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蹴鞠,大伙是踢得酣畅淋漓。瑾润在没有露莎娜的干扰下又进了两球,换来了阿勒特的几声赞许,心里美滋滋的。
回去的路上,他不禁对阿勒特吹嘘道:「这蹴鞠之道,除自身技巧高超外,还需审时度势,知敌我优劣,辨攻守时机,明虚实变化,谋迂直计策。」
「这说的倒像是兵家之道。想不到你也是个将才,光只顾踢球了,岂不可惜?」阿勒特莞尔一笑,又说道,「可曾想过从军,做个将军?」
瑾润摇头道:「浪迹天涯,结交挚友,做个游侠,行侠仗义,岂不比受制军令快活?」
阿勒特低语道:「这说得也在理。如今战火纷飞,苦了天下百姓。能有你们无衣会这样的侠士,救民水火,护民安康,也是挺好的。」话虽如此,她内心却有些失落。
她昔日初见瑾润,便觉他气宇轩昂,温文尔雅,这十多天朝夕相处,更觉他文韬武略。若能为魏国效力,也是件满心欢喜的事,只是有时又觉他玩世不恭,也不知是否能承受庙堂之事的重任。
路上灯火高挂,人群喧闹。达哈尔在后面和武士们闲扯东西,露莎娜和阿依木在前面游览摊货。瑾润和阿勒特二人此时却是无话,慢悠悠地并排走着。
瑾润心里倒是有千言万语,一时也想不起说啥。他也曾有过「治国平天下」的念头。孩童时,他常披着披风满屋院乱跳,喊着要像祖父一样内除奸逆,外除胡虏。但他十岁那年才知道,他的祖父才是权倾朝野、废帝僭权的不忠之臣。自祖父去世后,桓氏一族便在朝野的猜忌中如履薄冰。而随着他年长,更是深知晋室门阀乱政的顽疾已无从根除。他不愿趟入官场的浑水,便选择出世逍遥,图个清闲自在。
眼下,他看着阿勒特被阿依木和露莎娜拉去逛路边的首饰摊,内心有些惆怅。他想起阿勒特前日收到魏王大捷的兴奋神情,想起她的使命、她的身份。她有家国责任,与自己终归会分道扬镳。
愁思间,他忽然听见有人叫他。他还当是达哈尔,却看见三个大胡子大汉朝他迎面走来,其中一位竟是曹全都。
「曹大哥。」瑾润惊喜叫道,「咱俩不是约好浴佛节在城心广场见吗?今晚却碰见了。」
曹全都笑道:「也是巧。我还当夜晚看走眼。但一想这里一表人才的中原人,除了咱瑾润兄还能有谁?」
瑾润道:「大哥见笑呢。你们也是逛夜市?」
曹全都道:「我们今日刚到,晚上吃完酒正欲回去歇息。」
他正说着,达哈尔一伙抱着皮球也走过来。瑾润便道:「我和朋友们下午踢球去了。这会儿边逛边往回走。」
曹全都道:「那你们继续逛吧。我和朋友们先回去。要不咱俩明日约酒,别等到浴佛节了。浴佛节那天我可能也忙,你也要准备第二日的英雄会。」
「甚好。全听大哥安排。」瑾润喜道。
「这里有座书院你可知道?就在王城山脚。那书院对面走几步有家粟特酒楼,乃是撒马尔罕名厨开的。明日正午就在那书院见,我带你去,领略粟特风情。」曹全都笑眯眯地说道。
瑾润乐道:「那书院我去过。咱们就明日正午见。大哥先回去好好歇歇。」
「好。那我们先去了。」曹全都说着,便与瑾润拱手道别。
曹全都走远后,达哈尔笑道:「好小子,逛个街都逛出个酒局来。」
「曹大哥是我在疏勒的朋友。
」瑾润正说着,阿勒特她们也过来了。她们挑了一件牛骨梅花发簪,说是回去给露莎娜编个中原发髻戴上。
瑾润听了噗嗤笑道:「你们成天这样打扮她,是愁她嫁不出去吗?」
露莎娜一时愣住。她入摩尼教本就需守不婚的誓言,但随即领会到瑾润话中戏弄之意,便气得对他使出一阵拳脚。瑾润只得在大伙的嬉笑声中,急忙逃窜了。
次日习武后,瑾润洗脸净手,换上件圆领白袍,戴上昨晚买的白毡帽,便去赴约。他行至书院那,见通往王城山的道路上停着好些轿子,围着大批卫兵武士,也不知为何。
他在路旁未等片刻,便见曹全都笑着脸大步走来。
「瑾润兄久等了。」曹全都见瑾润戴着毡帽,说笑道,「瞧这身打扮,是位粟特俊郎啊。」瑾润笑道:「我这是入乡随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