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斯摇着轮椅,心不在焉地转悠至花园深处,他的笔记本电脑已经合上,他把它搁在了身后,今天诸事不宜,就让脑袋好好放天假吧!他想。这时,琼斯的视线里出现了布朗先生的影子。
“喂,琼斯先生,那篇关于幽灵山庄的稿件写得怎么样了,”老布朗斜倚在花廊的墙上,一袭宽大的横条纹淡青病号服滑稽地罩在他那瘦削的身子骨上,这老头笑容可掬地扬起手,“来,到我这儿来,等你很久了。”
琼斯是个颇有名气的灵异小说作家,一周前,因一次车祸导致胫腓骨严重骨折,不得不住进医院,近三天来,出版社编辑的催稿令他大为光火,更让他焦虑不安的是——灵感的枯竭。
至于布朗先生,则是他在手术后认识的病友,他患的是未分化肺癌——据说是所有肺癌类型中最致死的一种,不过听说已成功手术。
琼斯还是从医生口中了解到这位垂死病人的事迹,医生讲到布朗先生时,嘴巴咂得啧啧响,称奇迹总是会光顾像布朗先生这样坚强的人,“没有一个人像他,”他说,“你快去瞧瞧吧,不用担心找不到,他头上顶着太阳神阿波罗的光芒!”
现在看来,布朗先生的生性豁达貌似帮助自己逃离了死神的追逐,除了对这位抗癌斗士的惊奇和赞赏,琼斯接近他还有别的缘故,那就是他身上偶尔会溢出一股难以捕捉的,类似想象中驱魔师一般的神秘气质。
也可以说,不知不觉中,琼斯已经被他所吸引,他着迷了,琼斯喜欢跟他探讨自己笔下的人物,因为老布朗总是有他自己独到的见解。
“喂,布朗先生,我就知道您在这里。”琼斯强颜欢笑地打个招呼。
“怎么啦?”老布朗用手指指头,随即衔起一支雪茄——他可不敢点燃,装出吞云吐雾的架势,“听你昨天的展望,今晚下班前就应该登陆诺曼底了呀(意指作品发入出版社的电子邮箱),祝贺你琼斯!”
他伸出一只干枯的手。
望着老布朗谜一样的笑容,琼斯无奈地摊开右手,“搁浅了,”他失望地说,“后援部队搁浅了,我觉得这部小说……该死的狗东西,上帝啊,还是让它下地狱好了!”
他本是个文质彬彬的人,此时却不禁粗野地发起怒火。
“胡说,为了美丽的摩尔小姐,你真舍得放弃?”布朗先生像圣诞老人一样盯着他看。
摩尔小姐是琼斯小说里的女主人公,在本书的已知前半部分,她遭遇了一系列毛骨悚然的灵异袭击事件,但是,手术后的琼斯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没办法将她从困境中解救出来,“也许吧,就因为这条该死的腿,缪斯女神已经弃我于不顾,”他大发雷霆道,“布朗先生,不瞒您说,我现在脑子里空空如也!”
“嗐,怎么说呢?”老布朗不失优雅地眨一眨眼睛:“兄弟,或许我能帮你……”
“什么?”
“没错,我有一些关于摩尔小姐的故事——对,幸运的是,她也叫摩尔,和您故事中的女主人公恰恰同名,我想说的是,这位已故俏女郎的命运颇为不幸,甚至引起过举国的轰动,所以我的建议是,您或许可以尝试让美丽的摩尔小姐死去!”
“可是,史密斯总编肯定不会同意的,他可是这位娇小姐的忠实……”琼斯忽然抬起头,“布朗先生,您说的这位摩尔小姐,难道是真实存在的人物?”
“当然,”老布朗点点头,“除了惟一亲历过铜面人案件的疯子警察布朗,这些奇异的凶杀案还有谁讲给我听呢?”
“疯子警察?”琼斯面上泛起一丝惊疑。
“是的,”老布朗解释,“他是我的堂弟,你必须承认,他可是全国惟一同臭名昭著的铜面人交过手的警察,怎么,你没听过这个案子?”
“没有,”琼斯困惑地摇摇头,“我觉得,您也许是在编织一个善意的谎言,可是您别忘了,我是位擅长灵异题材的作家,单纯就一宗普通凶杀案来说,可能对我帮助有限。”
老布朗诡秘一笑:“谁说这是普通的案件,琼斯先生,我不管您怎么理解这件事,总之我决定将这宗发生于五年前隆冬季节的案件细节向你透露,因为,它是我所听闻的所有恐怖事件中最血腥最不可思议的一个。”
“布朗先生,您说的摩尔小姐到底遭遇什么不测?”琼斯果然被勾起了兴趣。
“这位漂亮的摩尔小姐,留给世界的形象恐怕永远都回不到从前了,”老布朗忽然凝固了笑容,“警察发现她的时候,她还沉睡在三个黑色塑料袋儿当中,能找到的不过是一千多块身体的碎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