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支箭速度过快，等寤歌反应过来时，只来得及凭本能将封青面前的那根箭矢挡下。
至于另外那支……则是擦过姬焱的发梢，然后从另一人身上破胸而出。
寤歌呆呆地站在原地，她看了那被射杀在地的内奸一眼，又扭头朝姬焱的方向望去。
姬焱显然亦是被这突然出现的箭矢吓了一跳，但他随即就回过神来，第一时间就去查看那内奸的生死情况。
寤歌看着这一幕总算是重重地呼了口气。
这一放松，她腿脚也瞬间瘫软下来。
她忍不住朝后面退了一步，被一旁的封青眼疾手快地扶住。
“你……又救了我一命！我……我……”封青在一旁结结巴巴的，但此时的寤歌却是全然都听不进去，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后怕，如果……如果这支箭对准的并不是那奸细，而是姬焱，那她……
这件事想想都可怕，她握了握自己那不断发抖的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本在旁侧说话的封青亦看出了寤歌的不对劲，到口的话终究没再说出。他望了望身旁那人一眼，又将目光朝不远处的姬焱投去，他陷入了沉思。
相比他们两人的蓦然沉默，官兵们却是因这两箭彻底乱了阵脚。
铜号声响，号音连绵，全城警戒。
除了留一小部分人镇守于原地以灭火及看守犯人之外，其他士兵全城通缉要犯。
变故一发生杨信就带领着军马追了出去，而姬焱则被留在原地维持现场秩序。
眼看着姬焱要朝他们这边走来，寤歌低了低头，小声地朝身边的人问道：“你留在大牢是不是姬焱的计划？”
封青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将头默默低下，但那神情显然是默认了。
“还真是！”寤歌轻叹了声，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
也是，依这两人的脑子，又怎会打没准备之仗？
只不过依现如今这情形，显然这两人是低估了武隆的疯批程度。
火烧刑部大牢，正常人谁会作此猜想！
寤歌避了避身子，趁着众人没注意偷偷地离开了此处。
封青从火场出来后情绪就明显不对，他猛地将头抬了起来，却发现那人的身影早已不在，唯有姬焱朝他走了过来。
*
流民之乱还没过几天，京都中又响起了熟悉的号角声，这吓得黎城百姓早早地关门谢客，本是繁华的夜市几乎是在一瞬间变得空无一人。
寤歌身上的这身铠甲倒是替她省了许多麻烦，这一路走来都极少受到官兵的排查。
她能这样那武隆亦能用此法迷惑官兵的排查，这猜想在一个狭小昏暗的巷口得以应证。
两人于巷口狭路相逢。
“江华，不对……江荣，你看我都说了我们两人心心相印不是？”难得的，武隆这次既没戴面具也没留着长胡子，他明明长着一张娃娃脸却喜用一副吊儿郎当的口吻说话。
寤歌横了他一眼，没说二话，直接就将腰间的大刀拔出，“今日，我非杀了你不可！”说话时她眼神如鹰隼般狠厉，显然是恨极了对方。
寤歌飞身而起，毫无多余的招式，直接就朝武隆的头顶上砍去，一招一式全冲着取人性命而去。
武隆偏头躲过这致命一击，他挥刀而起，于铿锵一声响中，两把大刀于半空中激烈相撞。
“我刚才可是手下留情了，我可没有对姬焱下手！”武隆边使尽全力将寤歌手上的大刀推开，边开口解释。
“那是因为他还对你有用！”寤歌丝毫不受武隆的诓骗，两人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她自是知道武隆可不是个心慈手软之人。
“先是黑云寨，再是今日的刑部大牢，不对，应该还要加上之前的流民之乱。你算算，短短一个月你手上沾了我大兴子民多少鲜血？两国交恶就直接上战场打，一个劲地拿捏我平民百姓算怎么回事？武隆，枉你也是叫得上名号的将领，行此龌龊手段你还是个军人吗？”
寤歌说话的语气越来越急促，而手上的招式亦越来越狠辣。她将这段时日的愤怒全化于刀法之中，直逼得人步步后退。
武隆心神受她影响，一着不慎露出了破绽，寤歌抓住时机直接一脚将其踹飞在地。
眼看着那柄大刀就要落在他的头上，武隆连忙大喊，“你不能杀我！”他这一开口竟是直接吐出了一口鲜血，显然内脏被寤歌的那脚踹出了伤来。
“那你说说，我不能杀你的理由。”寤歌生生将刀锋收了回来，但刀还架在武隆的脖颈处，显然若是这人说错了一句话立马就会命丧当场。
“你我皆知，兴蛮两国敌视多年，现如今的祥和皆为假面。我若身死，我皇必另派暗探访问大兴，你杀我虽解怒气但于大兴毫无作用。但你今日若是不杀我，依你对我的了解，于你行事自会便宜很多……”
寤歌没说话，但脸上的怒气显然已消散许多。
武隆还在那说话，“我屠黑云、烧大牢，于你可能觉得太过狠辣，但于我而言却是在尽忠。炼铁秘方有多重要我不相信你不知道？我既没得到，自然亦不能让大兴得到。”
听到这话寤歌眉头难免一皱，她直接朝身下人踢了一脚，让其安分些，“你别给我说这些有的没的，不管我现在身处何境地我始终都是大兴人，你别给我偷换概念。好，先不说黑云寨和大牢的事，那流民之乱呢，你又该作何解释？他们可都是安分守己的普通百姓，你又为何不肯放过他们？”
听到这话武隆却是莫名一笑，“对，这事我确实有所参与。但你不会真以为我是这场流民之乱的主谋者吧？”
“什么意思？”寤歌心中一惊，那把大刀亦在不经意间离开了武隆的脖颈。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武隆直接翻身而起脱离了寤歌的掌控，他手上动作不断，从怀中掏出了一包药粉就朝寤歌眼前撒去。
寤歌立马闭眼屏息，等她再次睁开眼时哪还有那人的身影。
有熟悉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武隆逃脱了亦还不忘给寤歌传话，“故人已归，江荣，你是阻止不了的！”
“快快快，贼人在那！”有官兵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显然是武隆的声音过大引起了官兵的注意。
武隆的那番话让寤歌许久才回过神来，她朝远处的官兵看了一眼，身影一闪就朝另一个巷口拐去。
悄无声息的，无一人发现。
等到她再次出现时，她又恢复了那身佩戴帽毡的女儿家打扮。
今夜的黎城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寤歌站在皇城外的某个隐蔽角落整整两个时辰。她一动不动，眺望着皇城的出口方向。
午夜时分，终于有一道身穿官袍的清瘦身影从皇城之中缓缓地走了出来。马车早已在皇城门口等候他多时，他却是在马车外顿了顿才钻了进去。
马车里竟还坐了一个人，姬焱却像是毫无意外之色。
“你回来呢？”姬焱嘴角勾了勾，朝那人笑道。
寤歌将头抬了起来，她并没有立即答话，只是这样死死地望着对方。
昏暗的灯光下，无人知道姬焱的脸色早已惨白一片，亦无人知道寤歌的眼眶早已通红。
她一把朝前方扑去，死死地将姬焱的脖颈抱住。
“我还以为你出不来了呢？”她说话的时候声音中已含带着哭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