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羡慕你们都能做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情,可是我热爱的到底是什么?”
刚刚看完一场心心念念已久的演唱会,我跟随大批人群离开体育馆,向地铁站走去。被烈日烘烤了一整天的大地此时依旧散发着热气,微风拂过我挂着细密汗珠的额头,已经入秋的成都依旧无法让人感受到一丝凉意。
明明如愿以偿地看完了我最爱的歌手的演唱会,我本应该开心和满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却莫名其妙地失落。
我抬起头看着夜幕下闪烁的星星,“能够在自己梦想的舞台上尽情闪耀可真好啊!可是这样的生活对我来说太遥远了,就像天上的星星,可望而不可及。”
这星光对我而言过于刺眼,我伸出左手挡住天上的星星,盯着漆黑的天空看了几秒,才缓缓将手放下来。
“清晨,你是怎么知道到自己到底喜欢什么的呢?” 我转过头询问身旁的好友穆清晨。
她沉默了片刻,似乎是简单地回顾了一下过往二十五年的人生,然后才吞吞吐吐地回答:“我……好像是从小时候就……一直喜欢武术了,我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发现的了……”
“唉!” 我叹了口气,“明明跟你是同龄人,你对自己的热爱如此坚定,可是我怎么到现在都没什么特别感兴趣的事情。我的人生该不会就一直这样庸庸碌碌、毫无意义地过下去吧。”
说完后,我擦了擦鼻尖上的汗珠,用手扶了一下正在下滑的眼镜。
“应该不会吧。我相信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是有意义的,也许可能你还没发现呢吧。” 她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关于理想什么的我或许没办法帮到你,不过我想到了一个地方,那里或许有你想要的答案。但是我也不确定能不能带你进去,我明天先去问问,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下周末就一起去吧。”
我点了点头。
在地铁站,告别了好友穆清晨后,我独自乘坐地铁回家。站在拥挤的车厢内,我不自觉地回想起过往二十五年的人生。
其实我的生活没有任何独特之处。跟很多同龄人一样,我从小到大努力学习,就是为了考个好学校,毕业以后找个好工作。
父母希望我能够继续这样按部就班地过完这一生。因为害怕我走入歧途,所以给我取名叫做吴琪璐,谐音就是无歧路。可是这个名字似乎成为了我的束缚,让我走上一条平平无奇的路,这条路看似标准,却让我渐渐感到无聊和没有意义。
为了让我的人生变得丰富多彩,我上了大学以后就开始尝试各式各样的活动。可是到头来,我却似乎对于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
随着几声蜂鸣,地铁到站了,我呆呆地走下车厢,慢慢悠悠地往家走。
我拿出背包里的钥匙打开门,换上拖鞋,将手上的黑色双肩包甩在沙发上,直挺挺地瘫倒在床上。房间里一片寂静,我望着干净的出租屋墙面上贴着的海报,刚才演唱会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
几个小时前,我坐在可以容纳上万人的体育馆内,看着四周越来越多的观众涌入场馆,期待已久的演唱会就快开始了。
正当我还在和坐在一旁的穆清晨兴奋地聊天的时候,场内所有的照明灯几乎同时熄灭,全场瞬间鸦雀无声。坐在漆黑的场馆内,四周万籁俱寂,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低语,我当时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脏正在砰砰地快速跳动着。我仿佛在黑暗和寂静中等待了许久。
终于,场地中央散发出一束耀眼的光芒,晃得我睁不开眼,耳边同时传来了观众振聋发聩的欢呼声。我也站起来,跟随全场观众一起呐喊。那一刻,所有的烦恼和忧愁都被我抛诸脑后。
台上的歌手在华丽的舞台上用音乐尽情地表达着他自己,我可以感受得到她对于音乐、对于舞台、对于生活的热情。他就像是一颗恒星,走入我黑暗的夜空中,照亮了我的整片天空。
还记得在演唱一首歌之前,这位歌手介绍了即将要演唱的歌曲背景,他轻声细语却又十分坚定地说道:“我以前其实很迷茫,不知道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实现什么,还是为了体验什么。因为种种原因,我有无数次想要放弃做一名歌手。”
他抬起头继续说道:“直到有一天,我终于意识到,我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用音乐歌颂我心中、我眼中的世界。那一瞬间,我想我终于找到了我存在的意义,我不再选择逃避和放弃,也因此写下了这首歌。”
演唱会的一幕幕场景渐渐在我眼前消失。我呆呆地凝视着天花板,自己喜欢的歌手在舞台上的光芒万丈更加凸显了我生活的无聊至极。
我又回想起来穆清晨刚刚说过的那句话:“我相信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是有意义的。”
可是我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我好像从未对这个世界做出过任何贡献。我从小到大的人生都过得中规中矩,甚至可以说是无聊至极,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光辉。若是说我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体验什么,那也只能是来体验平庸的吧。
可是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看着别人做他们热爱的事业,而我自己却只能做着没有灵魂的工作。我不甘心一生就这样碌碌无为,只能看着别人在远处发光。我不甘心自己的人生可以一眼看得到尽头,工作、结婚、生子、退休,最后默默离开人间。
想到这里,我无助地闭上了眼睛。
星期一的早上七点,闹钟准时响起。
我闭着眼睛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大拇指乱按了几下屏幕才点中按钮关闭闹钟。我缓缓地睁开一只眼睛,看着屏幕上的时间。令我兴奋的演唱会才刚刚结束不到十小时,而新的一周工作转眼又要开始了。
我躺在床上深呼吸了几次,又伸了个懒腰,才终于勉强鼓起勇气起床。
“这真是太令人痛苦了!” 我拎起自己的长发,看着镜子里长相平平的自己小声嘟囔着。我的脸色好像变得更加苍白了。大抵是因为我最近经常被一种莫名的空虚感缠绕,让我有些睡不好觉,外加上炎炎夏日里不愿意吃饭,使得脸上的血色愈发消退了吧。
我穿上宽大的灰色T恤衫和黑色牛仔裤,遮掩住了在别人眼中细长的身材。随后拿起门边的钥匙,走出家门,重重地将门关上。
屋里,桌上还放着没吃完的早餐。
我慢慢悠悠地在路上走着,眼看上班就要迟到了,但还是无法迈开步子赶路。仿佛是在昨晚那场梦幻般的演唱会结束之后,我体内所有的能量都消失殆尽。
九点十七分,终于到达公司。
“还好公司上下班不打卡,晚来一点儿也没关系。” 我一边在心里暗自窃喜,一边拉开自己工位前的办公椅,将背包挂在椅背上,随后瘫坐在转椅上,伸出一只手摸到电脑开关,打开电脑。
在等待电脑开机的时候,我在脑海里盘算了一下近期的工作,规划好手头上项目的完成顺序。最近的工作十分繁忙,我暂时无暇顾及自己的情绪。
电脑打开后,我深深地吐了一口气,重新调整了坐姿,端坐在办公桌前。
已经进入了九月,成都的夏天却丝毫没有退却之意,坐在凉爽的空调办公楼内,我推了推眼镜,仔细地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数据,经过短暂思索,打出一串串代码。
整个办公室内传来大家此起彼伏的敲击键盘的声音。眼看着一个项目的截止日期就快到了,大家都没有心情说笑,专注地工作着。
看着自己一上午写完的大段代码,我终于松了口气,活动了一下双腿。这才发现因为整个早上都没有站起来活动一下,我的双腿变得有些麻木。
还没到午休时间,我就已经饥肠辘辘。于是我将门禁卡挂在脖子上,拿起手机,独自离开办公楼去吃午餐。
虽然我的胃告诉我该吃饭了,可是公司附近的餐厅我都吃了个遍,我已经想不出到底要去哪儿吃了。
“要不去吃点沙拉吧,还清凉。” 每当我不知道吃什么的时候,沙拉总是我最终的选择。
在等餐的时候,我坐在餐厅里漫无目的地刷着手机。跟我看过同一场演唱会的人们都还沉浸在幸福的回忆之中,全世界似乎只有我一人被巨大的虚无感吞没。
我快速地吃完饭后,便来到公司附近的小花园闲逛,这里是我每天中午都会光顾的地方。
小花园里有不少高挑的景观树,随着微风在空中摇曳;还有许多人工栽种的花草,看起来十分瘦弱,仿佛一场暴风雨就可以摧毁它们;在花园中间穿行而过的是一条人造小溪,清水拍打石头的声响总是能让人平静下来。
虽说一切都是人造的景观,但是这里已经是周边最接近大自然的存在了。漫步在这片花园里,聆听流水击石的声音,是我每天唯一期待的时刻。无论是阵阵细雨,还是炎炎夏日,都阻止不了我来花园的脚步。
直到午休时间结束,我才不情愿地走回办公楼。
坐回自己的工位上,我打开软件,接着写上午还没有完成的代码。
看着自己手上还没做完的项目,而身边新来的同事却在无聊的下午昏昏欲睡,这令我好生羡慕。这位新人刚刚来到公司一个月,还在进行入职学习,没什么工作要做。
说起来,一年前的我也是如此。当时我统计系硕士刚刚毕业,选择来到这家医疗公司做生物统计。这是所有与统计有关的工作里我最擅长的。可是时间久了,随着我对这份工作越来越熟悉,无聊和空虚感渐渐涌上心头。
那时候我就开始思考,难道自己一辈子就要跟数据和代码打交道吗?
其实,我并不喜欢自己的专业。只不过我小时候擅长数学,而且自己又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专业,所以大学才选择了学习数学。可是大学数学对我而言实在太难,我完全无法理解数学分析这门课到底是在做什么,为什么每个学期都有它。
在那时,写代码和分析数据是我最擅长的事情,所以后来我选择去读了统计学的硕士,毕业以后来公司做了这份生物统计的工作。我并不热爱这份工作,可是却没有更好的选择。
“或许,我的人生注定要这样毫无波澜地度过吧。” 每每想到这里,我的内心就会感到无助和绝望。
我停下手中的活,拿起杯子,走到茶水间。不仅仅只是为了接水喝,更是想要透透气,眺望远处的山,让自己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