递来的盘子,她拿起一块,尝着很清甜,嫩且多汁。她忍不住眨着双眼,笑了起来,“好吃,和之前那些一样好吃。”
李毅杰忍着,憋笑:铁定好吃,阎后该要抓狂了。
阎宸逸瞧着她这开心,觉得自己也很心满意足,“待会拿几个给你父母妹妹。”
父母?沈婧的神色黯了,手不自觉地揉搓着衣角,“我和妹妹是孤儿。”
李毅杰不解,关于她的家世,他们已经摸清了。这殿下怎么还戳别人的痛处。
李毅杰瞅着阎宸逸,他却笑着和李毅杰对视,指了指桌面。李毅杰只能乖乖收拾桌子,桌上很快就只剩下茶和水果。沈婧就这么盯着桌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阎宸逸正想出声打断她的神游,她却开了口。
“七岁那年,闹饥荒。父亲工作时不幸丧命,母亲抱病在身,在这样的环境下,不就便也去世了。他们粮食攒给了我俩。”沈婧抬头,看向墙边上种着的花朵,“我俩没随人流走,还是待着那。后来巡抚大人说家有小孩,可多领粮食。邻居陆姨就成了我们的养母。她带着我俩到处帮人打散工,但她嗜赌成性,赚来的工钱大部分都被她拿去赌了。被追逃债务、被迫沿街乞讨这些都不在话下。而后来遇见这里,她才慢慢收了点性子,有了点银子,可温饱。但本性难移。”
说到这,沈婧觉得压在心上的气吐出了点,觉得肩膀也轻松了点。七岁到现在,已经不奢求能把重担全部卸下,但能卸下这一点点的分量,已经很满足了。
作为倾听者的阎宸逸,眼都不眨地看着沈婧的侧颜,看着她小嘴一张一合的吐露自己的故事,眼神里不复以往见到的愉悦、乐观,嘴角时常露出笑意。现下她的神情让他觉得自己错了,这些他都知道的。可他却想听她说出来,而不是最后让她知道自己调查过她。
被人暗地里调查个人秘密,人的心里都会生出芥蒂。
见沈婧结束了这话题,阎宸逸迅速敛去了眼里的情绪,再睁开便是一片清明。他为沈婧倒了点花茶后,双手搭在桌上,脑袋微侧着望向沈婧,露出了个笑。“还好吗?”
闻言,沈婧抬头看他,他的笑就这样落入自己眼里,很舒服。他的眼里,没有自己不愿见到的同情怜悯,倒像是阴天后的蓝天晴空,让自己多了点呼吸的自由空间。她突然生出种感觉,阎宸逸就像是自己量身定做的衣服,刚好合她的意。
沈婧耸耸肩,也露出个笑,“抱歉,我都没问过你的意愿,就让你听我的故事。”
含着歉意的笑容,柔和的眼神,若无其事的神色,似乎说故事的人已经随风而去,而现在的人又是自己经常见到的沈婧。
阎宸逸摇了摇头,把装满桃子的盘子再往沈婧面前推了推。沈婧也不客气,喝口茶,吃桃子,倒是让自己的心情舒畅了很多。被心闹着的疼,也一并被扔脑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