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万世游与梅娟回到天风楼,胡老爹已经等了半天了。胡老爹是万世游请来,驻在天风楼拉小曲的人,他是拉琴的,唱曲的是他两个女儿胡彩蝶,胡玉蝶。
万世游见他紧张不安的样子,知道有事,便问:“今天是胡老爹休息的日子,为什么不在屋里好好休息,偏要冒风等在楼外呢?”
胡老爹道:“掌柜的,我女儿一直没动静,喊她没回应,敲门也不开,要是往常,早该起来了。”
“彩蝶玉蝶二位姑娘,到现在还没起来?”
“是啊,我也奇怪着呢,不会出什么事吧?”
“走,一起去看看。”
胡彩蝶,胡玉蝶姐妹俩的房间在天风楼的三楼,朝东最里边一间,房名“丛菊斋”。万世游来到门前,亲自敲门喊话,也没有任何反应。
胡老爹不免更加心焦。万世游是掌柜,也急了起来,便从楼下取来一把斧头,将窗户劈开,跳了进去。
只见房内空空如也,哪有人影。
“怎么回事?门窗都从里面反栓,人却不翼而飞了?”胡老爹惊讶地自言自语。
万世游也认为这事不可思议,再看四面墙壁,完好无损,天花板与地板,崭新依旧。实际上,这间房子也确实刚刚修缮完毕,专门为姐妹俩的入住准备的。因此,房间看起来雅致整洁,房中摆设与原先一模一样,更无打斗痕迹。
北窗也关得好好的,万世游打开一看,窗下是宽阔的大街,也没什么好说的。再打开房中衣柜,里面尽是衣服,望望床底,也跟昔日无异。万世游急得在屋里团团转,最终只好向他的好友,也就是捕头杨彪求救。
一下子两个大活人从人间蒸发,杨彪不敢怠慢,带着几个兄弟,与万世游来到了丛菊斋。
“什么味道?”一进房门,杨彪就闻出一股淡淡的香味,“房中哪来的香气?”
万世游对于杨彪的反应不以为然,只听他道:“两个年轻姑娘住的房间,天天涂脂抹粉的,哪能不香呢。”
杨彪道:“不对,这不像香粉的味道,这香气更接近药草。”
万世游道:“可房中也没有什么药草啊。这两姑娘健健康康的,也没说生病抓过药什么的。”
是的,房中是没有什么药草,这个杨彪也发现了。于是,杨彪也似乎开始倾向于万世游的判断,那就是香气的来源,可能是姑娘所用的某种香粉。
香气问题,告一段落。杨彪与他的手下,开始检查丛菊斋中的每一处细节。门窗是反栓着的,天花板,地面,四面墙壁,完好无损,而里面的两个大姑娘却消失无踪了,这事情乍一听确实离奇神秘,估计得有不少人又得往鬼神方面去想,去靠,杨彪起初也觉得诡异,直到他看到床底下平放着的一块木板。
“床下哪来的木板?”杨彪问。
万世游道:“前阵子修缮房屋剩下的,没地方放,就扔在床底了。”
“拿出来看看。”
“这还拿出来干嘛,就一寸厚的一块木板,还能藏人不成?”
“让你拿,你就拿,哪来那么多废话。”
万世游没法,只好趴下身子,钻到床底,将木板拖了出来。可这一拖不要紧,等那一块木板拖出来一看,只见木板下面竟是一个两尺来方的大洞。
“哪来的洞?地板被锯了?”万世游惊呼道。
杨彪马上就明白过来,冲他的兄弟大喊:“走,去楼下。”
丛菊斋楼下是“春竹轩”,本来是住人的,可不巧的是,这人一大早刚走,因此,杨彪他们赶到楼下,所见的,也无非是一间空房子。
“春竹轩的客人还会再回来吗?”杨彪问。
万世游道:“这我不清楚啊,应该不会回来了,早上刚走的。”
“把店薄拿来我看。”
万世游知道杨彪的意思,那一定是要查店薄当中记载的住客的身份了,便二话不说,将店薄取来了。
根据店薄的记载,春竹轩中的住客名叫“张思道”,扬州人,住店时曾跟万世游说,是来洛阳寻亲戚来的。
“是外地口音吗?”杨彪问。
“是外地口音,南方那边的。”
“人长什么样?”
“瘦瘦小小的,其貌不扬,听说是儒生,穿一件淡黄袍子,其他没注意。”
“店中有梯子没有?”
“有。”
“赶紧去取,我要用。”
万世游又匆匆下楼,从库房取出一架小木梯,搬到春竹轩。杨彪接过梯子,将它搭在朝东的壁上,人便往上爬去,查看着丛菊斋地板上的那处大洞。一会儿,又穿过楼板的大洞,上了丛菊斋。上去了,也没多呆,一会儿又顺着洞下来了。
“杨捕头有何发现吗?”万世游问。
杨彪没理他,径自打开春竹轩的北窗,往楼下望了望,这才道:“这洞一定是张思道开的,为的就是趁着夜深人困时,将姐妹俩迷晕,将她们劫走。”
“我这楼板可厚实着呢,他怎么开啊?”
“当然是锯开啊。”
“锯开得多大动静,夜晚时分,上下楼的客人会没听见?”
“所以啊,这洞肯定不是夜晚才开的,是白天时开的。你不是说姐妹俩是驻天风楼唱曲的吗?而天风楼唱曲的地方是在一楼的大堂。那么,白天时,姐妹俩是不在屋中的。那张思道正好行事。而且白天时,天风楼人来人往,顾客盈门,加上处于闹市,人声鼎沸,就更不会有人注意锯地板的声音了。到了晚上,趁姐妹俩熟睡之际,张思道便通过此洞,将姐妹俩迷晕,你我在丛菊斋闻到的香气,必是那迷药燃烧后的残留气味。”
“可张思道又怎么上去的呢?他又没有梯子。”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梯子?此案非张思道一人所能做成,必是合谋。梯子定是有人站在街上,从北窗递上来的,张思道将姐妹俩从‘丛菊斋’抱下到春竹轩后,也定是通过春竹轩的北窗,将姐妹俩交到街上歹徒的手中的,而他自己不慌不忙,直到早上才从容退去,离开天风楼的。”
“可刚才你也看到了,那个洞口是有木板遮住的,张思道人在春竹轩,又怎能将那么大一块木板盖在洞口呢?”
“这个不难,那木板不重,张思道只要站在梯子上,双手托着木板,就可以将木板稳稳当当地放在原来那个位置,且刚好遮住洞口。完事之后,再将梯子交给街上的歹徒就是了。”
“依您之见,人是如何从北窗运到街上的?”
“这有何难?最有可能的,便是用绳将姐妹俩徐徐吊送至楼下,楼下的歹徒想必会驾着马车、板车之类的接应。总之,方法是有很多的。”
万世游边听边点头,似被说服,胡老爹急着问:“杨捕头,您说得都在理,为今之计,又该如何是好呢?”
杨彪道:“张思道已跑,街上接应之人到底是谁?共有几人?都不知道,除了画影图形,在洛阳城中抓捕张思道,别无良法。”
事不宜迟,既然杨彪决定这么做,那么,万世游也只好竭力回忆张思道的相貌,而衙门请来的画师,便将张思道的头像给画出来了。
杨彪正要告辞,却见姬英刚好来了天风楼,原来天风楼胡氏姐妹失踪案,已不胫而走,姬英听闻此事,担心师兄万世游会有什么难处,特意过来看看。见到杨彪,便向他打听了案情。
姬英说到:“三年前,因沙力布的缘故,洛阳城内的婴儿莫名失踪,如今是女人莫名失踪,杨兄觉得,此二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呢?”
杨彪被姬英这么一说,眼前为之一亮,他不禁想起三年前其中一起婴儿被盗案来。
婴儿被盗的那户人家,是住在街道的尽头的,婴儿睡觉的房间,挨着行人稀少的马路。而歹徒也是锯开了靠路的板墙,将婴儿盗走的。
一个是锯地板,一个是锯板墙,连作案手法都相似,这难道仅仅是巧合?
然而转瞬,杨彪又皱着眉头道:“可惜婴儿被盗那天,沙力布一直都在闹市听书,说书人及其他听客都是证人,根本没有作案时间啊。”
姬英道:“沙力布没作案时间,他的徒弟洛兆呢?”
“难道洛兆是帮凶?不瞒老弟,你没来时,我有一刹那,也曾怀疑那个站在街上,接应张思道的人是沙力布,但想到他已久不在洛阳出现,便又作罢。如今经你点化,茅塞顿开。”
姬英道:“你是说站在街上,接应张思道将二姐妹劫走的人是洛兆?”
“对,我正是这样想的。而幕后指使者很可能仍是沙力布。不知道他又在琢磨什么恶毒的武功了。以前是要用到婴儿,现在是要用到女人了。总之,锯板墙盗人的手段是沙力布所惯用的,他和他的徒弟无论如何脱不了嫌疑。”
说完,杨彪又回头嘱咐他手下的兄弟,让他们兵分两路,一路先将张思道的画像去各地贴了,以抓捕此人为主,另一路则从当天开始,便盯紧洛兆,看他有何动向。
杨彪有事要忙,姬英不好打搅,别过之后,便目送杨彪离开,而他自己则与万世游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