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让我爹马建军同志吃惊的,还在后面。
不久后,学校举办大字比赛。这说是大字比赛,其实就是书法比赛。
记得前世的时候,这个比赛我是拿了个二等奖。这奖嘛,水分很重,一个一年级的小屁孩儿会写什么大字哦,老师们不过是看在我爹的面子上给我打了高分。
但这回,我决心要证明自己,我得让这个奖实至名归。
我一改前世什么事都闷着忍着的坏习惯,放学一到家,我就跑到我妈跟前。
“妈,我要买支毛笔,还要买瓶墨汁!”
我妈正在厨房里忙活,新砌不久的灶台,清香的菜籽油正在锅里炸得欢。
其时,我家已经从那个与二叔共住的老三间房子里搬了出来。这主要是因为我三叔已经成人,准备结婚。那么作为老大的我爹,既是军人出身,又是一个人民教师,自然要发扬风格,为他腾房。搬出来后,东拼西凑呢,就买下了村里的一个集体性质的小库房,面积不大,百十个平米。但相比之前来说,要大了不少。至少,我不用跟我爹妈挤在一张床上了。
听到我要买毛笔和黑汁,我妈稍微地吃了一下惊。
“小风,买那玩艺儿干什么?”
“学校举行大字比赛,我想参加!”
我直接讲明了自己的理由。
“哦,这样啊,那到时候找别人借一下,或者看学校有没有,不就行了?”
我妈对这个是一点都不通的,再说,我爹的工资才四十多块钱一个月,买这些不是太必要的东西,在她看来,就是浪费。
“别人哪有啊,学校的那个毛笔,太差了,写不漂亮!”
我还是想继续说服我妈。
不过,我心里清楚,那个时代,荣誉比物质重要。即使获了奖,最多奖几个本子或是铅笔什么的。要让我妈来算账,那实在是不合算的。
“小风啊,等你爹回来,我让他想想办法吧!去,先帮我烧火!”
这么一说,我妈便不再搭理我,顺手将砧板上的黄瓜扫进锅里,接着灵巧地翻炒起来。
我只得噘噘性感的小嘴,坐到灶前的小木桩凳子上,配合地添柴加火。
自然,毛笔没给我买。作为前世过来的人,我心里虽是不悦,也还是表示理解,勤俭持家,毕竟是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
第二天,比赛开始。
操场上,十几张桌子摆成了一溜。作为最低年级的代表,我的出场,让高年级的学生一阵哄笑。
“听说这是马校长的儿子,才一年级,字都不认得几个,还来参加比赛?”
“我怕他是笔都拿不稳!”
……
在任何时代,总有人以貎取人,总有人爱嚼舌根,总有人爱说风凉话。
对我这个从二十一世纪过来的人来说,这些不过耳旁风罢了,我根本不会当回事。
比赛的毛笔是由学校提供的,大概是五毛钱一支的中楷。黑汁是那种小瓶装的,兑上水后,盛在一个碗里。特殊时代,处处都显节约。
这个时代,最讲求的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什么素质教育,还没有概念。大字比赛本身的意义肯定是好的,希望学生多方面发展。可问题是,全校师生,真没几个懂书法。所谓的评比,就看谁写得工整罢了。
我是最后一个写完的。在一众高年级的学长们看来,纯粹是装模作样。
可是,在部队练过两笔的我爹,却着实被惊呆了。
这不是一个工整能形容的了。我规规矩矩地将纸折成了小方格,小炫了一把颜楷,写了一首诗,一首我在2020年自己创作的五绝《吟春》:
何事乐陶陶,弄蚕忙作缫。
更收三月雨,滴滴酝春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