猿仙袁飞霞隐居修行之地,在洛阳城外的碧云山上,马平川说他“神龙见首不见尾”,这也难怪,猿仙人都不在洛阳城内,他人又岂能时时能见到呢?
碧云山比沙力布藏身的石山可高峻多了,那是真正的崇山峻岭,白云之乡,当然也是虎豹出没之地。
洛兆这人,武功并非顶尖,可对于猛兽他还真不放在心上,大概是从小跟“大王”这样的猛虎一起长大,身上似乎沾了点百兽之王的气息,他很早就发现,山中猛兽见了他都避之唯恐不及。
因此,他对于独闯碧云山这种猛兽横行之地,也全无畏惧了。随手提了把扑刀就上山了。
本来嘛,袁飞霞与洛兆分手之时,只告诉洛兆,他要去往碧云山,可没细说具体方位。
但洛兆知道袁飞霞酷爱用松木做屋,说喜欢松香的味道,其他木材都不爱用,这是其一。其二是洛兆知道袁飞霞喜欢种花,屋前屋后,芍药牡丹,层层叠叠,尤其是牡丹,更是袁飞霞的最爱。
因此,洛兆专看山上哪有松木屋,哪有牡丹花,便往哪里去。
然而起初是什么都没见到,待见到松木屋与牡丹花影,那已在碧云山的第十二峰了。这里,根本已是邈无人迹之所在了。
洛兆的轻功虽说平庸,但对于翻山越岭已然够用,当他来到白云深处,已隐隐看到松木屋时,便“师傅,师傅”地大喊起来。岂料答应他的,并非袁飞霞,而是一声声猛兽的咆哮。
洛兆听不出这是哪种兽类,不是虎,不是豹,不是狼,不是熊,更不是野猪。正在他迟疑之际,密林之中猛地蹿出一只巨猿,挡住了洛兆的去路。
洛兆看这巨猿,浑身披着红毛,身高两丈,体宽如大床,吼声如惊雷,獠牙如小刀,洛兆心中战栗,不敢轻易动弹,也不敢跑,却趁那巨猿仰天怪吼之际,突然一刀向巨猿砍去,却不料那刀顿时折为两截,而巨猿身上一滴血丝都没见到,倒是反而把它给激怒了。
折了刀的洛兆只好一逃了之,但巨猿虽然体格巨大,但身手却不失敏捷,洛兆哪逃得出他的手掌,没几步便被他逮到了。
巨猿将洛兆捉在手里,看了又看,喷出阵阵腥膻的口气,那口气喷进洛兆的鼻子里,令洛兆感到鼻孔发痒,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倒把那巨猿吓了一激灵,巨猿这东西聪明啊,他无意间被洛兆的喷嚏打到,估计也觉得恶心了,便将长臂一挥,把洛兆如石头般扔了出去,洛兆被高高抛起,飞出不只几丈,挂在了大树梢上。
受伤不重,且人刚好挂在树顶,可以更清楚地望见袁飞霞的住处了。那精致的松木屋,那小树林般的牡丹园,一一映入眼帘。
“师傅救我,师傅救我。”洛兆扯着嗓子大叫起来,倒引得巨猿循声而至了。
巨猿随手从地上捡了根长木头,想把洛兆从树上挑下来,接住,但洛兆以为巨猿是要拿木头打他,便喊得更起劲了。这便把巨猿给彻底惹怒了,它咆哮了几声,真的便要举起木头,一棍子向洛兆打下去了,此时却听到林间一阵风起,再看时,那巨猿手中的木头已经不见了。洛兆旁边的树杈上又多了一个中年男子,瘦小枯槁,如一段干枯的松木,此人便是猿仙袁飞霞。
“师傅,那巨猿要杀我,如何是好?”
“是你鬼哭狼嚎,把它惹烦了,它本不会杀你的。”
“师傅怎么知道这畜生不会杀我?”
那巨猿听到“畜生”两字,又冲着洛兆咆哮起来,并举起拳头想要打向洛兆,袁飞霞一声“住手”便把它喝止了。
袁飞霞接着对洛兆说:“这红毛巨猿小时被山中猛虎追杀,是我从猛虎口中救下了它,它从此便跟随着我,成了我的仆人,它听得懂人话,方才你‘师傅,师傅’地大喊,我早听到了,是我派这畜生前来查看情况。”
“师傅,你叫它‘畜生’怎么没事?”
“我是他的救命恩人,又是他的主人,别说叫它畜生,就是杀了它,它也不会怨我。但外人却不行,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就叫‘红毛’,你以后也这样喊它,它就不会生气了,它除了不会说人话,其他都跟人一样。”
“原来如此,师傅何不亲自前来,引我俩自相残杀。”
“自相残杀?怎么个杀法?”
“我砍了它一刀,刀断了,它却没事,后来它把我扔在树上,又捡木头来打,这可不是自相残杀?”
“也就你这莽夫,敢对它动刀子,换作一般人两腿发软,早不敢动了,又如何引它生气,起了杀心。”
“这么说来,倒是徒儿错了。”
“当然是你错了,你也不好好想想,你那刀砍在它身上能起什么用?徒劳地激起它的怒意而已。”
“那你说当时我该怎么做?”
“把刀收了,好好跟它说话,跟它讲明来意即可。”
“你说得轻巧,我哪知道这家伙是你养的,我还以为是山中猛兽,自然是要生死相拼。”
“我说你是莽夫,你还不信,我的外号是什么?”
“猿仙。”
“那么‘红毛’呢,它又是什么?”
“巨猿。”
“这就对了。你不是也看到了我的松木屋和牡丹园了吗?在我家门口怎么会无缘无故跳出来一只巨猿呢?想想也该与我有些关系吧。”
“是徒儿莽撞,考虑不周了。”
“行了,”袁飞霞轻轻跳到树下,又对红毛说,“把他抱下来吧。他叫洛兆,按辈分,是你的师兄。”
洛兆一听这畜生是他师兄,心里总觉得不得劲,但那巨猿似乎挺开心。
那巨猿冲着洛兆舔舔嘴唇,叫了几声,便伸手将洛兆从树上抱下。袁飞霞见洛兆脸上、身上都有好些划伤,便领着他进入松木屋内调养。
“你怎么想起到碧云山来了,找我有什么事吗?”袁飞霞一面为洛兆清理伤口,一面问他。
洛兆回答:“徒儿在山下被人痛打,遭人羞辱,咽不下这口气,想请师傅出马,为我报仇。”
“是什么人?”
“是来自武当山的臭道士,此人年纪虽轻,武功好生了得,且为人狂傲无比,他不仅以武功羞辱徒儿,还连带师傅也一起羞辱了。”
“他怎么说的?莫非你提到我了?”
“是的。徒儿打不过他,自然要报上师傅姓名来吓他,可他却说袁飞霞不过是洞中的王八,之所以不敢在洛阳现身,就是被他打怕了,说我再敢提起师傅你,他便要杀了我,若是师傅敢下山,他就杀了师傅。”
袁飞霞本来隐居碧云山,不问世事多年,心态本已平和,但听了洛兆的几句话,禁不住怒火中烧。
“他叫什么名字?”
“叫姬英。”
“行了,我知道了,我会让他死得很难看。”
洛兆的嘴角划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又从怀里取出一包银子,道:“一点孝敬银两,不成敬意,还望师傅笑纳。”
袁飞霞没有拒绝,道:“放在榻上吧。”
“师傅打算何时下山?”
袁飞霞道:“杀一个无名鼠辈,还须为师亲自下山?你先在山上好生歇息几日,待伤好时,我让红毛与你下山。”
“红毛?可红毛是猿,体格又是如此巨大,它若进城,城里不得翻天?”
“谁让你带红毛进城了,城外有的是小树林子,你把姬英引出城来,再让红毛杀他不就行了?”
洛兆品味着袁飞霞所言,道:“师傅就是师傅,徒儿想不到的,师傅总是能想到。”
袁飞霞道:“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计谋,何足挂齿。只是如何将姬英引出,就全看你自己了,师傅不便过问。”
“这个你放心,徒儿自会想方设法令那小子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