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走近,继续道:“所谓命数,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与其信命倒不如信自己。”言罢,她侧目瞧向我,说:“我看这位妹妹命途虽崎岖了些,却也不见得一定无解。先生既然已经算出来了,与其长吁短叹,倒不如说一说这破解之法?”
“这……”,半仙儿一时语塞,只匆忙回身从包裹中取出一个锦囊来递予我,道:“姑娘命途坎坷,此锦囊之中的护身符语乃是老朽向天界仙人求来的,可助姑娘化解百难,保你后世安康。”
他说这话时脸不红心不跳,若非我侧目暼见他身后那整整一堆一模一样的锦囊,我大约当真会信了这番鬼话。不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锦囊也就二两银子,我只当它有用,便取出银子买下了。那半仙儿见我出手爽快,脸上一时也乐开了花,竟又从身后拿出几张符来。
“姑娘,这些符乃是……”
“不必”
我摆手起身,拿着锦囊便转身走向那位姐姐,问:“请问姐姐是哪家姑娘?竟生得如此美貌动人,莫不是天上的仙子下凡而来?”
她嫣然一笑,说:“许久不见,你这嘴倒是越发甜了。”
许久不见?我疑惑道:“姐姐认得我?”
她似是有些微愠。“瞧瞧,瞧瞧,这才下凡几日就已忘尽前尘,真是伤了个人心。”言罢,她终于补充道:“我乃瑶池的青鸟仙子,平日里你都是没大没小叫我一声阿瑶,现在也这么称呼就是了。”
我以为是自己整日深居简出以致于孤陋寡闻,大约皇宫之外还有什么叫做“瑶池”的地方是我不知道的,而眼前这位姐姐又貌若天仙,被人称作“仙子”倒也不奇怪,于是顺着她的话叫了一声:“阿瑶姐姐”。
听见这话时许是觉得我还算上道,她又莞尔一笑,说:“你当初分明答应了与我一同去采莲,可我连框子都已经准备妥当,你却眨眼之间就被贬入凡间,本仙子倒是不知该气还是该心疼。既然你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也就只能我下来找你了。”言罢,她抬眼往人群里瞧去:“我听月老说你这一世有情劫,是……御史府的微生公子吧?那人现在在何处?真是难为你了,一个连情丝都没有的人竟还要来受这番苦恼。”
她的话我听着实在有些不解,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这里倒是有“微生”姓的公子,不过有两位,我不知她说的究竟是哪一位。
“看来是他了”
听见她惊喜似的声音,我顺着她目光瞧去,原来她所指的那位公子竟然是微生而周。
“姐姐说笑了”,我淡然道:“且不说那位公子已有自己的良缘,即便他还未成亲,我对那人也实在是生不出什么情来。”
“什么?成亲了?”她似是有些诧异,又颦眉瞧向微生而周。“怎么可能,老头分明已经为你二人牵了红线,他为何会与旁人互生情愫?”
说罢,她抬起我的手腕仔细看了又看,之后面色越发深沉了几分,喃喃道:“奇怪,你手上的红绳怎么会断了?”说完又再瞧一眼微生而周的手腕,只见他手上的红线竟然完好无损,可另一头牵的却不是我,而是林锦亍。
“那你的红线……”,她似是比我这局中人还要担忧些。
“枕儿”。
我正要宽慰,却听寒泉已经走近。
他现身的一瞬间,我看见阿瑶眼中闪过一缕惊诧。“帝君?他为何又会在人间?”
原来方才与兄嫂说完话之后想着天寒风冷,他怕我会着凉所以拐到别处买披风去了,故而阿瑶才未能瞧见他。
我笑道:“什么帝君,他是微生家的小公子,喏,那位微生而周正是他兄长。”
听见这话,不知为何阿瑶忽然又把目光投向寒泉的手腕处,可结果似乎也不在她预料之内。只见寒泉手腕上干干净净,根本就没有什么红绳。
她正奇怪,却见寒泉已经来到我身侧。他把披风放到我肩上,问:“这位姑娘是?”
阿瑶却颦眉,反问道:“帝君……也不记得我了?”
寒泉似是也有些疑惑:“在下与姑娘素未谋面,确是不知晓。莫非姑娘何时见过在下?”
“……未曾”,阿瑶语中有些犹豫。“许是认错人了。”
言罢,她又再瞧向我,似是要把我看穿一般,而后忽然沉着面色转身离去,说:“我去月老殿问一问那老头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就先不打扰你二人清净了,待日后有了机会再来叙旧。”
话音方落,我见她匆匆避开人群离去。
还未看够那倾城容颜,我下意识追出两步,问:“仙子姐姐!你何时再来看我啊?!”
见状,寒泉眉间一颦,抬手将我拽了回去。“你身旁也有个美人儿,怎么就只看得见那位而看不见眼前人?”
“嗯……”,我把手往他脑袋上捋了一捋,说:“她是大美人儿,你是……小美人儿。要不,我管你叫仙子妹妹?”
他抬起扇子将我的手推开,临了还不忘加一句:“油腔滑调”。
看他那一副委屈模样,我顿时心情大悦,于是歪着脑袋多瞧了几眼。他轻嗤一声,把脸又别过去了几分。
而我来了兴致,没想到当年的小家伙如今即便长大了却也还是这般可爱。
之后,我让他引路在城中四处闲走凑热闹,与宫里年年大同小异的乏味庆贺方式相比倒也算见识到不少新奇事儿。
第二日,溪儿早早就已经撑了伞在桥边等我。瞧着那一排整齐等候的侍卫,我知道自己该回宫去了,于是回身向他辞别。
他把手中的伞递给我,说:“再过几日我便要参加今年的文试了,你在宫里等我。”
我道:“那就……提前祝贺公子平步青云,前途似锦。”
我此话是诀别,他却未明语中意,只道:“改日再见。”
我回眸望他,他淡淡一笑,挥了挥手与我辞别。在绵绵微雨中,我撑伞从桥上走过。他在桥头,我在桥尾,百步之间,如隔千秋。
临了,我回首又看他一眼,却再也看不清容颜。
“公主?”
溪儿见我呆愣许久,便上前将我扶住。
我宽慰道:“无事,回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