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林峰打的,留下了疤,褪不掉了。
但我什么话也没说,不高兴地看了李主任一眼,坐下来接着工作,李主任站在我身后。
他的整个上半身几乎都压在了我的背上,脸快要贴住了我的脸,我正要发作,他伸手指出了屏幕上的某个错误,然后直起了身。
他总是这样,不停地骚扰我然后及时地住手,表现得很自然,我无法确定他是有意还是无意。
终于弄完了,我问李主任是否需要打印出来,李主任说不用,新建个文件夹保存起来就好,明天还要接着做。
我把文档保存好,起身要走,李主任握住我的手说:“辛苦你了小芦!”
他握得很紧,握的时间很长,这时候我感觉到他是有意的了,可我找不出指责他的理由。
领导和下属握手,表面上看似乎没什么问题,不违法也符合职场礼仪,我总不能把他的五脏六腑翻出来检查一下哪里藏着龌龊的思想吧。
我只能用力抽出手,急匆匆地离开了。
接下来的几天,李主任每天都要在下班后和我一起制作公司的宣传册,每天都要那样对待我。
我痛苦死了,却没有办法。
有天早晨,我问李主任:“咱们今天还做宣传册吗?”
我想早点做完按时下班。
李主任正伏在桌子上奋笔疾书,头也不抬地说:“文案还没写完,等会儿!”
这一等,就等到了下班的时候。
当然,他并不是一天到晚都在写文案,总是写一会儿,就不知忙什么去了。
他有时在下班时才开始动笔,涂涂改改,七八点钟才开始打字排版,所以我每天都要和他加班到很晚。
有一次我怯怯地提议:“要不我们明天白天打吧?我想早点回家。”
后来我常想,如果是阿灵,这时肯定会说,李主任您辛苦了一天,早点回家休息吧,要保重身体啊什么的,但我不会这样说,我要么忍着不说,要说就是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李主任没好气地说:“白天还有白天的事!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无所事事吗?”
我自觉理亏,便不敢再说什么了。
等到同事们都走了,他就立刻转变了一副笑脸说:“不好意思啊,刚才冲你发火了,实在是这两天快要忙死了!”
我们的工作效率极其低下,他总是把文案改来改去,把图片换来换去,字体和排版方式调了又调。
昨天排好的内容,今天全盘否定;今天排好的内容,明天删掉重来,所以拖拖拉拉半个多月都没把薄薄十几页的宣传册做好。
每晚回家时,他都要殷勤地请我吃饭,或者送我回家,我都拒绝了。
随着我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阿灵察觉到了问题,问我情况,我便如实说了。
阿灵气愤地说:“他这是性骚扰!”
在此之前,我其实并不确定李主任的行为算不算性骚扰,我没有社会经验,又不爱聊八卦,也不爱看影视剧和小说,脑子里没有可供借鉴的素材。
听阿灵一说,我顿时紧张起来:“那我该怎么办?”
阿灵说她最会对付这种人了,于是教给我许多办法,但我实际应用时,却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主要还是我太胆小,说话声音也小,说轻了不管用,说重了怕丢掉工作。
又因为听力障碍和反应迟钝,总是踩不到那个恰到好处的点上。
我现在似乎明白了林峰经常说我“欲拒还迎”是什么意思了。
有天晚上,阿灵等不上我回去,就到公司找我。
我在这边打字,阿灵便和李主任在那边聊了起来,看得出她并不讨厌他,两人聊得很投机,时不时地发出阵阵笑声。
当时我并没觉得有什么奇怪,阿灵爱社交,和人自来熟,我只以为是他们找到了共同话题。
我打完字,李主任说:“不知二位美女肯不肯赏脸一起吃个饭?”
我为难地望着阿灵,没想到阿灵说:“乐意奉陪!”
吃饭的时候,李主任已经把焦点从我身上转移到了阿灵身上,两人无视我的存在,聊得热火朝天,很有点相逢恨晚的意思。
他们有时说话很大声,有时却很小声,似乎在刻意回避着我。
我看见李主任把头凑过来,轻声和阿灵说了句什么话,阿灵的半边脸腾地红了。
阿灵和我一样,平时不怎么爱脸红。
她扭捏了半天,点了点头,李主任开心地笑了起来,把桌上的茶水一口干了。
我有些不安,莫非阿灵看上了这个四十来岁的老男人?
以前我听阿灵说过,她比较喜欢成熟稳重的男人,所以谈了几场恋爱,她总嫌对方太幼稚,和人家分了手。
我想提醒她,这个男人是有家的,儿子都快娶老婆了。
但捅了几次她的腰,她略显烦躁地把我的手打开,连看也不看我一眼。
吃完饭,走出酒店,阿灵说:“小苇你先回去吧,我和李主任有点事。”
我担心地望着她,她冲我笑了笑,就和李主任上了他的车。
那时李主任已换了一辆十来万的卡罗拉。
我眼睁睁地看着我最好的朋友和一个猥琐的老男人开车离去。
半天我才反应过来,向着卡罗拉离开的方向追去,早不见踪影了。
我急忙掏出手机给阿灵打电话。
阿灵说:“你先睡吧,我晚上不回去了。”
我说:“阿灵,李主任有老婆的,你不能做那样的事!”
阿灵说了声我知道了,便挂了电话,再打,她就不接了。
我惶恐不安地回到住处,在度日如年的焦灼等待中,阿灵终于回来了。
她告诉我,她和李主任去开房了。
他们在吃饭时就已说好,阿灵的脸红,就是因为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