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难说呀，收不到钱咋个回来嘛。而且你看现在防疫的形势严峻，还不晓得（知道）后面能不能回来呢。”
听得杨枝又在询问归期，海成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地说。
“咋个又是收不到钱？这个钱有这么难收吗？别人做活路都能拿到钱，偏偏你就拿不到！”
杨枝忍不住拔高了音调。
“哎呀，老婆耶，你晓得现在的活路有多么不好做吗？拿不到钱的多了去了，别个那些大老板几千万上亿的钱收不到，还不是然并卵，有什么办法嘛！我成天在外面做活儿，累就不说了，又收不到钱，眼看马上要过年了，工人又要找我拿钱。我也着急呀！也想早点回来陪你和儿子！唉……”
海成在那边痛心疾首，胡子眉毛都挤了在一起，苦相毕露。
杨枝原本已经做好了打算：无论你王海成说什么做什么，也休想让我做出半点让步——要么钱回来，要么人回来。
可是真当海成朝她大吐苦水，而且满脸满眼都是忧伤愁苦之时，她的心里又瞬间被心疼所充满！
是的，是心疼！
她心疼她的男人！
在杨枝的心里，海成真是太不容易了。
一共三个儿子，两个大的，一个已经二十九岁，一个已经二十六岁，至今都没有正儿八经地干过事儿，都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讨生活，时不时地还需要海成这个当爹的帮着周展。
小儿子王羽凡是她跟海成亲生的，如今才三岁多，已经上了幼儿园，各种花费。加上她又没工作，只在家里带孩子。家里的经济来源都是靠海成一个人。
海成工作压力那么大，又没有收到钱，还要时不时承受一些来自于她的抱怨。这让杨枝如何能不心疼呢？
“你也别在我面前做这些苦瓜样子。干活给钱，天经地义！必须去给甲方施加点压力，不然这个年还过不过了。”
既然心疼男人，杨枝嘴里抱怨的话也失去了力度，几乎有点嘻嘻哈哈的样子。
海成自然是了解杨枝的，他知道老婆实在是太好哄了，耳根子又软，随便说几句话，她就围着他打转儿，任他拿捏了。
海成有时候都觉得自己是上辈子积德了，快到知天命的年纪，还娶了这样一个漂亮老婆。
不过嘛，就是有点憨乎乎的，有时候少了很多挑战的趣味。
但是话又说回来，自己不正是喜欢她的憨么？
又讲了几个笑话，直把杨枝逗得娇嗔连连，海成觉得时机成熟了，说道：“枝枝，这边工人一直催我发工资，一天到晚只要一看到我，就打野鸡斜兔子（明里暗里）的让我拿钱，整得我是焦头烂额的。”
海成一边说一边用手狠狠敲着脑袋，那模样，显然是头焦额烂到了不得不狠敲猛捶的地步了。
杨枝心头咯噔一跳，说道：“我说你也是个憨憨，让他们去找甲方要钱噻。”
“他们咋个去找甲方要钱呢？从程序上讲，他们是找不着甲方的，晓得吧。他们是给我干活，只能找我。”
“只能找你，你给得出来吗？”
杨枝瞪着眼睛，心头一股鬼火窜起。
“该死的甲方一直拖着不给钱，不然我也不会这么恼火（为难）。亲爱的，我手头还有些钱，要不你去问一下兄弟那里？如果兄弟手头宽松，借点过来，我凑和着把工人的工资发了。年前拿到钱，我们还他就是了。”
“你不要给我说还钱的事情！你还欠兄弟三万块，两年多了，你提过哪怕一嘴还钱的事吗？”
一想起这事，杨枝就有些炸毛，一梭子话就像子弹一般打了出去。
海成支支吾吾不敢开腔，半晌方小心翼翼地问：“兄弟问你了吗？”
“哼，兄弟从来不会问这些事情的哈。他问不问是他的事，但是你记不记得住却是你的事。有借有还，再借不难。而且那三万块还是分两次借的，一次都不还，你让我咋个开口？”
杨枝越说越气，声音都有些发抖。
“哎呀，亲爱的，又不是不还他。我外面两三百万的钱都没收到，收到了我立马还他。你放心嘛，我不会让你难做的。从明天开始，我天天到甲方单位去堵相关人员，必须把钱拿到。他妈的，这些短命儿子，把老子整惨了。”
海成赌咒发誓，痛心疾首。
瞧着海成那般模样，杨枝又想狠狠的骂他，又觉得心疼不落忍，只觉得一颗心荡荡悠悠，极不安稳，却是疲惫极了……
挂了电话，顶着一个肥硕脸面的海成抻了一个懒腰。
刚刚啃了几个昨天剩下的卤鸡爪，他属实有点意犹未尽。
于是点开微信，对着手机喊道：“咋还不回来？搞啥子呢？”
海成没啥爱好，除了呼朋引伴以外，最大的爱好就是吃和女人。
他喜欢卤菜，尤其喜欢吃那上不了台面的卤鸡爪。
他一个人，一次，甚至可以吃一两斤！
“回来了回来了，急啥呀。”
微信里响起一个女人说不上娇媚，但听起来就让男人有点幻想的声音。昨天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容易弄了两次。感觉身体被掏空了。
果然是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呀。
到底是岁月不饶人啊。时光悠悠，自己已经四十七岁了。
海成一边感叹，一边却并未忘记他的卤鸡爪，对着手机叮嘱道：“多买点鸡爪爪哈。”
便在此时，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响了起来，一个高个子女人侧身进来，一边换鞋一边抱怨：“不就是几个卤鸡爪吗？说了一遍又一遍，有那么好吃嘛。啥子德性！”
这高个子女人叫孙宝秀，才刚刚三十二岁，也是跟着丈夫来西疆务工的。去年她丈夫出事故死了，她也没回她的穷山旮旯，依旧在西疆务工。
海成长年在外搞工地，最喜欢搞临时夫妻那一套。
没认识杨枝以前，他赚的钱基本上都花在了吃和女人上面。
孙宝秀个子高，年龄小，乃子大，更重要的是听话，海成说啥就是啥，极大的满足了海成内心深处的那种大男人欲望。这是喜欢她的重要原因。
便如此刻，瞧着孙宝秀的媚眼娇嗔，海成食指大动，忍不住上前就着油沥沥的嘴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鸡爪爪确实好吃，但咋个有你好吃呢？”
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掀她衣服。
“去你的。搞脏了！”
孙宝秀打掉他的手，瞪了他一眼，接着似笑非笑地说，“是我好吃，还是你老婆好吃？”
“肯定是你好吃呀，那还用说嘛！”
海成突然变得无比郑重，几乎有点赌咒发誓的意味了。
孙宝秀给了他一个“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眼神。
呵，女人嘛，就那么回事儿。
孙宝秀的模样让海城有点得意，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的事业一团糟糕，家庭事务也像一团千头万绪的乱麻，但是在某些方面，他却找到了自己的归栖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