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名身着铠甲的金发武士,腰间配有宝剑,看制式也分辨不清来自何处,不过,斗站本身也是外来客。西牛贺洲这地界他也是头一遭,不认识也不值得称奇。
此刻,武士湛蓝的眼眸里爬满了暗红的血丝,污泥满垢的脸颊像是述说着刚才经历过的浩劫,身体因为厚重盔甲而微微颤抖,看模样似是早已疲惫不堪。
即便是这样,他还是三步一跪,五步一拜,七步一叩首,目视前方,坚定不移地负重前行。
跪拜礼似乎是世界范围内普遍存在的,这种繁杂的礼仪对不同的姿势,不同的数量,在不同场合都代表着不同的含义,就好比苦行僧的“三步一叩拜”就是对佛祖虔诚的敬意。
如果说三步一拜是苦行僧,那么此时此刻的武士,说是苦逼也不为过,短短几十米的距离硬生生憋出了半个时辰,斗站不免有些纳闷,就这日行百米的龟速,昨天上山时怎么就没与他擦肩而过呢?
武士踉踉跄跄地走着,最后还是抵达斗站的帐篷处,趴伏在斗站跟前不再动弹。只见他双手外翻手心朝上平摊,手背紧贴地面,仔细一瞧,手掌上密密麻麻布满纵横交错的伤口,让人触目惊心。
此时斗站内心踌躇不定,难道手握的香蕉还未来得及入口就要沦为他人果腹之食?
虽有千般不舍万般不愿,可还是弱弱问了对方一句:“你……要吃香蕉吗?虽然,俺只有最后一根。”
武士趴在地上沉默不语,斗站趁机收起香蕉,谨慎地盯着眼前的家伙。
此人虽有一身势不可挡的杀伐之气,但此刻还算得上谦卑有礼,就这姿势让斗站感到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为当年在蓬莱岛时,犬妖族排队在他的私人茅司快乐取翔时,就是这种姿势,对于犬妖族来说,自己每日限量供应的翔,是他们很难拒绝的零嘴。
陌生则源于那么多年来,第一次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一个陌生的人做出这样的行为。
斗站向来不会拒绝别人的需求,更何况是合理的需求,随即拿出香蕉,连皮带杆一口吞下,熟悉的动作伴随熟悉的味道,斗站将手中尚有余温之物轻轻放于武士手心。
武士在接触到斗站的馈赠后,先是微微一抖,抬头看去,本就疲乏的神色愈发凝重,一开始坚定的目光此刻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
随后抬头望向斗站,斗站一脸微笑点头,表示不用客气。
“栓口歪瑞马骑,古德拜!”武士用一种陌生的语言回应,随后转身匆匆离去,除空气中弥漫的气味,什么也没留下,来时如龟漫步,离开却似闪电般,一眨眼便消失在斗站面前。
看着远去的武士,斗站陷入了沉思,这家伙来自何处,为何要自己的翔,一个个疑问让斗站迷茫,索性一头栽倒睡个饱。
这一觉他前所未有的安宁,直接拉通到第二日,醒来神清气爽,呼吸仿佛都顺畅了不少。
这一日,来了一挑山夫,挑夫担子里装满蔬菜瓜果,担子一摇一晃地来到斗站面前停下,挑夫擦拭着汗水面露微笑,一手摊开放在斗站面前。
斗站看着那只爬满老茧的手掌迟疑了,不过昨天的香蕉今天还来不及消化,连个屁都崩不出来,哪来还有余粮。
斗站无奈地摇头,挑夫面露不悦,但没多说什么,只是不住地垂头叹息着。
在南赡部洲这些年四处一直在打仗杀人,自己也算阅遍世间冷暖,民以食为天,普通说到底也是为了口中一口吃食,这些年自己在南赡部洲捞到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存在洞天壶里。
经过筛选,最终取出了一袋未脱壳的水稻放在挑夫面前,挑夫打开一看满是疑惑,随后抓出几粒放进嘴里咀嚼,眉头逐渐上扬,兴匆匆地扛着大米离开。
多年后也因为这袋大米西牛贺洲的温饱从此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斗站看着眼前的瓜果蔬菜泛起了嘀咕,到底是吃还是不吃,这不仅仅是一个问题,关乎温饱,性命攸关,虽然有井中影的营养井水续命,但终究不符合猴子的饮食习惯。
可眼前这来路不明的无主之物,良知告诉自己肯定是不能随意取之。
索性只要睡得早,饥寒交迫也不恼,这一觉就来到了第三日。
这一日醒来,心却凉透了半截,不是因为山上风大寒凉夜,而是担子里的瓜果蔬菜不翼而飞,随处可见的瓜皮残渣散落一地。
心中暗道:莫是遭了贼。
可要是遭了贼人,拿着跑路便是,为何要在自己面前弄得乱七八糟?
正在这时,山下又来人,而这次不止一人。
打头的是一个中年男人,膘肥体胖,穿金戴银,在他身后跟着两个彪形大汉,看步伐应该是练家子。
同样是走到斗站跟前驻足,男人盯着眼前的斗站,一瞥白眼擦肩而过,绕过帐篷走向后方的道观大门。
俩彪形大汉更是嚣张至极,一把将斗站推搡在地,跟了上去。
斗站满是惊恐,经历过世间磨难的他知道,这种人不能轻易招惹,没有言语,自顾自找了个角落蹲着,只期待他快些离去。
过了一会儿,中年男人身后的大汉又走了回来,二话不说,架着斗站便往上走,这让本就惊恐的他条件反射地挣扎起来。
可两名大汉那容得了他的宣泄,一记耳光便打在斗站的脸庞,从前都是听人说,他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瓜子嗡嗡作响眼冒金星。
受这么一下,哪里还敢动弹,两名大汉将自己带到道观门口,门口立着的牌子上赫然写着:“先来后到,先行者未离,后来莫居上,强求不得善终。”
这言外之意傻子都能看得懂,这是弄得贼尴尬,就是斗站现在莫名其妙站在了先行者的位置,而眼前这个满脸横肉的家伙是后来者,自己如果不离开,他也进不去,“强求不得善终”说白了,自己得心甘情愿离开,否则还不算这死胖子的名额。
记得第一天来时上面写的内容是“欲求不满,及时上药,求仙问道,还请上道。”
相比现在这个将自己架在火上烤的内容,那天的话虽然莫名其妙,但至少不会威胁自己的,因为他不可能轻易离开。
多少年的努力,不能轻言放弃,那就只能硬扛。
斗站的倔强相应地换来了一顿毒打,胖子也没想到猴子是个硬骨头,于是将其帐篷拆了个稀碎,做了个临时的酷刑架将斗站捆住继续毒打。
胖子见硬的不行又准备用利益趋势斗站答应离开,而此刻的斗站已经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了,面对胖子的糖衣炮弹,他没有一丝犹豫。
其实并不是不想,而是对他来说金银财宝没有诱惑而已,胖子也是很懵逼,对眼前这只猴子也肃然起敬,不过一天的忙碌,让两名大汉和他已经疲惫不堪。
没办法,只能明日再做打算,三人用斗站的帐篷改装成临时的避风所,也许是上天为了配合他们,这一夜狂风大作,雷电交加,捆在外面的斗站完全暴露在豆大的雨幕之下。
身上的疼痛在刺骨的冰冷下逐渐麻木,意识渐渐抽离身体昏死过去。
太阳升起,雨过天晴,山间的鸟儿在林间戏玩着树梢上残留的无根汁水,细看之下,周围是哀鸣的杜鹃,嘴里时不时地往外滴落着红色的唾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