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儿还未出生时,她的妈妈,柳园小学数得着的美貌才女吴育莲,被学校一位见习副校长盯上了。
幼师毕业的吴育莲,一朵含苞待放的鲜花,就这样被有着家室又有后台的畜生强暴了。
吴鑫人为着女儿名声忍气吞声,任由那畜生调到外地去了。
最后谁也没料到,吴育莲这朵鲜花真的插上了牛粪。
不到俩月,吴育莲匆匆嫁给了妇女主任那个长相一般、还有点弱智的儿子。
可命运没有放过她,在吴育莲生产前俩月,婆家不知在哪儿听了消息,她被那个弱智的男人打了一顿,赶出了家门。
春风扬柳的日子里,柳儿就这样背着没父的名声呱呱坠地。
拂面的春风真的像把剪刀剪断了育莲的生路,她丢了工作,失了品行。每日她活得就像行尸走肉,在侍候卧床的病母走后,自己也郁郁而终。
吴鑫人本不想让柳儿知道这一切,可柳儿跟着小伙伴串门时,那些好事的长舌妇们哪里会放过。
隐隐约约的,柳儿也猜出了这一切。这个女孩儿没有延续母亲那副柔弱的性子,她外表温柔可人,内里却是个要强不认命的秉性。
所以她活的倔强不屈,出落的美丽动人。
春阳,明媚如处女的盈香,芳华四溢。撩拨着躁动的季节,连树上的鸟儿都叫的格外卖力。
柳儿一早就把泡好的柳芽麻利的做了出来,分别用笼布包了装在竹篮里。
她站在院里树下,边梳着浓密的乌发边逗着姥爷笼子里的黄雀,一张俏脸带着兴奋的红晕。
然后她一手提着篮子,又风风火火的进了里屋,在镜子里照了一通没觉得有什么不好,这才出了家门。
王洛勇家就在临河的一条街上,小桥流水人家,只是缺了一点江南的烟雨气儿,因为济南气候比江南干燥。
柳儿来的时候,洛勇的父亲正在侍弄院子门口的一池子花草。
王家二老像以往一样十分客气,洛勇父亲放下浇花的喷壶,忙向院子里让柳儿:“柳儿,你看你,什么都想着我们,叔也没啥招待的,进屋喝杯茶。”
洛勇妈却杵在那儿,也没说让字,脸上倒是挂着笑:“柳儿啊,你真勤快手巧。洛勇这孩子就是嘴馋,以后甭听他的,阿姨还怕累着你呢。不过今天,他---”说着她摸了下鼻子,干咳了一声。
柳儿不在意笑笑:“我知道,洛勇哥今天加班,我不找他。这饼不值钱,就是让叔叔阿姨尝个鲜。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利索的说完来意,递过一个笼布包,告辞出门。
洛勇父亲不满的看着媳妇:“你这不是明显撵人家孩子吗,再怎么也是咱们看着长大的。”
“你糊涂呀,没看出儿子的心思?不能让她觉得咱家那么好说话,行不行父母说了算。”
“你也是,柳儿这孩子不错,就是身份不好听,要不也早让人抢了,还轮到咱儿子。”
洛勇妈笑了:“也对,就看她了,要是她铁了心的对勇儿好,这门亲,我也认了。”
柳儿的心可不在那对夫妻身上,她走过石桥,来到街口一间小卖部里。
“奶奶!奶奶!”
柳儿把剩下的柳芽饼连篮子一起放到柜台上,朝里面喊着。
她见老楚婆子出来,忙道:“我早上刚做的柳芽饼,还热着哪,您尝尝,我面放的多,挺软和的。”
楚婆子那满是核桃样皱纹的脸上总算露出点笑:“噢,是柳儿,你看看,我这半死不活的,还要你整天记挂着。”
“没事,奶奶,”
柳儿扫视小卖部:“缺了什么我帮你去进货。您年纪大了,别太辛苦,够用就行了。”
楚婆子点头表示谢意,一双因消瘦深陷的双眸,浑浊中飘忽不定。她忙从玻璃罐里抓了一把哄孩子的糖果,要塞给柳儿。
柳儿笑着帮她放回:“不用,这是哄小孩的,我这么大人了。好了,奶奶,我还有事,走了,等明天我再给你把水缸挑满。”
“哎。嗨!等等。”
楚婆子忙拽住她道:“你,你今年快满二十三了吧?也该找个人家了。听我句话,这女孩子到了岁数就该有个家,免得招些闲话不好。你妈妈,”
说到这里,她突然闭嘴,脸上又恢复了往常那种呆板:“怪我多嘴,也是为你好。”
这楚婆子年轻时就守着一个儿子过,二十三年前儿子因故意杀人罪被处死,之后便孤苦伶仃这样熬着。
后来改革开放,街道照顾她才让开了这家小卖部,公话加上点烟酒百货,勉强度日。
要说柳儿对她好,除了可怜她,还有一层关系。楚婆子那死鬼儿子就是为了吴育莲,一个人跑到外地,本想教训一下那个畜生,可没想刀子捅了要害死了。
死者家里后台硬,一个星期便结案行刑。
就像一场风暴,刮过了,没有一丝痕迹。风暴中的如花女子,血性男子都如人群中的过眼云烟一样消散,除了亲人,还有谁记得。
柳儿不知道这人和母亲是何关系,可终归是他为妈妈报了仇,她没明说,却是对楚婆子格外上心。
只是这婆子性格古怪,有时说话也不中听。柳儿知道她是为自己好,便道:“奶奶放心吧,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柳儿才不怕呢。”
柳儿走后,楚婆子关了门,回到后面住的屋子。
黑乎乎的屋里也没点灯,她摸着黑把柳芽饼摆在桌上供的牌位前。
“向平啊,吃点吧,这是你该得的。妈就这样陪了你二十三年了。你,真狠心,为了那个女人,连妈都不要了。”
楚婆子摸摸眼角,浑浊的泪涌出那双似是干枯的眼睛。都说泪流多了就会干,可她流了二十三年,咋就还流不完呢?
楚向平,一个比吴育莲还小四岁的小伙子,一个自卑暗恋的痴情大男孩。
在他心中,吴育莲就是一朵神圣的莲花一样被人玷污。在那个他唯一与她相处的夜晚,他救下快要在雨中冻死的心上人,因为他的自卑,他觉得自己没资格开口。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嫁人,嫁给那个废物。
他一直在希望,心上人能等他长大,可被那个畜生摧毁了。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就这样走了一条不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