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头野猪渐渐远去,汤小九仔细看看了周围,感觉不再有什么危险,就从树上滑了下来,快步走到毛氏兄弟身旁。只见毛二倚在一棵树上,身上满是野草,右腿腿肚子上绑着一块青布,血水还是慢慢渗过来,毛二脸色惨白,仿佛没有力气说话似的。
“没涂金疮药么?”汤小九急切的问道。
“涂了不少,许是伤口有些深。”
“哦,绳子还有么?”
“带着呢,叉子把手缠的就可以用。”说着毛大把绳子解了下来。
“用绳子把毛二哥的大腿根绑住,要绑紧啊!”
“管用么?”毛大不解的问道。
“应该管用,有人告诉我的。”
“我怎么没听过?”
“你试试吧!”汤小九心道,难道我还要把解剖知识给你讲一遍!
毛大用绳子把毛二受伤的腿的大腿根绑住了。
“不行,要紧紧地!”汤小九严厉的说道。
毛大没有办法,顺手用力一勒。
“啊……”毛二杀猪般的嚎叫。
“差不多了”,汤小九平静的说道。
果然,血渐渐止住了。
“毛大哥,金银花是什么东西?”汤小九装作好奇的问道。
“是一种草药!”
“值钱么?”
毛大顿了一下,毛二接过话茬。
“不值钱,咱们这哪有什么值钱的草药!”
汤小九暗自点头,就是要你们这样说。
金银花是湖广地区名贵的中草药,具有清热解毒之功效,主治外感风热或温病发热,中暑,热毒血痢,痈肿疔疮,喉痹,多种感染性疾病。
三人聊了几句,又小心谨慎的回来小溪边,取回刚才落下的东西,山鸡蛋已经成了糨糊,好在三只兔子和山鸡还在。
三人围在金银花前细细端详,只见灌木丛中探出几束白色黄色两种颜色的花朵,花瓣细而长,花蕊分散着伸出来,花下翠绿的叶子呈卵圆形,花周围可闻到淡雅的香气。时间紧迫,野猪或许还会来,毛大小心翼翼的把花摘下来,用细布包裹好放入怀中,然后扶着毛二,准备离开这片危险的地方,回头却见汤小九没有动。
“小九兄弟,快走啊!”毛大催促道。
“我想把花挖出来带回去。”汤小九一边说一边拿着竹枪的尖挑花下的土,周围的杂草和灌木已经清理差不多了,只剩下孤零零的一株两尺高的花树。
“你想回去种,没有用的,多少人都试过了,村里老人说过,‘人挪活,树挪死’,这草药都是天地的灵气所化,我等种不得的!”毛二也有些不耐烦的解释道。
“我不管,我就想挖回去。”汤小九很执拗地说道。心道就这么一个发财的机会,岂能轻易错过。
毛大也无法,只得走到近前,拿着钢叉帮着挖了起来,到底是成年人,很快就在花树周围挖了一圈深沟,再用手大力一拽,把花树拔了出来。
“毛家哥哥,你小心点啊!”汤小九看到不少须根折在土里,心痛得不得了。
毛大也不言语,将花树丢给汤小九,再回去掺扶毛二,三人这才往下山走。回去是轻车熟路,只是有一个人受了伤,故而走的也不是很快,太阳已经落山了,三人还没走到汤三家的地头。
汤三等了好久,不见三人回来,却是有些担心,他往日见过毛大毛二打猎,每回这个时候早就到家了,因此眼睛不时看着远方蜿蜒的小路。
三人慢吞吞地过了九疑山脚下那条小溪上的木桥,在小溪边喝了点水,又找一棵树下坐下歇了起来,汤小九才四岁,跟着毛氏兄弟走了一整天,早已累的虚脱了,平时再怎么走路玩耍,也不能与这回一样一直走下去,毕竟还是个孩子,能跟下来已是难能可贵。
“小九兄弟,怎么样,累坏了吧?你还是小,等过几年再长大些哥哥再教你打猎吧!”毛二伤口不再流血了,人也精神了一点,还不忘劝说汤小九。
“毛二哥,这是我头一回来,也没见拖你们后腿吧,下回定会比这回还好!”汤小九是煮熟的鸭子嘴硬,虽然累的不行了,却还惦记以后的事。
“算了,这个以后再说,”毛大接过话茬,“咱们也离家不远了,把猎物分一下吧!一共是三只野兔一只山鸡,小九,你是头回来,算是客人,你选两样!”
“大哥……”毛二喊了一声,眼睛盯着毛大的脸,意思你怎么给汤小九分这么多。
毛大是直性子人,看了毛二一眼,又说道,“那几朵金银花是草药,哥哥就都留下了,分你一朵两朵也没什么用,太少了!”
“两位毛家哥哥,小九我是头一回上山,就是想长长见识,猎物都是哥哥们辛苦得来的,我怎么能要呢!再说了,我这还有一棵花树。”说罢,汤小九轻轻地扬了扬手里的那棵金银花树。
汤小九不禁想起了前世小的时候,家里还是住的平房,有几次跟着胡同里的东子叔叔去打麻雀,东子叔叔有一枝气枪,枪法还是不错的,当时气枪是那种没有瞄准镜的,但是每次都是能打到十几二十只麻雀,回来也能给自己两只,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吃粮穿衣还要粮票布票,平时很少见到肉,两只麻雀在一个小孩子眼里不啻是山珍海味,所以一直就希望长大后有一枝气枪能去打猎,不曾想后来不要说气枪,连刀具国家都管制了,而且连四害之一的麻雀也摇身一变成了保护动物。好吧,不让打猎那钓鱼可以吧,只是城市里钓鱼的人很多,可资源是有限的,去收费的鱼塘确实可以钓很多,但是没什么意思,养殖的鱼,甩钩就咬,没有了人与鱼之间斗智斗勇的乐趣,再说,家里管家婆管的严,一个月如果去两次,手头上就啥也不剩了。唉!只是今世比前世还要苦许多啊!
“小九兄弟,所谓行有行规,我们猎户打猎从不会少分一个人的,你若是不要,让我兄弟以后回去如何做人,这十里八乡的父老乡亲又如何看待我们啊!”
汤小九刚开始要与毛氏兄弟一起来打猎,心中自然存了一些投机取巧的心思,但是看到二人苦哈哈的,尤其是毛二又受了伤,又有一些不忍心,况且在自己眼中,最有价值的乃是这株金银花树,回去只要种好了,繁育出一片来,也是不菲的钱财,只是行有行规,若真这么空手回去,毛氏兄弟的面子也没法搁,于是点了点头。
“既然毛大哥这样说,小弟就多谢了!这样吧,小弟最喜欢漂亮的羽毛,就把这只山鸡分给小弟吧!毛二哥受了重伤,回去还得将养一些时日,兔子我就不要了,给毛二哥补补身子。”
毛二也赞同汤小九的说法,于是就将那只山鸡给了汤小九,三只兔子归毛氏兄弟。
三人分配已毕,继续往回走,不多时就见到了等候在路边的汤三。毛氏兄弟与汤三寒暄了几句,就自行离开了。
汤三看了看汤小九。“屎蛋,你能安然无恙,爹爹就放心了,我看这打猎还是有些危险,以后就不要去了!”汤三是老实人,接着说道,“我看到毛家小子给你的山鸡了,这回就罢了,以后且不可占人家便宜啊!”
“爹爹,孩儿晓得了,以后毛二哥娶亲,我们送份礼也好!”父子二人边说边拿着东西往家走。
今天的饭做的有些晚,家中虽有几亩薄田,种的是水稻,但是产量少,除去赋税,所剩不多,只得用稻谷换些糙米吃。家里连个炒菜的铁锅都没有,只有两个煮东西的瓦罐,再加上几个粗陶碗。
汤三先把饭煮好了,把煮饭的瓦罐从灶上取下来放在一旁,“屎蛋,山鸡是一顿吃了,还是留一些慢慢吃?”
“一只山鸡也没有多少肉,不用留了,爹爹,把漂亮的硬羽毛给我留下来,我有用处。”
汤三取出菜刀来收拾山鸡,肉果然很少,只有一大碗而已,将鸡肉切好,放到盛满清水的瓦罐里,再放一点盐,就这样放到灶上煮,虽然没放什么调料,但是鸡肉的香味传出,还是引得二人垂涎三尺,不时听到咽口水的声音,汤小九走了大半天,肚子早空了,饿得心里发慌,眼睛就没离开过瓦罐。
不多时,山鸡已经肉酥骨烂了,汤三把瓦罐取下放到小木桌上,汤小九去拿碗筷盛饭,待回身,碗里已经多了两个鸡腿,汤小九要夹给汤三一个,“爹爹,你也吃一个吧!”
“屎蛋,你生下来身子就弱,你娘走的早,爹爹就怕照顾不好你啊!来,吃了吧!正是长身子的时候,爹老了,吃这些没什么用了!”
汤小九两世为人,这是吃的最丰盛的一顿饭,汤三说的这些话听到耳里,不禁百感交集,眼中噙着泪水吃的这顿饭,心中暗暗发誓,长大以后一定要好好孝顺爹爹。
父子二人借着灶里火光吃完饭,简单洗漱已毕,天已经黑了,家中贫苦,也没有油灯蜡烛,到了晚上只得各自上床睡觉,汤小九睡前倒是想起了花树,于是把花树放到木盆里,倒进一些水先泡着,等明早再说。
第二天,天刚放亮,汤三就起来了,轻手轻脚的把床上破烂的铺盖盖到汤小九身上,晚上父子俩是一人盖一头,家里没有女人,东西破了也没人补,可也是,铺盖上烂了好几个大洞,棉絮都露了出来,薄薄的一层,有的地方就是两层单布。
汤三把昨晚剩的饭加上水,熬成粥,草草吃了一碗,给汤小九又留了一碗,这才背上箩筐,轻轻地掩上门,向自己家的田地走去。
日上三竿,汤小九才慢慢的醒过来,昨天实在是太累了,这胳膊腿都有些酸痛。简单的洗了把脸,又用竹筒盛了点清水漱了漱口,从灶上取下爹爹留下的饭粥,慢慢地吃了起来,眼睛倒是盯着木盆里的金银花树看。
毛二关于金银花树无法种活的说辞汤小九是不信的,前世不要说这样的草药,连人参都能大范围种植了,东北有个小城专门搞人参批发,每天售卖的人参堆的和小山似的,所以金银花树是一定能种活的,所缺的无非是适宜的环境而已。心中再过一遍上山时遇到金银花的情形,离小溪不远,说明水分充足;未进入密林中,说明光照充足;生长在高岗上,在挖土时土壤略有沙化,说明透水性透气性好。也怪不得常人种不活花树,这里大部分地方是黄土、粘土,浇水虽及时,但是透水透气性不好,容易烂根,只是附近哪有合适的地方呢?从家向西南走两三里路有一低矮山丘,倒是不曾听说是谁家的,山丘上蒿草长的茂盛,开出一小块地来偷偷地种下去,倒是能防住别人窥视。计议已定,汤小九收拾好碗筷,找出两个竹筒来,盛满水,然后再找一根草绳把竹筒绑好,挂到脖子上,左手从木桶中拿出湿漉漉的花树,右手拿着从墙角取出平时打扫用的小铁铲,扛在肩上,出了门向西南而去。
走了两里多路,路越向里走山丘上的草长得越高,有不少都超过成年人了,再走进去二百余步,估量不会有人来,于是寻到一处略有些沙化的土地,用力将周围的蒿草拔出,再用小铁铲挖出一个尺许深的坑,把金银花树种进去,覆土踩实,将两个竹筒里的水浇上。感觉两个竹筒的水还是少了点,可惜自己身体还没有长成,拿不了太多的东西,没办法,只得带好东西,再回去取水浇树。回去的路上每隔十几步就在蒿草上作一个自己能看懂的标记,再把来时踩倒的草扶起来,缓慢而去,如此这般,终于把花树种好。
再到家里,已是下午,汤三响午回来看看,见汤小九不在,倒是不大放心,于是在家里等了起来,见到汤小九现在回来,汤三略有些高兴地说道,“屎蛋呀,昨天挖回来的花树种好了吧!你自小聪慧,平时说话都能看出来与别的娃娃不同,爹爹也不涉你做事,但是切记要注意安全!有什么需要爹爹的你尽管开口。”
“晓得了,爹爹。现在不是马上要秋收了么,我也怕你忙不过来,看看六叔家,牛蛋都能帮着种地了,家里头还有六婶和兰姐。再看看咱们家,铺盖破了都没人补,人常说‘笑烂不笑补’,咱们家也……爹爹,你老人家什么时候再娶一个吧!”
“胡闹!爹爹这年岁还娶什么,要娶也是你这个娃娃娶,给我汤家传宗接代,光耀门楣,只是你还小了点,等爹爹再攒几年钱,央人给你说一个。对了,有一件事你还不晓得吧,牛蛋娶了一个童养媳,一会爹爹拿二十文钱与你,你到六叔家去祝贺一下吧!”
我擦,牛蛋今年不过九岁,就有媳妇了,这也太早了吧!汤小九一时没缓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