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依外援抵制报复 助妹妹和解纠纷
向河渠自离开生产队这块是非之地后,再三跟凤莲说,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不管谁对谁错,都不要参与议论,特别是涉及到干部的事情,更不要评头论足,我们惹不起躲得起。可是正象俗语所说的“树欲静而风不止”,你不去惹是非,是非偏要来惹你,“躲得起”一个生产队就那么大的地方,你得劳动、生活,要惹你时朝哪里躲?
向妈妈的身体一向不大好,但心细,会带伢儿,大家提议让她管幼儿园,她就带上了孩子。全队就六七个小孩,她勤换尿布、唱儿歌,哄着孩子们,让幼儿园里一片笑声。为不让小孩焐湿布,她贴进去十几块尿布,并勤洗周转,赢得了人们的好评。一天队里宣布妇女停工,几个青年妇女不服,硬犟着上了工,孩子固然交给了向妈妈。
队长、会计说不服从分工不计工分,妇女们不依,说男女平等,大家都凭工分分粮草,凭什么不让妇女上工?社会主义的分配原则是按劳取酬,凭什么干活不给工分?妇女中口辞最厉害的要数戚芹,队长张成、会计薛井林根本说不过她,再加上青年妇女这一组弱的不多,说上阵个个上阵,除凤莲依据河渠的吩咐基本不开口外,人人叽叽喳喳,一个说个个应和,吵得干部没办法。谁能回答戚芹说的“哪一条政策规定干活可以不计工分的?”没办法只好补记了,可向妈妈的工分却没补。
凤莲去问队长,队长说这事得问会计,问会计,薛井林说谁让带的,让她找谁去。凤莲记得河渠说过为人不能太懦弱,于是坚决要求补记,她没本事象戚芹那样说政策,只知道别人干了有工分,她婆母干了也该有。正争执间,恰好向河渠从本大队采访回来碰上了,听说此事,就说:“不就是天把工分吗?算了,干部也挺难的,没听分工就上工是不对。”并对薛井林说:“妇女就是心眼小,别多心。”
凤莲流产后听说队里有几只鸡不生蛋,打算卖,向妈妈去跟队长说买两只,队长说还没商量呢,是余松爹的想法,等商量后决定卖了再说,叫去跟会计说一下,登个记。结果听说真卖时却没了,而且多数卖给了大队和外队的干部。
向霞出嫁前曾和本队两个姑娘去县农场打临工,按规定要向队里缴公共积累,其他两家都跟队里干部说明,得以免缴,向妈妈也跟队长、会计说了,会计说这是规定,不缴不行。向河渠知道了,对妈说:“按规定执行的事情不要去求情,又不是针对我们一家。”谁知年终分配结算时,就只扣了向霞一个人的钱,向霞知道后气呼呼地要去找薛井林讨个说法,向河渠说:“傻妹子,人家按规定办事不叫打击报复,他扣钱没错。至于别人家不缴,那是包庇。假如因为你抵了人家也被扣的话,你就跟人家筑了对头。”硬是没让去。
生产队里有个不成文的现象,那就是养猪户在卖猪前的饲养过程中可以借部分饲料粮,到年终结算时扣还。那时候粮食在农村,尤其是象红星四队这样的落后生产队是很紧张的,借饲料粮常常作为弥补缺口的一种手段。凤莲申请借五十斤,薛井林就是不借,凤莲问:“别人家怎么好借的?”薛井林说:“好借时就有,没有时就不好借,怎么啦,欠你的,要硬借?”凤莲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因私报复。”薛井林说:“你告我去,说我不借是报复。”正争执间,向河渠到家后闻讯赶来说:“缺粮的小事也来烦队里?放心吧,我早就知道了,已向老同学借了一百斤呢,走,回家去。”
凤莲流产后因失血较多,身体虚弱,恢复得比较慢,休息了二十天后,她在家里坐不住,到队里要求干点轻巧活儿,队长还没说话呢,会计先开了腔,说身体不好就该在家里多歇歇,生产队不是养老院,你特殊他特殊的,照顾不了许多,不可以安排。气得凤莲当场顶了起来,责问说:“谁没个三病六痛的,妇女来了月经还可以照顾,为什么我流产就不可以照顾?你当的是共产党的干部还是反动派的干部?”双方正争吵间,大队马会计来队检查工作碰上了,将队长喊到旁边说了几句,队长出来打了圆场,这才平息了风波。向河渠回家后听凤莲学说了这事后,心疼地抱住妻子说了七箩八笆斗的理由,求情似的又把凤莲留在家里将息了半个月,直到大体恢复了健康,才让上了工。
事情是一件接一件地发生。向家一百多斤的猪患了气喘病,怎么治都治不好,凤莲主张卖了,向河渠说:“卖可以,得到兽医站出个证明,不然是要按规定扣肥料钱的。”凤莲去兽医站打了证明,在政治操上交给了会计,又经会计亲自称了份量,就去镇上卖了。这事本来就这么过去了,不料在公布肥料钱的榜上,人们发现向家受到惩罚。凤莲不识字,向妈妈识字,去一看,果然,就去问会计,会计说份量不足130斤就该折半算,他家过去差三斤也是这么算的。向妈妈是位吃素念经从不与人争执的忠厚之人,心知是报复,却不愿失了身份去跟小辈拌嘴,就回了家。向河渠回家听婆媳俩一说,觉得问题有点严重,不能尽是退让,于是就去找薛井林,巧的是还没到薛家,却在半路上遇到了,一问,薛井林直言不讳地说扣了,是该扣的。向河渠问制度改了没有,薛井林说没改,还是老制度。向河渠说既然没改,我家的肥料钱就不该扣呀。薛井林说这是大家讨论的。向河渠“哦”了一声后说:“既是大家讨论的,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只要从我开始,去掉那条‘经兽医站证明确系生病,无法养到130斤者除外’就行了。”薛井林说:“这个,这个我一人可做不了主。”向河渠笑笑说:“那当然,应该经过大家讨论嘛。这样,请转告领导组全体同志,无例不可乱兴,有例不可乱灭,制度不可针对哪一个个人。假如革命的需要从我头上开头刀,我心甘情愿。只要决定兽医站出的证明真的无效,今后就必须依我家为例同样执行。这可是生产队的大事,起初我起草这条制度时就是考虑到猪跟人一样难保不生病,又为防止有人假借生病,才规定必须由兽医站出证明,这样既为肥料的来源从制度上给予保障,又为社员出现了人力没法解决的难题提供了方便。现在这一方便要是不再提供了,猪生病的户子可就是雪上加霜啊,你们可要考虑好了,不要意气用事。”随后又去队长张成家说了类似的话。队长听了反觉一愣,说他不知道这事,一定讨论讨论。在个人问题上比较马大哈的向河渠说过后一丢就是好多天没问,一天偶然想起,去找队长,队长含含糊糊地说还没讨论好。向河渠说:“队长先生,制度的兴废也是生产队的一件大事,假如现在又出现了象我家一样现象的另一家,怎么处理?抽点时间抓紧讨论讨论吧,如果为这耽误了抓革命促生产,就推到我身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向河渠的工作性质属半脱产工作人员,按规定口粮标准为所在生产队平均口粮,也可以照顾到同等劳力水平,队里给的却是基本口粮,只有平均口粮的八五折。这一来惹恼了向河渠:离队后这么长时间里薛井林整治自己的手段一个接着一个,自己 是一让再让,而今索性卡起自己的脖子、剋扣起口粮来了,大概他薛井林忘了向河渠并不是个任人欺侮的角色了,将我的退让当成了软弱好欺,不行,不能再让下去了。
为有个回旋的余地,向河渠暂不把事情捅到上面去,必竟是当方土地爷嘛,于是找到队长。队长答应做工作,几天后告诉向河渠说:“他很固执,说不通。”汇报给大队马会计,马会计说谈了两次,只是点头,就是不执行。公社周组委知道后在三干会期间专门找队长说了一下,队长保证回去讨论。周组委吩咐向河渠回去促一促。
向河渠回队后找到队长,两人一起来到会计家说了周组委的意见,要求马上开会讨论。向河渠说:“周组委吩咐我一定要见到你们开会,一定要得到会议结果向他汇报。你们开始开会我就走。”这一着是薛井林所预料不到的,只好立即通知人到他家开会。现在的领导组成员有正组长张成、副组长卢富贵、会计薛井林、贫协组长吴明珍、民兵排长姜粉英等五人。
人到齐了,向河渠说:“你们马上就要开会,我没权参加,临走前说几句话。我原来也是这个队的干部,因工作需要离开了,继续当干部的人们就用不惜违反规定的手段来对待我。我想请问你们当干部能不能一直当到老,老了以后再传代?要是有朝一日你们也不当干部了,后来者也这样对待你们,你们心下如何?你们马上就将开会讨论,我弄不懂的是扣我的肥料钱依据的是哪一条制度?给我基本口粮依据的是政府哪一条规定?我明确表态:不按制度补齐肥料钱、不按政府规定补足口粮,我是不会放手的。因为这是事关政策、制度该不该严格执行的大事,马虎不得,我等待你们的讨论结果再决定我的行动。再见。”
讨论的结论是:凭工分分粮是政策,干部不可以特殊化,没有工分只好与其他人一样分基本口粮;肥料钱是依据群众意见执行的。向河渠告诉周组委后赶到跃进,将情况连同前因后果向严书记作了汇报,严书记勃然大怒,立即打电话给周组委,要周组委责成大队党支部迅速严肃处理这件事。
其实在这之前马会计已将情况汇报给郑支书、冯主任了,只是没引起他们的重视。凭心而论,一个通讯员并不在他们眼中,一个生产队干部的重要性自然远远超过通讯员的,因而四队发生的事情只要四队能掌控,他们才不会去过问呢。现在不行了,听周组委在电话中的意思,书记为这事发了火,这才感到薛井林太过分了。郑支书决定亲自到四队处理这件事。
郑敬芝原本没有召开社员大会的打算 ,是生产队领导组,不对,是队长会计,确切地说是薛井林主张召开的。他知道向河渠不会善甘罢休,也料到上面会派人来处理,因而筹划了对策:向河渠当会计时扣了不少人家的肥料钱,现在挨扣是天经地义的;粮食是全队社员凭劳动和肥料栽培收获来的,没工分只好与没工分的人一样吃基本口粮,有什么不合理的?为在会上争取主动,他有选择性地组织了人马,事先作了布置,让人们抢先发言,从而争得主动权。没想到郑支书会来,不过郑支书来也不怕,经验告诉他郑支书不可能偏到向河渠那边去,只要群众会上争得了主动,郑支书会支持自己的。
会议由张队长主持。队长张成,农中毕业,周兵走后他当上了副组长,向河渠离任,他当上了正组长。他与向河渠无怨也无恩,没有多少感情也没有恶感,对向河渠过去采取的措施抱有赞同的态度。同在一个队里住,他比向河渠大三岁,他母亲在队里也算是数得上的人物,因而清楚地知道他这个队长是不能与薛井林和夏家一帮人站在对立面的,在社员眼中他许多地方差不多是个傀儡,内心是有些不服,却又无奈。这次向、薛的争斗,他同情向河渠却没法。身为队长,会议是要主持的,说些什么呢?费了他不少脑筋,最后的决定是不偏不倚地介绍事情经过,不说自己的意见。
张成说了事情的经过后请郑支书作指示,郑支书却要薛井林念念制度中关于肥料钱的条款和县委关于口粮分配的规定。薛井林只好念了,但随后说:“领导组对这两件事讨论时是有决议的。决议由全队社员会讨论决定,因为粮食是大家苦出来的。”郑支书说:“很好。在大家讨论前我说几句。首先我表个态,尊重四队社员的决定。其次我要说的是一项制度、决定、法律一经公布,就必须不折不扣地执行,在制度、规定面前人人平等。认为制度、规定、法律不合理的,可以提请制定制度、规定、法律的单位修改,但在修改前必须按原来的执行,要讨论只能讨论如何更好地执行,不可以讨论执行还是不执行。依据张队长和薛会计的发言,四队的做法违反了制度和县委的规定,必须纠正,这个不必讨论。至于对这两条制度和规定要不要修改,呆会儿大家畅所欲言。制度要改呢,怎么改,今天的社员大会就可以定下来,今后照今天的决定办,其他制度要改的,今天也可以提出来商量。县委的规定要不要修改,也可以讨论,有了新的意见后可以报到县里,请县委考虑。如果县委作了修改呢,自新规定公布之日起执行新的。好了,我就说这么多,啊——,不,再多说两句。四队制度里关于猪生病的规定,过去其他队没有,为这个闹过不少矛盾,后听说四队多了这一条,觉得有道理,也添了这一条。四队要不要去掉呢?大家谈。”
郑支书的话刚落音,戚芹就问:“郑支书,你是说别队也有和我队一样的肥料制度?”郑支书说:“当然有,你以为是向河渠发明创造的?他拟的制度是参照人家队里的,再结合你队的实际情况起草的,出圈份量上有多有少,你们定的是130斤,八队120,一队150,不都一样。”陆锦祥说:“我认为猪生病允许提前卖的制度不能改,猪生病看不好就够倒楣的了,再扣一半肥料钱,不是楣上加楣吗?不能改。”姜建华说:“我同意陆锦祥说的。去年我家猪还不到一百斤就得了软骨病,爬都爬不起来,怎么养?只好卖掉杀了,向会计没有扣我家的钱。谁家挂着太平牌保证猪不生病?这一条不要去掉。”姜桂兰说:“公社农技员苗荣祥住在我娘家队里,我哥是队长,前些时候听说了向河渠的事,说‘不知你们队里怎么弄的,我队苗荣祥吃的是男劳力的口粮。’不是因为向河渠是我的小叔子才说这句话的,我觉得郑支书说得对,国家的规定不可以不执行。”
“我认为......”“我觉得......”“叫我说......”一刹时群众的发言一个接一个,薛井林事前安排好的人一个也没有开口,因为郑支书已明确表示必须按制度按规定执行,违反的必须纠正,还有什么可说的?社员会上的决定是:老制度不修改,老规定没意见。会议结束时生产队干部留会,留下来说了些什么,列席会议的向河渠不知道,不过第二天童凤莲就接到通知,带袋补回了三十一斤元麦,至于稻嘛,张成保证年终结算时一次性补齐。
这一次的事情虽然得到的处理,但总不是个事,该怎样解决这个矛盾呢?向河渠在诗中写道:
树欲静而风不止,你不惹事事惹你。小事忍下一桩桩,又违规章扣粮食。
忍无可忍告上去,依靠上级抗打击。这样解决非长策,怎样处理才适宜?
向河渠受薛井林打击的事在上级的干预下得到了纠正,妹妹的婚姻却遇到了麻烦。
还在大冬节前一天,向河渠开完了各大队通讯报导员会议,在暮色降临中回到本队,来到家门前时听见了抽泣声,他猛吃一惊:自己家中哪来的哭声?他摁响了车铃。凤莲拉开门,向霞带着哭音叫了声“哥”。向河渠答应后问:“什么时候到家的?”同时将自行车推进厨房再推到明间,撑好车,回到厨房再问:“同小朱吵架了?”向霞见问又勾起一腔苦水,重新哭了起来。凤莲说:“这个朱连山不是个人,欺侮妹妹。”“到底是怎么回事?”向霞哭得说不出话来,还是凤莲说了向霞哭诉的经过。
原来朱连山听小唐说起向霞怎么怎么漂亮,向家在当地怎么有名气,说热了心,很想攀这门亲,向霞去农场相亲时,他被向霞的容貌所吸引,但到向家一看,四间草屋,尽是芦苇壁,连堵墙也没有,心就凉了,后经小唐指着衣橱、书桌、大小衣箱、缝纫机等家具,偷偷地说这都是给向霞的,并掰着手指算算要值五六百元,如果娶个农场女人,凭二十多块的工资,象他们那样用法,根本没法置办,即使省吃俭用,没有三五年也添置不起,同时向霞会裁剪,凭手艺搞点副业,赚个烟酒钱不成问题。朱连山被小唐这么一说,想想也确如此,这才一切听小唐的安排,谁知结婚时缝纫机并没有作为嫁妆赔过去。朱连山很失望,责怪向霞不要缝纫机,太笨。向霞告诉朱连山,自己的裁剪技术起初是跟姐姐哥哥学的,后来跟师傅深造,再以后又常出去打临工,在家参加劳动很少,对家庭几乎没有贡献,而家庭对自己却是百般爱护,打临工赚的钱家里不要一分;嫂子不过比自己大五岁,做起衣服来总是推让着不肯为她做;家里的盆桶虽旧了些,本来油漆一下也可以妆新,嫂嫂偏把自己的给了她;才提起人家赔衣箱不止给两只,哥哥马上去买来两只新的;家里的镜台土气,嫂嫂把她赔来的新的换给自己......象这样百依百顺地对自己,又怎么好意思要缝纫机?再说了,当初买缝纫机就是帮姐姐买的,姐姐出嫁没有肯要,她能要?朱连山见目的没达到,就不喜欢她。听邻居说朱连山在农场有相好的,是个知青,说有几次看到朱连山从小厂上夜班回来,先去知青屋,有时甚至不回家又去了小厂。向霞听了这些风言风语,询问是怎么回事?朱连山骂她“嚼蛆”,并威胁性问她“可是骨头作痒。”有一次喝醉了酒回来还踢了她一脚。
向河渠问妹妹有没有跟他父母说说?向霞抽抽泣泣地说:“告诉了几回,没有用,他娘反而在人跟前说我没本事骗住男人,活该 。”
向河渠听了以后好长时间没说话,向妈妈叹着气,两次问儿子“怎么办呢?”他不知该怎么回话,就没吱声。粥盛到桌上,除慧兰外,一家人都没滋没味地只喝了一碗,都放下了,向河渠拿着空碗愣了一会儿,起身又盛了一碗,吃下去后,去明间推出自行车,凤莲问:“哪去?”向河渠说:“跟爸商量商量去。”就走了。
在向霞的亲事上,向河渠与他爸的观点基本一致,都不同意把眼睛盯在户口、工作、穷富上,都主张重点是看人。人好,种田也能过得和和美美,象他们这个家一样,苦一点,累一点也甜美;人不好,钱再多,工作再牢靠,也不一定幸福,象港西的谢主任嫖着几个女人,家里的妻子如寡妇。但是向霞听不进去,母亲又跟妹妹一样的想法。别说是妹妹,即便是慧兰长大了,她的亲事父母也包办不得。国家规定婚姻自由,妹妹主意定了,哥哥又能如何?
现在想起来妹妹的婚事如同是一场骗局。没经过多长时间的接触,母亲经不住小唐夫妇的撮合,同意订了婚。接下来,年前说明年六月一日前可以迁户口,过了年说是连里说了,户口可以迁,但必须结了婚才好迁。自己借口妹妹年纪还轻,更重要的是对朱连山还得作进一步的了解,现在结婚为时嫌早。小唐言谈中露出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的意味,自己则直言“户口事小,人品如何事大”作了答复,坚持等一等再说。小唐再探母亲的口气,母亲无可奈何地告诉小唐,她拗不过儿子,只好再等一等。农历二月里小唐又来了,说是跟连里干部商量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就是搞个假结婚,糊弄糊弄上级,先把户口迁去再说。母亲动心了,自己仍有怀疑:结婚怎么好搞假的?真是为迁户口么?说句心里话,自己也是希望妹妹好迁户口的,象大姐一家在农场,过得比慧姐、二堂姐舒服多了,就是不知是不是户口真好迁?
小唐的戏演得很成功,向河渠相信妹妹的户口真可以迁出去,因为小唐说农场要向霞的出身年月证明,年龄不到则不批准结婚,更不好迁户口,从这一点看来户口真的好迁。只是妹妹的年龄真的小一岁,小唐让打假证明,虚报一岁自然不是难事,证明打出去了,过了十来天,小唐兴冲冲地赶来,说是批了,要求定个日期搬家具。假结婚怎么要搬家具呢?小唐的解释也合理,一来不能让人们看出是假结婚,假戏要真做,亲戚也要请;二来他家上海、天津的亲戚多,摆在房间里也气派些。母亲认为反正嫁妆是给向霞的,迟早是要搬的,搬就搬吧,只要对迁户口有利就行。其实小唐的话里也有破绽,所谓的假结婚,连亲戚都请,除圆房外,不是跟真的一样了吗?也就是人也要去了?向霞人去了,还有什么假结婚真结婚的?不就是真结婚么?一旦真结婚了,就是迁不成户口又能怎样?可当时却没想到其中的疑点,他担心的却是来不及油漆。小唐说这好办,到场上漆去,只要有些干就行了,反正又不再搬动,干不透也不要紧。尽管当时有些狐疑,终究还是同意了,因为小唐的话有道理。只一点没同意,那就是小唐要向霞跟他去农场商量怎样把事情办得更好?两天后,小唐、朱连山,另外还请了三个人,用三部拖车将嫁妆装去了农场,连同准备刷新的油漆也一齐装去。
四月二十五日小唐夫妇来做母亲的工作,说两场大麦一场打,与其以后还要举办真结婚的婚礼,倒不如真结婚算了,省了朱家那一头的开支。结了亲就合成了一颗心。母亲想想有道理,就同意了。他回来听母亲这么一说,火冒三丈说:“是小唐这家伙的鬼点子吧?不行!”凤莲扯扯他的衣裳说:“亲事已定,嫁妆已发出去了,喊不行,亏你喊得出来。”他说:“这不是做成的圈套让我们钻吗?户口不好迁怎么办?我找他评评这个理。”凤莲说:“你有点头脑好不好?妹妹嫁去以后还要靠他们关照呢,你惹恼了他,值得吗?”直到这时才感到事情有点不妙,立即赶到爸爸那儿。
爸爸出诊去了,他坐在那儿等着,直到爸爸回来。听他怒气冲冲地说完事情经过,爸爸沉思了一会儿,说:“关键不在真结婚假结婚,也不在户口好迁不好迁,而在于朱连山的为人怎样?可人品怎样又不是一时半会能看出来的,而且合适不合适要看霞儿的感觉。霞儿和你妈已被户口迷住了,她们,尤其是霞儿情愿,别人再反对也没用。假如不是我家处于极端困难中,你怕那个王梨花来受苦受难,我和你妈拦得住你吗?你妈说得也对,人不可貌相,海不可斗量,也许朱连山为人还可以呢?终究你大姐过的日子要比农村户口的女孩好一些,对吧?人前头的不确定因素太多了,既要靠自己努力,也要靠运气。你的脾气也不好,不如意就吵,我和你妈也担心你心上有别人,会跟莲子难处好呢,现在看看在队里还就数你俩最好,今后的事又怎能料得定?”
他说:“妹子性格懦弱,象你和妈,容易挨人欺,又是一只离群的孤雁,这么远,我关照不到,很是担心。”爸说:“说的也是,小唐夫妇虽然可以关照,但秀芹也懦弱,小唐是农场人,为人又那么圆滑,能不能关照、关照到哪一步?也都说不定,我们只好顺其自然,到哪一步说哪一步吧。”自己一听,虽然感到有些酸楚,却也无奈,不过他觉得还是需要跟小唐谈一谈。
小唐住在余松爹家,刚起床,他就到了,寒喧过后,他直接了当地把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小唐大包大揽地说:“兄弟放一万颗心,一切包在哥哥我身上。”余秀芹帮腔说:“没事的,小唐在农场可是个说得到话的人,你们放心好了,要是妹妹过得不好,受了委屈,我们还到不到我娘家来啦?”他郑重地说:“有秀芹姐、小唐哥的这番话我就放心了。事情该怎么办,我们一切听你们的。我妹妹过得好,不但妹妹会感谢你们,我也是个有情必补的人。要是横生了一些枝节,小唐哥假如不太清楚,可以问问秀芹姐和伯父母,我向河渠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到那时我可不找小朱,只找小唐哥您啦。”
就这样“五一”节向霞出嫁了,端午节夫妻双双回家一趟,七月半来了一封信,中秋节前一天夫妻俩齐来送礼,私下里跟凤莲说了一阵话,好象不太如意;重阳节向霞一人回来,还流了泪,被自己批评了几句,记得当时说的是:“人是你自己考察自己确定的,责任自己负。生米已煮成熟饭,随份过。连山不好,人是可以改变的,看看夏金花过去毛病也很多,现在比过去好多了,只要你有本事,连山同样能变好。连山不好,你就完美无缺?想怎么就怎么的性格改了吗?在家里任性,有父母、哥嫂容着、护着,是有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缘关系,到一个新的家庭,人家凭什么容你?当然夫妻关系好,也能容,但感情密切的夫妻关系不是说来就来的,得靠双方去培养,在这方面你做了多少努力?人常说枕边妻枕边妻,不听三言听两语,多轻言悄语地劝劝,多用柔情去感化,是可以转变的。”
向霞说朱连山粗,他说:“他粗我就细了?我也粗得很嘛。还记得那回姨妈(向河渠在父母、姐妹面前一般这么称呼岳母---笔者注)来被我粗得连饺子也没吃就气跑了吗?为什么粗?脾气粗是表象,实质是我与你嫂子那时还不认识,更不用说感情了。现在感情建立了,变好了,姨妈再来,我会粗她吗?不可能啊,拍马屁还来不及呢,问问你嫂子,是不是这样?”凤莲笑着说:“不怕丑。不过霞妹,你哥说的也不错,感情这东西是可以从没有到有到多的,人心换得人心来,他粗了,让过去,不跟他拌嘴顶嘴,仍然对他好,就是想说,也要在他心情好时说。他有相好的,不是你去了才有的,以前就有了。有了还娶你,说明是想跟你做夫妻的,不是跟那个相好的。只要你对他好,总是对他好,象他妈说的骗骗他,会变好的。”母亲说:“夫妻间吵架是常事,我跟你爸年轻时也吵,大家都认为自己对,其实哪可能自己总对别人总错?有时候对啊错的都没有什么了不得,让让都过去了。一个不好两个当,一个巴掌拍不响,吵架总是双方的事,夫妻没有隔宿的仇,你不能与他针尖对麦芒,而应以柔克刚。俗话说石井栏杆还被草绳缧成塘,听你哥嫂的话,用包容、用感情去感化他。”
没想到才隔几十天竟动起手脚来了,该怎么办呢?向河渠一路骑着一路想着,直到爸爸宿舍前。
儿子的叙述引起老爸的长叹,他说:“户口没迁去,却迁来了拳脚,教训啊。”“怎么办呢?”“今天你和我一起睡,等我想想,明天回去再商量。”这一夜儿子听爸爸翻过来覆过去地在床上折腾了一夜。
向霞一见爸爸,眼泪象断了线的珍珠不住地往下流,哭得父亲的眼泪也滚了下来。向妈妈懊悔没听父子俩的话,以致落到这一步。向河渠说:“妈也别自责,谁也不是未卜先知,事已到此,还是拿个主意要紧。”老医生说:“我与河渠在路上计议了一下,霞儿暂且在家呆着,由你哥写封信问问小唐是怎么一回事?估计小唐会带朱连山来接霞儿。那时看看他们的态度,诚心改错和好的,霞儿还去。没有哪家烟囱里不走烟,没有哪家夫妻不吵架,东头数到西头,打架的也有几家,东边姜家夫妻也常打,打过后还在过日子。”
凤莲插话说:“爸,那不同,东边是王国秀厉害,打男的。”老医生说:“谁打谁不一样啊?”向河渠说:“是不一样,姜建中挨打是没法躲,除非离婚,而这一对是离不开的,女的不走,男的走不了,怎么离?他们啊,与妹妹的情况确实不一样。”老医生说:“我说的意思是夫妻间相处,吵架打架是一种常见现象,只要双方能承受,能凑合着往前过,他们就还在往前过。霞儿的情况也一样,假如人家愿意认错和好,就不妨再试试。去了以后着重处好左邻右舍的关系,争取群众的帮助;再多同他父母、妹妹接触,争取家庭的理解、同情和帮助;同时跟朱连山说清楚,用你哥的话说就是约法三章,愿做夫妻的,一要平等对待,二要互相关照,不愿做夫妻的直接说明,我们决不勉强,立即离婚回家。这样做争取他变好。决定结这门亲事,就图长久,能变好更好,户口不户口无所谓,这是第一条;第二条实在变不过来,就作离婚打算,你爸养得起你。”凤莲说:“妹妹放心,这儿永远是你的家。”老医生说:“霞儿,刚才说的办法行不行,由你定,虽说你的事就是我们全家的事,但父母哥嫂不能包办代替你作主。”向霞说:“能有别的什么办法呢?就听你们的吧。”
向河渠给小唐写信,一写写了好几张纸,想了一会儿,又全撕了,再拿来一张白张,一个字没写,折叠好,灌进信封,就这么寄出去了。他知道小唐是聪明人,一定能理解他难言的愤怒、写不清的谴责和无声的批评。
没隔一周,小唐夫妇来了,一到向家就十分抱歉地对向妈妈说:“三婶,实在对不起, 让妹妹受委屈了。其实连山这个人,人并不到那儿,就是粗一些,心不坏。我一问怎么回事,他就知道错了。一切责任在我,我来赔礼。妹妹,这是连山给你的信。”说罢就递给向霞一封信。向河渠回来后看了信,叫凤莲去把小唐夫妇请来,说:“小唐哥,连山的文化水平在你的帮助下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啦,能写出这样的信?”小唐知道自己代写的把戏被戳穿,也没辩解,笑笑,没说话。向河渠继续说,“我爸说了,结了个亲就合了个心,过去的事我们不想深究,但只凭这么一纸之书就想叫我妹妹回去,也太看轻了我妹妹吧?”小唐说:“你说得对,我回去后一定叫他亲自来赔礼道歉。”向河渠说:“这就烦劳你了。还是那句老话,我向河渠是懂得好丑的。你吃了苦,关照了我妹妹,我会报答的。”
当天下午小唐留余秀芹在娘家,自己一人回了农场,第三天上午十点左右和朱连山又来到向家,并带来一块肉、一包糖两瓶酒厂。凤连央向玲去找向河渠,自己则去三就点买了肉,在西港边攀网上称了两斤鱼,回来先忙活起来。向河渠到家时,下酒菜已整治好了。
小唐和朱连山进门后没见到向霞,一问,说是向霞不想在家吃闲饭,外出打工去了。凤莲告诉他们,向霞离校以后,除学裁缝手艺外,很少在队里干活,常在菲厂、农场、蚕种场打工。问老院长,向妈妈说:“他分工驻在永胜大队,吃住都在大队医务室,一般不怎么回来。你们来了,呆会儿让河渠告诉他一下。”
小唐原本想趁向河渠不在家的时候,叫朱连山多跟向霞说说软和话,只要哄得向霞心一软,事情就成了。没想到向霞不在家,只好等向河渠回来了。他与余秀芹结婚已五六年了,每年都要到岳父家来几趟,自然知道在这件事上跟向河渠打交道不大容易说话了,可向霞不在家,又有什么办法呢?
酒席台上向河渠只劝他们喝酒吃菜,或说些沿江新闻,绝口不提向霞的事,朱连山几次想开口,都捞不到机会。吃完饭正想说话呢,向河渠却推车要走,说公社有事,白天没功夫陪。朱连山鼓足勇气说想让向霞同他一齐回去。向河渠说他没意见。朱连山说:“可是她不露面啊。”向河渠问:“为什么呢?”朱连山说:“是我不好。我知道向霞听你的,我们谈谈,好吗?”向河渠说:“当然得谈谈。但白天我真的没空,有任务必须完成。你呢也得好好地考虑考虑怎样摆正你与向霞的关系。我们晚上谈。”随后又对小唐说:“小唐哥,秀芹姐,你们帮陪陪连山,我事情一办完就回来。”然后将车推到马路上就走了。
到得晚上向河渠到家时,朱连山已跟老医生谈了好一会儿了。老医生说:“从内心讲,对女儿的这个选择,我们父子俩起初并不赞成,因为除小唐的介绍外,我们对你一无所知。后来呢,不怕你们笑话,是我这个不争气的女儿被可以迁户口这个条件所打动,因为她大姐,也就是我的大侄女儿在我们县农场工作,她盼望象她大姐一样过舒服的日子,这才选中了你。女大不中留嘛,儿女婚姻包办的时代早就过去了,我们只好尊重她的选择。做父母的都这样,虽说女儿没有听从我们的建议,总还是希望她过得好。现在你们有矛盾了,怎么办呢?你已经认错,不管你是真心认错”朱连山说:“真心,真心认错。”老医生说:“很好。我说的是不管你是不是真心认错,我都当是真心的。我跟你说,嫁出去的女儿不是泼出去的水,在她有困难的时候”突然门口有人接口说:“娘家肯定是她的坚强后盾。”大家抬头一看,是向河渠回来了。
“爸什么时间回来的?”向河渠问。“你打电话时,正碰上一户人家要出诊,等处理好了就往家赶,到家也没多会儿。”老医生说。向河渠挨着父亲坐下来,说:“爸,你继续说。”“好,我继续说。农村有句俗语,叫做养个女儿六十年不太平。什么意思?就是说要关注她的一生一世。她平平安安,可以不管不顾,一旦有了难处,娘家会第一个伸手援助。血浓于水呀,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怎么可能不管不顾?假如她作风不好、好吃懒做、虐待公婆、歧视小姑,或者其他错误,告诉我们,我自会管教。她有吗?”朱连山低声说:“没有,我错了。”老医生说:“我知道她不会犯这些根本性的错误,加之她忠厚老实,也没本事欺侮人,你对她的做法是一种暴力行为,当然啦,你认了错,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希望你记住教训,今后好好相处。至于户口嘛,你们看着办,有一天办不成,在我们心中总有个痕迹。”小唐说:“你们放心,我们一定尽心去办,一定办到。”
向河渠说:“我相信你们会尽心办,因为不是帮我们办,而是在帮你自己,假如你真想与向霞过一世的话。”朱连山说:“当然是过一生一世。”向河渠说:“我知道。夫妻一体,户口事是你们自己的事,我不去关心。小唐哥说的话、要我们做的事,我都记着呢,我爸说得婉转,我来得爽,户口本来不好迁,你们却用好迁来作为由头,那就不能不怀疑是个骗局。”小唐说:“绝对不是。”他还要说不好迁的原因,向河渠说:“我们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我来说说夫妻间应该怎样相处的事。”朱连山说:“请哥指教。”
向河渠说:“指教谈不上,说说体会吧。依据我的分析,夫妻不和虽然原因很多,归归大类,大概有夫妻生活不合适、有门户观念、外在条件不相配、性格不和、对某些事情看法不一致和婚外情等六大类。夫妻生活不合适的危害最大,属于这一类的,我主张离婚,不离对双方都是折磨,其他五类就得由双方自己衡量,正确对待,一个中心点就是还要不要这个婚姻了?要,就得求大同存小异,就得舍小利保大利。说说我自己的事吧。我有个恋爱对象是同学,恋爱十个月,感情不错,我与凤莲呢,虽然是从小定的亲,但因双方父母封建,直到长大成人都不让见面,二十多岁了还不认识,谈不上感情不感情,迫于父母的命令,只好娶了凤莲,婚后二三年来从没破过言,更不用说动手动脚了。如果论外在条件,前一个高中生,现在当教师,容貌两人差不多,凤莲不识字,种田,我并不后愧娶了凤莲,决定和她成夫妻,就一心一意和她过日子。小唐可以问问你丈人,我们夫妻关系如何?”余秀芹说:“听我爸批评我姐夫时说叫他学学你们夫妻,当然你们处得很好啦。”
向河渠说:“我们公社严书记的老婆眼睛瞎了,夫妻二十多年了,感情怎样我不知道,但从没听说关于他的绯闻,每隔十天半个月的就回家一次,听说到家后就帮老婆荡猪圈、打自留地上的药水、挑水、扫地,替老婆的手脚,可见关系不错。现在来说说连山与向霞。容貌、文化水平就不去说了,你看不上的大概是户口和经济条件。”朱连山连忙否认说“没有”,向河渠说:“没有更好,有也不奇怪,我是在作分析。说户口,我爸也是定量,运动前还是院长,门庭不比你家差;经济上不宽裕,秀芹姐是知道的,公私合营前常看病不要病人的钱,有时连药费也垫,不宽裕是他不追求金钱,在民众中的声誉只怕也不差似你家,换句话说外在条件没有什么配不上你的。为什么你会对她不好呢?最大的可能就是夫妻生活不合适。如果是这一点,就不要硬凑合在一起,你们分手算了。第二个可能就是婚外情。”朱连山矢口否认说:“没有,绝对没有。”向河渠说:“我不是破案的,是在为你们着想而做着分析。有婚外情也不奇怪,问题在于你与向霞的婚姻还要不要了?决定不要了,那好办,向霞回来,你将婚外情转为婚内,如你所愿。如果还想与向霞做夫妻,就得断掉。你说没有,那更好。”朱连山说:“婚外情我没有,与向霞做夫妻我是真心的。脾气粗些,我改。”
老医生说:“小唐、秀芹,我们可全部因为你们打了包票才同意向霞出嫁的。今天连山的话你们都听见了。霞儿可以与你们回去,可也要请你们记住过去的承诺,说话算话。”小唐连忙说:“请老院长放心,今后这种现象不会发生了。”
向河渠笑着说:“向霞受欺侮也是她自作自受。”凤莲说:“怎么怪到她呢,尽瞎说。”小唐夫妇和朱连山都十分惊讶,不知向河渠为什么要这样说。向河渠说:“要是她不怕吃苦,肯跟爸学点防身功夫,谁敢欺她?”余秀芹说:“这倒是真的,有河渠三分之一的本事,只怕连山就要吃亏了。”小唐吃惊地问:“老院长会武功?”老医生说:“那还是在江南学中医时跟师傅学的。女孩子本来我也不主张伸胳膊露腿的,她姐妹俩不学,也没逼她们,逼河渠是因为他身体不好、多病,练功能强身健体,不说这些了。河渠,明天打电话给你大姐,叫霞儿回来。”向河渠说:“大姐靠场部,我现在就去公社打电话。”老医生说:“也好,早点回来,我那儿就一个徒弟伢儿,怕有些事她处理不了呢。”
向霞是头班船过来的,到家才七点半,依据哥哥事前的吩咐,她对屋子里的人说:“大姐告诉我说小唐哥秀芹姐来了,我知道你们是要我回去。我回哪里去?农场是我家吗?你朱连山拿我当妻子吗?在家靠父母出门靠丈夫,到农场就是去靠你的,你骂我踢我,我为什么要去农场?离了你我照样吃饭,农场、菲厂我哪儿不能拿个七八角块把钱的,挣的钱不比你少多少,何必要去靠你?你不拿我当妻子,我也没必要拿你当丈夫,你回去吧。”朱连山赔笑说:“我错了,对不起你,今后一定好好和你过日子。”
向河渠说:“连山已认识了过去的错误,并保证今后待你好。小唐哥秀芹姐又专程来接你,同他们回去吧。”向霞还是不肯回去,她说:“哥,我又不吃你的闲饭,干嘛容不得我?”凤莲笑着说:“妹妹说傻话,家不仅是你哥的,也是慧姐和你的,是你们三人的家,怎么说到容不容的?你暂且先去,夫妻和好呢,一起过日子,不好呢,随时回你的娘家。去试试再说。要相信连山会对你好的。天上下雨地上流,夫妻吵架不记仇,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不要再记在心上了。听话,去试试,啊——”老医生说:“孩子,杀人不过头点地,连山认了错,就原谅他吧。当初选择他的是你,既选择了他,就要宽容他,允许他改错。吃一堑长一智,相信他会改错,要放远眼光朝前看。”妈妈固然也劝,并且劝女儿是最起劲的,因为她知道娘家再好也比不得夫妻好。小唐夫妇更是为朱连山担保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向霞其实早动心了,夫妻毕竟是夫妻嘛,但哥哥交代了,她不得不按哥哥吩咐的去做,见哥哥含笑点了头,于是装着带勉强的样子答应了。
午饭后向霞就要离开了。朱连山带来的礼物老医生一件不收,他说:“逢年过节来探亲,送来的礼物我们收,很高兴地收,因为这是女婿女儿的孝心,是我们辛苦抚育的成果,是收获;赔礼的礼物我们不能收,看了就心酸,更别说吃了。连山如果不带,霞儿带走。夫妻和好了,和睦相处了,就是最好的礼物。”
父母只送到门外就止了步,向河渠夫妇直送到队东大路上。小唐由衷地说:“兄弟,你这个家庭真让人羡慕。我和秀芹在场上算是夫妻关系最好的了,可听老丈人一说,比起你们差得太远。什么时候到场上来,也给我们传传经?”向河渠说:“大哥过奖了,没什么经可传的,主要在心,在观念。只要把夫妻关系放在所有人与人的关系第一位,把夫妻平等放在第一位,夫妻关系自然就好了。”小唐说:“这就是重要的经验啊,连山,你可要记好了。”朱连山忙说:“我一定不会忘记。哥,跟爸妈说说,一齐到农场来看看、玩玩。”向河渠说:“来,一定会来的。你们夫妻关系处好了,我们会来;你们夫妻关系处不下去了,我也会来,怎么可能不来呢?”小唐闻言眉头一皱,随即又嘴角扯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说什么,只听得向河渠继续在说:“我盼望到场上来看到的是你们比我与凤莲感情更好的场面。”朱连山说:“一定会的。”
向河渠的愿望能实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