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四)垂死病中惊坐起(下)
书名:闲话《大明王朝1566》 作者:北宫伯玉 本章字数:3309字 发布时间:2022-07-25

垂死病中惊坐起(下)

 

本篇参考剧情第三十四集

 

朱七带着锦衣卫,一路押送严世蕃回了家,小阁老自己的府邸早已被镇抚司的人给围了,轿子停在了大门口,严世蕃却死活不肯下轿,嚷嚷着让朱七拿圣旨来看,朱七黑着脸一板一眼地说,“圣旨不归我们宣读,严大人知道,我们只管拿人”。严世蕃“唰”地一声掀开轿帘,声嘶力竭地吼道,“就凭你们,没有圣旨也敢拿我,还敢围了我的家”,小阁老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面对命运无情的嘲弄,他很自然地决定继续这么作下去,撒泼、打滚、耍无赖,无所不用其极。朱七忍无可忍,直接伸手撕了轿帘,对着小阁老亮了亮如砂锅一般大的拳头,“干什么”,尽管心里直打鼓,但严世蕃还是不甘示弱地喊了一嗓子。

 

朱七体内正酝酿着一股风暴,脸上却是不动声色,语气平静地问道,“有个人你还记不记得,咱们锦衣卫的经历官沈炼,沈大人”,严世蕃听朱七提起沈炼,心底不由一颤,支支吾吾地说道,“怎么,你,你想公报私仇...”。朱七双目如电般地盯着严世蕃,嘴角挂着一丝冷笑,一字一句地说到,“没错,沈炼沈大人,当年是我朱七的上司,也是今天到这里所有兄弟们的上司。当年沈大人上疏参你们狗爷俩,死得那么惨,你当我们都忘了嘛”。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为了帮沈炼报仇,今天来围严府的兄弟,都是经过朱七精挑细选过的,大伙都眼巴巴地等着痛打落水狗呢。朱七的那一声“狗父子”,好似一道惊雷劈进了小阁老的心田,严世蕃身体微微发颤,眼神中透着一丝惶恐,哆哆嗦嗦地继续装哔,“那好,那你就杀了我,替他报仇”。

 

小阁老如今全身上下,最硬的也就只剩这一张嘴了,朱七眼中喷着火,单手抓着轿杆暗自用劲,咬牙切齿地说,“严世蕃,你们狗爷俩害死了那么多忠臣,就这么死了,太痛快了吧”。有一说一,也就是这会儿抄家的圣旨还没下来,朱七才肯同严世蕃站在门口废话,真到了抄家的时候,别的不说,光严世蕃那九个媳妇儿,是一个也跑不了,弄不好兄弟们还得当着小阁老的面,演一出大明版的《夫目前犯》,虽然杀不掉严世蕃,但只要能帮沈大人报仇,兄弟们都愿意尽一份绵薄之力。朱七说罢气沉丹田浑身发力,拳打脚踢一套连招,三下五除二便把小阁老的轿子给拆了,严世蕃只觉得一阵劲风扑面而来,眼前一花好似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双眼瞪地溜圆,呆若木鸡般地坐在轿中,险些被朱七的功夫表演给吓尿了。朱七不屑一顾地瞥了眼被吓傻的严世蕃,骂了声“贱种”,转头走了几步,吩咐人把小阁老像抓鸡一样,提溜进门去。

 

这一夜注定无人入眠,徐阶先是去了西苑,亲手向道长递上了邹应龙倒严的奏疏,然后又按照道长的吩咐,马不停蹄地赶去见严嵩,半路上还抽空换了一身便服,待赶到严府时已是天色将明。此刻锦衣卫已经开进了严嵩府邸,府内各处都站着枕戈待旦的兵丁,两个管家提着灯笼,一路恭恭敬敬地将徐阶引到了严嵩书房门前,“徐阁老请”一个管家伸手虚指房门,徐阶却站在原地,郑重其事地说了声“通报”,管家低头轻声说,“严阁老已经知道您老来了”,徐阶投去一道严厉的目光,不容置疑地说道,“懂不懂规矩,先去通报”,那管家被徐阶盯得有些发毛,急忙进屋通报,徐阶等了片刻,这才步履从容地进了书房。规矩就是规矩,一丝一毫也马虎不得,在文件没有正式下达之前,此时此刻严嵩依旧是大明的内阁首辅,徐阶特地换上便装,便是要以私人身份前来面见严嵩,严党倒台在即,但严阁老却还是那个严阁老,该有的尊重一分也不能少,如今尘埃落定、胜负已分,很多事已不必再说,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了。

 

徐阶款款走进书房,严嵩正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婢女在摇椅旁摆了把太师椅,严嵩轻轻挥手屏退旁人,哼了一声便要起身相迎,“不用起了,阁老请坐着”,徐阶见状紧走几步来到严嵩身前,一手虚拍严嵩的手背,另一手则攥着邹应龙的那封奏疏。徐阶坐在了一旁,递上了手中的信封,满脸堆笑地说道,“阁老应该都知道了吧,这是都察院御史邹应龙,参东楼他们的奏疏,皇上叫我带来,请阁老看一看”。徐阶轻描淡写地讲清了来意,满脸的云淡风轻,眼神中还夹着几分对严阁老的惺惺相惜,似乎整件事都与自己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徐阁老这份从容与淡定,端的是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阿。

 

严阁老心中也是一阵感慨,毁堤淹田,大水淹了两个县,严党没有倒;浙江大案外加南下巡盐,统共黑了道长1200万两银子,严党也没有倒;张真人降世,一半京官都没上贺表,扫了道长的脸面,严党照样没有倒,都说是“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自己那痴儿,大半夜还兴冲冲地跑去抓那片云,不曾想,最后整垮严党的竟是徐阶手中的这封奏疏,虚而实之、实而虚之,以正合以奇胜,徐阁老使得一手好兵法,端的是讽刺至极阿。“徐阁老看过了嘛”,严嵩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随手接过信封,意味深长地盯着徐阶看了许久。徐阶敷衍着说道,“也是刚才看到的”,严嵩低头看了眼信封,喃喃地说,“你看了我就不看了”,事已至此木已成舟,自己干过的事自己心里清楚,输了就是输了,满院子都站满了锦衣卫,那封奏疏不看也罢。

 

严嵩将右手缓缓伸了出去,徐阶被严嵩盯得心里发毛,愣了片刻也将手伸了过去,两只苍老的手掌紧紧握在了一起。严嵩是一脸的生无可恋,淡淡地说了句,“一切就拜托阁老了”,究竟是要拜托些什么,严阁老也未明说,似乎是在故意和徐阁老打机锋,最后再装一回哔。徐阶手掌被紧紧攥住,想要把手抽回,暗中用力却是分毫动弹不得,心中只觉得一阵腻味,眉头微皱、不置可否地回了句,“东楼他们有些事做得是太过了,二十年的宰相,阁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皇上不会忘记,我们也不会忘记”。面对严嵩的殷殷嘱托,徐阶毫不隐晦地选择了摊牌,因为徐阁老心里明白,道长让自己来找严嵩,绝不只是闪送一封奏疏这么简单,有些话,自己要代表清流,给严阁老,也给道长一个交代。

 

按照邹应龙的奏疏所列,严嵩父子罪大恶极,他们干过的坏事擢发难数、罄竹难书,那么问题来了,过去二十年,一直任用、纵容严嵩父子祸国殃民的罪魁祸首又是谁,如果严嵩父子罪不容诛,那圣明天子有没有罪,事关道长的脸面,这个问题又该如何定性。倒严并不难,难的是给道长他老人家洗地,严党死不足惜,关键是要顾全圣明天子的脸面,给天下臣民一个交代,这件事只有徐阶才能办妥,当然就只能一切拜托徐阁老了。所以邹应龙那封奏疏,徐阶送与不送,道长、严嵩看与不看,根本无所谓;所以徐阁老只是责怪东楼庆做事有些过分,但明显罪不至死;所以二十年的宰相,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徐阶只字不提严嵩做过的恶、犯过的罪,因为道长不曾忘记严嵩的好,更因为过去二十年,道长任用严嵩并没有错,错的是不成器的熊孩子,错的是那些恬不知耻、恶贯满盈的严党骨干。只是清流也不曾忘记严嵩的坏,他们耐心地等了两年,终于等到道长逐渐忘记了严嵩的好,然后果断抓住时机,送栋楼庆投胎做了西门庆,这就叫人在做天在看,君子报仇等两年也不晚。

 

徐阶代表清流表完态,郑重地站起身,双手握住了严嵩的手,满脸的道貌岸然、庄严肃穆,严嵩闻言也是不住地点头,毕竟自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严世蕃也不是非死不可,道长心中仍挂念着自己,还特么要什么自行车阿,于是由衷地赞叹道,“徐阁老这句话让严某欣慰,更让严某愧疚呀。二十多年,在我手里倒下去的人是太多了……做我的副手,能熬到我倒下,徐阁老,你是个难得的厚道人哪”。严嵩父子得以保全性命,欣慰是真欣慰,愧疚倒也是未必,官场从来如战场,不是你杀人、便是人杀你,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罢了,本就没有什么是非善恶,又何来的于心有愧,若是过去二十年,严阁老有丝毫的心慈手软,只怕他们父子早就做了清流的刀下之鬼了。

 

严嵩知道自己父子手上欠了清流太多的血债,清流又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该来的迟早要来,自己父子要想活命,只能靠着拼命卖惨,去博取道长的同期与庇护了。至于徐阶,这么多年一直踩着道长跟裕王两条船,兢兢业业地划水、和稀泥,安分守己地给严嵩做副手,清流们前赴后继地死了一批又一批,唯有徐阁老一人屹立不倒,要不是道长下定决心倒严,估计徐阁老还会继续隐忍下去,一直熬到严嵩入土为止。就连最后成功带走严党的奏疏,也是邹应龙写的,徐阶不过是去玉熙宫,送了一回快递罢了,即使这次倒严失败,徐阁老仍给自己留足了退路,不仅稳的一匹,而且苟的是丧心病狂、令人发指,徐阁老端的是个难得的厚道人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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