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律师盯着吕瑙瑰看了足足有一分钟的时间没有出声，这让她感觉很不自在，并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目光，随即低下了头不敢看他。
一看范律师半天没说话，张无金急得正要去抓他的手臂，这时却听到了范律师的甚是严厉的声音：“吕瑙瑰女士，我想提醒你，你现在是在法庭上作证。做伪证是一种犯罪行为，是要被追究刑事责任的，你可明白？”
他的语调虽然平缓，但声音严厉，颇有一种震慑人心的威严。
这时只见吕瑙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恐惧的目光。她怯生生地回答道：“我……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爱信不信。”说完，她避开范律师的眼神，把头扭到了一边。
“好！那我问你一些细节，你必须如实回答。”范律师语气坚定，一字一句地说。
“你说你在盛京大酒店工作，具体是做什么工作？”他开始提问道。
“我是酒店服务员，主要就是打扫客房的卫生，换洗床单、被单等等。”吕瑙瑰回答道。
听到这里，张无金心中一动：“打扫卫生的，服务员……”他飞速地开动脑筋，拼命去想自己在住总统套房时，有没有与什么打扫卫生的服务员有过接触。
因为第一次住总统套房时，只住了两个晚上。第一个晚上，他们是在酒店室外的茅草屋吃的烧烤，回来后就睡了。虽然晚上做了一个春梦，但那也只是一个梦而已。第二个晚上，他是跟秋雪一起睡的……
突然，他的眼前一亮，他猛然想起来了，那天晚上他跟秋雪进行了两次人体连接。第三天早上，他忍不住又进行了一次。记得刚刚完事儿，有一个服务员进来拉窗帘，准备打扫卫生的…… 对！肯定就是她了！
他记起了她的侧影和说话的声音。当时她说话时，是背对着窗户的，屋里没有开灯，无法看清正面。
没错，就是她！
“你说我的当事人在你们酒店住了两个晚上，对吧？”范律师继续质问道。
“对的，是三天两晚。”她回答道。
“你还说，你之所以怀了他的孩子，是因为与他发生了关系，对吧？”质询在继续。
“嗯…… 是的。”她看起来稍稍有点儿犹豫，但还是肯定地回答了。
“是第一天晚上，还是第二天晚上，还是两个晚上都发生了？”范律师不动声色地继续问。
“嗯——不记得了。反正…… 是发生关系了。”她回答着，可就是不敢抬头看范律师。
“请你详细描述一下，具体发生的过程。”范律师还是平静地接着问道，那样子好像在跟人聊天。
吕瑙瑰低头，把右手大拇指伸进嘴边，咬起了指甲。随即又忍不住转头望着自己的律师，好像在询问应该如何回答，可看起来更像是在求援。
这时，她的律师马上起身转向审判长，插话道：“被告方的提问已经偏离了本案，且使用了刑事案件的辩论手法，请法庭予以制止。”
“我的当事人从未与吕瑙瑰女士发生过关系，不知她究竟是采取了什么不可告人的手段，导致自己怀孕的。不弄清事实真相，对我的当事人来说，就是不公平，不能以理服人。”范律师也转过身，向法官们要求坚持追问下去。
台上的审判长略一思索，答复道：“法庭判决一定要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弄清事实真相是必须的，被告方请简化提问，直入主题。”
“好的。”范律师答应道。“吕瑙瑰女士，请简略描述一下，事件发生的过程。”
吕瑙瑰又低头咬了一下手指甲，然后缓缓抬起头来，道：“那天早上，我去总统套房打扫卫生，前面四个房
间收拾完了，我到最后一个房间时，看到房间的门还关着，也没有在意。
当时差不多快到中午了，我以为房间里没人，便打开了房门，走了进去。然后径直走到窗前去拉窗帘，转过身时，才发现张先生光着身子正坐在床上。
他见我进来了，便跳下床，非要拉我上床。我…… 拗不过他，就…… 就……只好从了他……”
说完，她低下头，把头埋在两手之间，好像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
法庭上的两个法官，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可以明显地看出，他们都被吕瑙瑰的“遭遇”吸引过去了。
听众席上的众人，更是齐刷刷地望向吕瑙瑰，似乎都在为她的“不幸”感到同情。也有人盯着张无金，眼神中满是鄙视的神情。
“胡说八道！骗子，骗子！”张无金气得心里不停地咒骂着。
他心里十分焦急，因为这基本上就是两个人之间的“你说，我说”，‘一人一把号——各吹各的调儿。’没有证人。明明知道她在撒谎，自己却无法证明。唯一可以作证的秋雪，还不在这里。即使现在去找她，他都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找。
他低着头，双手张开伸进头发里抱着头，陷入绝望之中。
这时他听到听众席上传来一阵骚动之声，他侧头看去，只见听众席上众人交头接耳。大部分人的目光都望向了他自己这里，有人还朝这里指指点点，似乎在对他进行着控诉。
他再看胡璇时，发现她的座位还是空的。他突然开始担心起来，她会跑到哪里去了呢？
“砰！”
“肃静！肃静！”审判长敲了一下法槌，向众人喊道。
待法庭内都安静下来了，审判长这才指示继续审理。“被告方，请继续质询。”
“吕瑙瑰女士，你说我的当事人当时光着身子，你是说他一丝不挂，对吗？”范律师还是不动声色。
“对的。”吕瑙瑰仍然不敢看范律师，但已经抬起了头，好像不再那么害怕了。
“那就是说，他的身体你看得很清楚，对吗？”范律师还是平心静气地问道。
“这些问题与本案毫无关系。”吕瑙瑰的律师又插话了。“请法庭制止无关的质询。”
“这些问题正是要还原事情真相，而且我们已经离真相越来越近了。”范律师急忙反驳道。
“被告方，请不要偏离本案主题。如果再犯，本庭将终止被告方的质询。”审判长警告道。
“被告方明白。”范律师回答道。“吕瑙瑰女士，请继续回答被告方的质询。”
吕瑙瑰侧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律师，继续回答道：“是的，他浑身上下光溜溜的，看得很清楚。”
“我的当事人小时候，有一次去割草时，一不小心，镰刀从搂住的草上滑向了手臂，把手臂割破了很深的一刀。痊愈后留下了一条长长的伤疤，非常显眼，你肯定也看到了。你能告诉我，是哪条手臂吗？”
张无金听罢感觉非常纳闷儿，他小时候确实割过草，也割伤过左手食指，但从来没有割伤过手臂。范律师这是从哪里查到的信息呀？他这是想查明“绿脑怪”是否真跟自己睡过吗？
吕瑙瑰犹豫了一下，咬着指甲想，通常大多数人是右撇子，那被割的手臂一定是左手了，于是连忙回道：“我记不清了。不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左手。”
范律师站起身，示意张无金也站起来，然后指示道：“请把左臂伸给大家看看。”
张无金突然恍然大悟，他立刻明白了范律师的计谋，心里兴奋不已。他急忙搂起袖子，露出光滑的左臂。他举起左臂，轻轻转动身体给大家查看。
当然，左臂上什么都没有了。
“大家都看到了吧？我的当事人的左臂上，并没有吕瑙瑰女士所说的伤疤。”范律师伸手抓住张无金的左臂，向大家展示着。
“啊…… 不对，不对！是我记错了，应该是在他的右臂上。”吕瑙瑰心中慌张，急忙更正。她没想到，这个倒霉蛋竟然是个左撇子，所以镰刀应该割到他的右臂上了。
范律师微微一笑，让张无金把右胳膊举起来，撸下袖子微微转动右臂，展示给众人看。
当然，与左臂一样，右臂上也什么都没有了！
“哇喔——”
听众席上一片哗然！
大家谁也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楚楚可怜的单身母亲，原来说的全是谎言。大家又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人还伸手指指戳戳，然而这一次，那些手指的指向却都是原告席。
张无金兴奋地坐了下来，他高兴地忍不住抓住身边的范律师的手，使劲儿地摇了一下。
吕瑙瑰低头咬着手指，一声不吭。她的律师双手放在桌子上，低着头在努力消化着刚刚发生的这一切，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砰！砰！砰！”
“肃静！肃静！”台上的审判长一连敲了三下法槌，才使得法庭上正在议论纷纷的众人安静了下来。
“从刚刚发生的质询来看，原告吕瑙瑰女士所谓的与我的当事人‘发生关系’之说，纯属其臆造。她究竟是如何怀了我的当事人的孩子，很可能是通过某种不可告人的方式达成的。只有查明真相，才能还我的当事人一个清白。”
“原告吕瑙瑰，你必须如实招来，不得欺骗法庭，否则你将担负刑事责任，你明白吗？”审判长面色严肃，严厉地警告道。
“明……白……”吕瑙瑰低声回答道，那声音低得如同蚊子叫一般。
说着，她转头望着自己的律师，似乎在征求允许。
年轻律师转过身，把嘴凑到她的耳朵边，低声跟她说了些什么。
吕瑙瑰听完，慢慢抬起头来，脸上的焦虑好像一下子消失了许多，情绪似乎也稳定了不少。
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张开口，缓缓地道出了事情的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