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康宫里,太子恭恭敬敬行礼道:“母后千安!”
“平礼!知锶,这里又没有外人,如平常叫我一声娘好了。”座上皇后眉眼间的慈祥,年过五十,虽然保养很好,眼角,嘴角的皱纹还是不能抵抗岁月的流逝而加深。
皇后轻扬手,招呼着太子上前,在一旁的位置上坐下来。轻转头间,发髻上九尾凤发冠,凤尾的微微颤动,发冠上镶嵌着的珠宝雍容华贵,衬得她脸色的光彩。
皇后虽然不是太子的生母,她并未曾诞下子嗣,但这皇宫里的其他妃子的子嗣对她都极其孝顺。这自是离不开她娘家的势力,以及她为人的宽厚仁慈。
“平日里,来敬康宫最多的人就是你了。娘知道,这帮孩子里头,就数你最有孝心。
儿啊,我看你这脸色,就知道是藏不住事儿的主。说吧,来见娘,这是想说什么事了?”皇后明黄色的九尾凤逐祥云长衫,她轻抬起衣袖,一双还算明亮的眼睛,就这样慈爱的看着太子的脸。
“娘,我这是来看看你。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就是近日大殿上的早朝,一些大臣们都建议孩儿前去边疆歆塔做督军。
孩儿自己也正是有此意,遂而前来看看娘。往后,估计一段时日都远在外地,没有更多的机会来敬康宫看娘了。”太子从容得体的微笑,浅笑融在明亮的眼眸中。
他在皇后面前的言行举止,向来都是无可挑剔,纵然在外是纨绔子弟模样。
皇后垂眸,微微凝眉,想起了皇上是有提过这事。她慈祥地抬眼看着太子,道:“知锶真是会为你父皇着想,既然你主动提出去歆塔做督军,那现在他就不必左右为难了。”
“能为父皇解忧,身为桢国子民,我出一份力也是应当。”孟知锶恢复冷峻的面容,目光灼灼,丝毫不让人对他的话有所怀疑。
……
茶楼里,穿着寻常便衣的太子正坐在椅子上,饶有兴趣地听着悠悠的琴声。目光落在前方,大楼的中心戏台子上,一女子纤细而白皙的手指拨弄着琴弦。
孟知锶太子眼睛无意地顾盼,看着四周的隔间。为了方便客人听曲看戏,每一层的台子四面都设置有雅间,隔开的房间,客人可以在里面品茶、喝酒、吃小菜,而互不相打扰。
看到斜对面一个带玉面具挡住上半脸的男子,他神情冷峻,目光看着戏台,仿佛是个充耳不闻的人,毫无动容。
再过去的一间,桌子边上坐着一位轻摇扇子的青色锦衣俊秀男子。他正沉浸在优美的琴声中,手里的扇子跟着节奏,轻打拍子。
此刻,锦衣男子发觉有人正看着他,微侧过脸。他与太子两人目光相迎间,他会意地爽然一笑,轻点头,示意问好。
顿时,太子嘴角含着笑意,微微一笑,姚三公子也来了,人都到齐了。
他轻笑了声,抬手示意,“周君义,拉上帘子。去四号间,告知那位带玉面具的公子,让他过来。”
“是。”站在背后的周君义领命,上前,将窗前的帘子拉上。
吱!
嗒嗒!
侧门被打开,接着是轻微的脚步声。孟知锶抬眸看去,见走进来的人,轻轻一笑。
“太子千安……”
“嗯,籽参不必多礼,坐。”太子摆了摆手,示意孟籽参世子在一旁的位置上坐。
侍卫周君义很知趣地退出了房间,并关上门,在门外守着。
太子脸上的几分懒散,他扯了扯嘴角,语气柔和道:“相信近几日传得沸沸扬扬的让我前往歆塔做督军的事,想必你有所耳闻吧?”
“是,有心人在散传,很多人都知晓。”孟籽参如实道。
太子眼眸明亮,脸上些许无所谓,“与其让他们架着我去,争个脸红耳赤,还不如顺水推舟。
我已经向父皇主动请示,此次出行歆塔。都如了他们的意,省得大家脸色都不好看,我这个太子也不好当。
此次的歆塔之行,有些人是巴不得我死在战场上。呵,殊不知,我跟兹曼国的大皇子朗柯有老交情。
战场上的事,我倒不是很担心。就怕有人趁着我离开京都,又在做一些不利于我的事。
最近的告密铜罐收到的密信有些多啊,上报到御史局的告密信也比往时多了起来。
密信上揭发的事,有的假,有的真,弹劾的大小官员,各党派的人都有。哼,这一顿乱杀,我都花了眼,不知是何人指使。
现在,我即将离开京都,你留意。如有什么动向,紧急的话,可秘密与右太宰严大人商议。不能让他们趁机为所欲为地剪掉我的左膀右臂。”
“是。”世子眼神凌厉地凝视桌面上,全神贯注倾听太子的吩咐。
“胜土兰国静侯爷墓一事,今日我收到消息,墓地极可能在我们大桢国与兹曼国的相近地界上,亦或者是在兹曼国的边境内。
城南卖老物件的街坊,暗地里派人打听,看有什么有用的消息。如不出意外,明年开春,等暖和些,就行动。”
太子眼眸里闪过的厉色,尔后,微眯起眼,几分不屑,脸上又恢复了玩世不恭的神情。
“是。城南街坊那边萧无然一直有留意,如有发现线索,及时禀告……”孟籽参声音顿了顿,微垂眸,眼眸里闪过一丝阴郁,不知道心里担忧的话该不该讲。
“想讲什么?不必多虑。你知道我的性子。”太子见他犹豫的片刻,直接让他打消疑虑。
孟籽参冷冽的眼眸,沉声道:“胜土兰国静侯爷生前多疑,死后建立的假墓,又散发出假地图。
我们的寻墓进展缓慢,又要一一甄别真假消息,我怕……”
太子轻笑了声,捻起小巧的茶杯,眼眸里的意味深长,“此事不急,那一位现在都还在寻找消息,也不比我们走在前头多少。我又何必着急呢。
呵,我现在这个柔弱太子当得憋屈,可又有什么法子。做事切不可太过于激进,你小心敬慎行事即可。”
他抬头,双唇微启,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展露出很好看的下颚线。温暖的茶顺着喉咙而下,味道很不错。
“是。”世子已然放下担忧,凡事听太子的安排就是。
太子的目光转向孟籽参的脸,他想到了这次出行,还是需要伪装一下自己,毕竟要对得起传闻中的不务正事的太子形象。
他扬起嘴角,轻笑道:“这次我远赴歆塔,不可太沉闷了,也得有些玩乐的事。
你说我这次带谁在身边,才显得不那么闷呢?对了,我打算带小八子去,带一个话痨,总是不会太沉寂。
说到小八子,它好像还蛮愿亲近你府上的那位侍女孟越桃。”
跟随在太子身边多年,孟籽参世子自然是明白太子话里的意思,他是想找既能保护他安全的人,又能掩人耳目。
世子淡然点头,微微翘起嘴角,很是赞同太子的想法,“太子所选的人,我回去安排,他们两个确实是再合适不过了。”
他想着孟越桃平日里在妹妹院中照顾那些个宠物,跟太子去歆塔照顾八哥鸟小八子,自然是合适不过了。而且他信得过她的身手与分寸,做事定不会出什么岔子。
“好了。如果没有什么事,退下吧!多注意些,不要被人跟踪。”太子脸上的柔笑,摆了摆手,示意世子可以退下。
“是。”孟籽参起身,恭恭敬敬行礼,继而往侧门走去。
唰!太子拉起了窗前的帘子,他的目光转向刚才锦衣男子所在的那个隔间。那男子安然地坐在椅子上,还沉醉在乐曲中。
那锦衣男子耳力极好,听到这边的动静,即刻转头看了过来。只见他迎着太子的目光,丝毫不畏惧。
锦衣男子眼里流转的星辉般流光,脸上挂着慵懒又柔和的笑容。他轻拂袖,站起了身,清朗若风。朝着太子微微颔首,便退出了房去。
姚三公子脸上淡淡的笑意,大步朝着楼下走去。他要听的曲子已经弹完,太子的事情也谈好,这里再没有他什么事了。
看着前方远去的孟籽参背影,姚三公子微垂眸,嘴角的笑意,这次倒是清净,没有人跟踪孟籽参,省事了。接着,他便也转身离开,朝着城南的姚家宅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