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海五年九月底,右相马朝博生了一场重病,已经无力担任右相。十月初,马英韶宣布马朝博出任弘德院同知,晋太保,弘德院令康遇之晋太傅。中书右相由枢密使康延鸿出任,枢密使仍由康延鸿兼任。
十一月,燕朝的第一道变更海山洲主要大臣的诏书下达。
十一月五日,海山洲总兵官王大亮升任广南提督,宁西水师协副将郑博宇出任海山洲总兵官,水师协副将由李守望出任。
这道命令,对晋王国上下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澜。郑博宇和他们的关系不错,李守望也打过交道,是个本分的军人。
对于王大亮升官,马英韶特别派人表示了祝贺,并由康延鸿出面特意给他举行了隆重的践行宴会。
十二月二日,第二道命令下达。
海山洲协办大臣梁兴佐升任帮办大臣,原帮办大臣刘仲举调任河西出任巡抚。协办大臣由沈建仪出任,未到之日由总兵官郑博宇署理。
这道任免令,很快就产生了影响。郑博宇虽然暂时署理协办大臣,但只不过是个把月的时间。而新的协办大臣沈建仪是个什么样的人,谁也不知道。曾绍蜚也只是听说过他是个文官,一直在京城户部做官,没有外放地方官的经历。不过根据这种履历,应该不会是个强硬派。
十二月二十日,沈建仪抵达了光宁港,三日后和随从来到了海京府,觐见了马英韶、曾绍蜚等人。
初次见面,马英韶感觉这个人还是文质彬彬的,似乎是一个可以打交道的人,但是多少还留了一个心眼。而且鉴于他是管赋税钱粮的官,马英韶会担心他日后插手海山洲的赋税等方面的事宜,所以马英韶故意安排人将对沈建仪的接待规格和饭食标准也略微降低了一些,不至于暴露海山洲尤其是海京府和宫中的富庶。
兴海五年就这样过去了,暂时还不知道谁将出任新的办事大臣。然而沈建仪的户部身份出身,加上没有地方官的经历,始终让他对沈建仪充满了极度的疑虑和不安。
兴海六年二月十日,最后一道也是最重要的人事任命下达,诏书先行抵达了海山洲。
由京城的兵部侍郎章奚赫出任海山洲办事大臣,加兵部尚书衔,曾绍蜚出任福浙总督,限三月中旬前到任。
这道命令来到海山洲后,马英韶、赖若旭、康延鸿、马英豫等都感到了不安。曾绍蜚也感觉到了不安,这意味着朝中有一些人希望对海山洲采取一定的适度的渐进式的强硬措施。
曾绍蜚对马英韶说:“章奚赫这个人我知道,是之前的将领章桂刚之子。在几年前的平乱中随父征战有功,为人勇猛,性格刚烈。”
康延鸿:“原来是章桂刚之子,让他的儿子出任办事大臣,看来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马英豫:“当年家父、庾希敬都和章桂刚打过交道。田衡元战死,某种程度上就是拜章桂刚所赐。”
曾绍蜚:“我的任期已到,希望各位小心应对。不过我会和他把利害说清楚的,这也是我为海山洲和晋王能做的最后事情了。不过好在福浙总督距海山洲不远,如有需要,我可以周旋。”
二月二十日,就在章奚赫已经抵达福海,准备渡海的时候。海山洲方面,沈建仪向梁兴佐和曾绍蜚提出了一个建议,希望海山洲将每年的收支赋税情况上报,并希望尽早得到,作为给新的办事大臣一个礼物。也是为了让朝廷更好的了解海山洲的家当做准备。
对于这个建议,梁兴佐知道这完全是一个烫手的山芋,说:“兹事体大,这个我也拿不定,你还是问曾大人吧。”
梁兴佐在刚出门,就赶紧派人秘密告诉晋国户部正判范明俊。
当年梁兴佐和范明俊曾在公事上吵的非常激烈,但是后来二人的私交日渐和睦。而且梁兴佐是一个清官,家无余财。范明俊奉马英韶的密令对梁兴佐一家一直秘密关照,这让梁兴佐很是感激。
曾绍蜚在知道沈建仪的这个提议后,很不满,说:“沈大人,你这样的做法在内陆是可行的,也是应该的。但是在海山洲不行,至少现在不行。你这会引发海山洲对朝廷的误解,不利于稳定。朝廷目前在海山洲需要的是稳定,化解敌意。应该以静制动,而不是横生枝节。”
沈建仪:“曾大人看来是不愿意了。”
曾绍蜚:“我做不到,何况我只剩下几天的任期了。你如果想做可以让章奚赫给你去做。”
二十五日,章奚赫渡海抵达了光宁港,两日后便抵达了海京府。
章奚赫不愧是军人出身,没有坐轿而来,而是下船后就骑马而来。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海山洲办事大臣,马英韶还得亲自迎接,并做一些表面文章。而在公众场合之下,章奚赫也有所收敛,面子上和官场的规矩和礼仪他还是要的。
虽然在公众场合之下,都有所收敛也要注意礼节。但是章奚赫那种身为燕朝肃靺正统人的高傲还是很明显的。而马英豫、马英武、康延鸿、康延徽这些与章奚赫的父亲打过交道的人虽然面子上维持住了,但内心极为不高兴。而更不高兴的和带有刻骨铭心的仇恨的则是身为仪仗司副都指挥使的田承仁,他是田衡元的孙子、田守维的儿子。如今杀死自己祖父的仇人后代就在身旁,他那种怒火可想而知。父亲田守维尚在,每当想起自己的父亲战死的时候就会痛哭流涕、夜不能寐。而作为田家新一代的田承仁,也无时无刻不希望为祖父报仇。这是他的目标,也是他们田家的目标。还有就是如今身为天雄军护军将军的庾昆锐(绍宁元年出生),是庾希敬的儿子。
田家与章桂刚家族有杀亲之仇,而庾家当年兵败蝶陵岛,也是有深仇大恨的。所以章桂刚的儿子章奚赫出任海山洲办事大臣,至少海山洲的许多大族尤其是崔、杜、田、康、庾等几家有过前沿血战经历的人是极为不满的。
当晚,马英韶设宴款待章奚赫,规格和接待沈建仪的差不多。而宴会上也还算平静,而这一切都太反常了。
次日,章奚赫正式从曾绍蜚手中接过了海山洲办事大臣的官印。在交付官印前的那一刻,曾绍蜚说:“将军沙场英名,人所共知。希望将军遵循陛下旨意,好生安抚海山洲,勿使东南再起纷扰。”
很明显,章奚赫的军人身份和其父与海山洲有过作战的经历这双重身份,让曾绍蜚对章奚赫以后的施政很有疑虑。
章奚赫接过大印后,说:“曾大人放心,我会审时度势,量力而行的。你的功劳,朝廷会记住的。”
下午,曾绍蜚从海京府离开,临行前,马英韶、赖若旭、康延鸿、马英豫、马英武、康延徽和老迈的康遇之等都前来送行。
即使平时对曾绍蜚多有不满的马英豫、康延徽在这剩下的一年多里也对曾绍蜚的印象有所改变。尤其是对他拒绝沈建仪要海山洲的家底赋税一事上,让马英豫、康延徽等所感佩。
临行前,曾绍蜚向康遇之敬酒,并行大礼,说:“时间仓促,未能前往府上向老大人辞行啊。”
康遇之:“你也是一方封疆大吏,事情多,不需要挂念我这个糟老头子。”
曾绍蜚:“老大人保重。”
康遇之:“保重。”
曾绍蜚虽然年轻时候只与康遇之有过几面之缘,但对康遇之内心是很敬佩和尊重的,对当年康遇之给他的资助也是非常感激的,视为自己仕途当中的第一个恩人。
马英豫、康延徽在随后也向曾绍蜚敬酒,说:“曾大人,以往的事情多有得罪,你大人有大量,海涵吧。”
曾绍蜚:“过去的都过去了。那年太夫人(张祎澜)不说过我们都是炎黄之后啊,何况老大人对我的恩情我是感念不忘。正所谓沙场恩怨各为其主,相逢一笑尽皆释怀。再说了,我们本身就没有仇恨。”
马英豫、康延徽:“对,说的好。”
随即,三人满饮了杯中酒,大笑,真正做到了相逢一笑泯恩仇。
而当章奚赫、沈建仪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内心则是另一番感想。至少在章奚赫看来,父亲当年在福海前线与海山洲对战时候屡被晋军挫败的屈辱,他是不可能忘记的。何况在章奚赫看来,曾绍蜚本身就是海山洲的人,是投降过来的人,与他这个正统的燕朝肃靺人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从二十六日开始,章奚赫开始了真正的海山洲办事大臣的生涯。这将是他人生中非常耀眼的一段岁月,他非常希望这段生涯成为自己人生仕途的闪光点,作为更进一步的阶梯。
兴海六年的时光,过的很平稳。章奚赫、沈建仪都还基本遵循曾绍蜚时代的政策,没有进行什么大的变动。但是在看似平静的同时,章奚赫秘密做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事就是派精干的随从以海山洲人的打扮分赴海山洲的三府一州,去了解和熟悉海山洲的风俗、地理、民情,还包括官员、驻军等情况以及人口、赋税等诸多事宜。可以说是为全面了解海山洲做铺垫。
海山洲并不大,章奚赫认为有个一年的时间足够了解海山洲的大体情况,然后进行对症下药。
第二件事就是以卫队换防或者驻军轮防的名义,在一年的时间里使得办事大臣手下的卫队规模由三百人增加到了五百人。而这些新增加的人都是当年他的旧部,全部肃靺人,绝对忠诚,马步战的功夫一流,而且熟悉水性。还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从外在的面貌上是完全看不出来的。这是最喜欢为在万一有不测之时能够应急提供可靠的兵力保证。
这两件事都做的十分保密,连身为帮办大臣的梁兴佐也无从得知。而海山洲的仪仗司、内事厅和各地府衙的探子也是到年底时候才根据一年来的行动轨迹发现了异常的情况,并很快的做出了判断,认定这是章奚赫的海山洲办事大臣衙门手下的人做的,除此之外,在海山洲没有这样的人能够做到,也没有这样的胆量。
马英韶这一年来总感觉到章奚赫会有什么手段,但是却没有想到章奚赫会用这样的办法来,的确有些出乎意料。
兴海七年正月的时候,马英韶和宗室、亲信大臣多次集会商议。重点就是商议章奚赫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举动,而他们又该如何面对。以庾昆锐、田承仁为代表的激进派主张以刺杀或者下毒的方式杀了章奚赫。但是这样做的后果太严重了,会将马英韶置于非常被动的境地,也会让海山洲重新与燕朝发生冲突的,所以这是不可行的。最后商议的结果是用尽一切办法将章奚赫赶出海山洲,换一个对海山洲友好的人来出任办事大臣。
二月开始,马英韶进行了一系列的人事变动,以亲信和强硬派执掌重要的权力,尤其是兵权。
首先是二月,下令以崔昭功出任天威军护军将军。
崔昭功也是对燕朝的强硬派,但却比较冷静,不像田承仁那么激动。
三月,以顾明瑞接任刑部正判,同时领参知政事。
五月,以和章奚赫家族有仇的田承仁出任仪仗司都指挥使,专司对在海山洲的燕人的跟踪。
七月,免去张安琪的内事厅知事,以俞世颖出任内事厅知事。
九月,以刘广彪出任侍卫亲军总兵官,以李安维出任殿前军总兵官,田承续为殿前军副帅。
马英韶的一系列举动,很明显也都是冲着章奚赫来的,是采取硬的一面。而软的一面则是与已经升任福浙总督的曾绍蜚继续维持友好的关系,毕竟如果燕朝要对海山洲用兵,福海是出发地和主力。只要曾绍蜚能仗义执言或者说几句客观公正的话,是大不一样的。另外就是马英韶这几年得知康定帝集中精力应对北方的狄羯部后裔的崛起,探听出燕朝至少十年内的注意力将在北方和西北方向,不可能在南方另外开辟战场。判断章奚赫的所作所为至少在朝里没有太多的人支持,故而从兴海六年底就开始派人到内陆活动,打探章奚赫、沈建仪的各种事情,寻找其不干净的地方,为想办法将二人赶走提供充分的证据。
章奚赫经过一年多的打探消息,大体了解了海山洲的情况。认为动兵只能是下策,而且只能喊不能做。相对最稳妥的办法是换掉马英韶,至少是扶持一个不亚于马英韶的人来与之唱对台戏。但是他们发现当下的在任的王室、勋贵里没有这样的人,如果说有的话那就是那个被软禁的哥哥马英良和那个还时刻对权力念念不忘的张琼萍了。虽说二人被软禁,但毕竟曾经马英良做过两年的晋王,还是知道不少极为有价值的消息的,是值得下注的人,而且一定会有回报。另外章奚赫的人已经与张琼萍接上了头,买通了安心园的守卫、侍从等,得到了积极的回应。并得知了许多勋贵、大臣的诸多隐私和爱好,而这些都是很难得到的。得到了这些,章奚赫就能对症下药,进行有针对性的举措。
就在双方都还在摸底、试探阶段的准备时候,一件小事却引发了巨大的波澜,甚至将双方的显赫人物都推上了对抗的前台。
兴海七年底,人们都在为八年的春节准备。大街上购买各种年货的人也是越来越多,人流量也不少。作为海山洲首府的海京府,更是人流湍急。
十二月二十日,海山洲海京府的一对年过花甲的李姓老农夫妇和孙子在街上卖一些农村土特产,希望卖钱后再买一些肉、衣服准备回家过年。
这一天,他们的生意还是不错的,从向下带来的土产很快都卖完了。俗话说腊月的土也贵三分,所以老人家卖东西得到的钱也比平常要多几两银子,他们还是非常高兴的。
下午,李姓夫妇和孙子在集市上买肉。
他们本来已经买下了几斤肉,可正当他们要走的时候。几个身材高大的人却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要强行夺下他们手中的肉,还要带走他们的牛车,其实主要是为了牛,要杀了吃肉。
李姓夫妇怎么能允许,并与之发生了争执,进而殴打了起来。
李姓老农别看已经年过花甲,但也是当年打过仗的,后来解甲归田了。所以一时间还并不落下风,但是无奈燕朝那几个人多,而且抓住了他的老伴和孙子,李姓老农一不注意,被好几个人燕朝人按倒在地进行殴打。
而在场的围观之人原以为是本地人殴打,或者是以为哪个豪门的人仗势欺人,都不想管闲事,但是在殴打中,李老农揪下了他们的衣服装饰,发现他们不是海山洲本地人,是燕朝人。顿时就火冒三丈了,这时人群里有人喊道:“老鼠窝里的人出来打人了,大家一起上啊。”
有人冒头,这时一群人就和这几个燕朝人打了起来了。也有人赶紧报了官,毕竟这事情可是弄大了。
不一会儿,海京府府尹杜群晓派人赶过来了,繁华的集市成了一片狼藉。在混乱和厮打之中,李姓老农的妻子被打死,海山洲的普通居民被打死两人,受伤十余人。燕朝人中被打死三人,受伤五人,逃走两人。
事情的起因、经过很快都弄清楚了,但是这件事却才刚刚开始。杜群晓作为海京府府尹,参知政事兼吏部正判杜群江的弟弟,非常敏感的认识到了此事的严重性。而办事大臣章奚赫得知后,也知道此事的后果,处理不好会引发大麻烦。而打人的这几个人还恰恰是他的卫队,是他调过来的,是肃靺人卫队,还曾有过战功。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何况是邻近春节前的这几天,又是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那么多人目睹。马英韶、赖若旭、康延鸿也在当晚就知道了,他们也都意识到这个腊月剩下的日子和来年的正月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围绕这件事来进行了。
杜群晓作为府尹,首先将所有参与斗殴的人还有李姓老农和燕朝军士全部关押,他知道李姓老农是受害者,但是目前是不能放他的,没办法,只能让他委屈几天了,好吃好喝伺候着。
章奚赫虽然知道此事的严重性,但是毕竟是军人出身,加上军人的那种袍泽之情,他也不忍心自己的部下偿命。所以让沈建仪出主意,沈建仪不知是何居心,竟然建议一不做二不休,买通衙门的人将李姓老农毒死,只要死无对证,就一切都好说了。他的这个主意遭到了帮办大臣梁兴佐的极力反对,梁兴佐大骂:“亏你也是科甲正途出身,怎么能想出这样的馊主意,你这不仅害了几名军士,也会害了章大人,还会有损天朝在海山洲的声誉。”
章奚赫:“那依你说怎么办?”
梁兴佐:“趁现在事情还没有急剧扩大的时候,章大人去见一见马英韶,态度和缓一些,表示会做出道歉和赔偿,交出肇事者,息事宁人。”
章奚赫:“你让我交出我的弟兄们,不可能。”
梁兴佐:“难道章大人要为了几个军士惹怒七百万海山洲的人吗?”
章奚赫:“本官是行伍出身,还怕这些吗?”
梁兴佐:“章大人啊,这毕竟不是打仗,何况这次是我们理亏在先。只要你交出这几个人,我去和他商量,想办法以偷天换日的名目保住他们的命,运出海山洲。”
章奚赫:“我堂堂肃靺铁骑卫士,岂能是你们蝇营狗苟的文官之辈,做不到。”
梁兴佐不想自己好心,竟然遭到这般奚落,遂拂袖而去。
而早就不满章奚赫的勋贵大族尤其是田承仁、庾昆锐等人,发现这是一个大好时机。决心利用并发动民意,把事情弄大,进而赶走章奚赫,至少为赶走他提供机会。
但是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两家还是有些畏惧的。故而事先征询了赖若旭、康延鸿、马英豫、康延徽还有杜家等人的意见。赖若旭是官场老油条,深知此事的复杂性,是闭门谢客称病在家。杜家也是模棱两可。康延鸿也没有出面,而是康延徽出面。康延徽也很是为难,但他毕竟是参知政事兼兵部正判,不好轻易表态,但是他一句“这些燕朝人真是小看我们”的一句话让田承仁、庾昆锐认为是对他们的支持。而马英豫兄弟二人态度很明确,他们是王室成员,不方便出面也不便于支持,但是绝不会反对。
虽然没有得到大族的大力支持,但至少这些人不反对,而且内心是充满同情的,这已经可以了。
十二月二十八、二十九和除夕三天,在田承仁、庾昆锐等人幕后策划下,有数百民众一方面在海京府府衙前,要求杀人偿命,尽快公开将几名燕朝军士斩首示众。而又有数百人一齐出动涌入了海山洲办事大臣衙门居住的海西巷,要求章奚赫交出凶手,还有一些人公然喊出了燕朝人滚出海西巷、滚出海山洲。因为百姓封锁了交通要道,这几天办事大臣衙署的人都不能出入海西巷,采买生活物品也变的不可能了。海京府也借此断绝了三天给办事大臣衙门的生活用品供应。
章奚赫万万没想到事情在平静了几天后,会发展成这个样子。他下令卫队出动,驻守办事大臣衙门外,以应对不测,并吩咐如果这些人要硬闯衙门,全部缉拿。梁兴佐深恐事情闹大,竭力劝说无论如何不要缉拿,否则事情将再无挽回的余地。沈建仪也害怕了,如果事情进一步闹大,章奚赫有罪,他们也脱不了干系,也建议不要过火,章奚赫不得不选择沉默。下令从二十九日关闭办事大臣衙门。
马英韶也静观事态的发展,他希望章奚赫能主动找他,这样他就更为主动,但是章奚赫倒驴不倒架,就是不出面,而且不让任何人出面。却还传信给马英韶,无论如何不能将这些人论罪。马英韶肯定很恼火,所以对于田承仁、庾昆锐的幕后操纵策划百姓闹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兴海八年正月初五,马英韶直接密令杜群晓将李姓老农和孙子放回,并先由海京府衙门垫付其妻子的丧葬费用,并给了他们一百两银子和郊外的二十亩地。而那几个还被关押在海京府大牢里的燕朝军士,既然章奚赫不让处斩,那就以别的方式来对付。反正那天的证人很多,而且是显而易见的。是不愁判刑的。
正月初六,杜群晓主审此案,为加重其权威,马英韶还特派顾明瑞坐镇来支持杜群晓办案。
顾明瑞做过地方官,还是刑部堂官,深知审案的套路。既然章奚赫不让处斩,我们也不杀,而是采用打的方式。
这一天,顾明瑞、杜群晓以人证物证齐全、杀人偿命为由将参与打人致死的在押的两名燕朝军士当场活活打死,打了二百多板子。而为了避免事后燕朝人追问,又将参与斗殴和挑事的几名海山洲人员也全部打死,而且一切手续完备,口供、证据齐全,可以说是做到了滴水不漏。
次日,章奚赫等人知道了事情后,大怒。这完全是马英韶先发制人,造成既成事实逼迫他承认,而且还要悔罪。
当日,章奚赫怒气冲冲去找马英韶,顾明瑞、杜群晓也在场。
章奚赫上来是一通怒斥,马英韶很沉得住气,也不发火。而是用一堆铁的事实将章奚赫问的是有口难言。而顾明瑞、杜群晓还把各种手续都让他看,他是哑口无言。
临了,杜群晓还给了他一张单子说:“章大人,你的手下打死了人,杀人偿命,还得让我们给你擦屁股赔钱。虽说不多,但是公事公办。这一百两银子还有李老汉妻子的丧葬费,还得你们出啊。至于那二十亩地的钱,就算了。这些钱不多,你们应该出得起吧。如果出不起,我们替你出了也行,不过你得开一纸文书,你看怎么办呢。”
章奚赫:“你,你们,你们这是羞辱本官,羞辱天朝。”
顾明瑞:“岂敢,我们这是替朝廷擦屁股,挽回形象,是在做好事,帮朝廷,也是给你分忧解难啊。”
论这种处理地方事件,军人出身的章奚赫很明显不是顾明瑞等人的对手,灰溜溜的离开了。
事情最后暂且这样收场了,章奚赫不得不吃下这个哑巴亏。他让梁兴佐出面替他善后。出于给梁兴佐面子,马英韶也没有再计较。但从此对章奚赫则是更加防范。
此事过后的半年里,双方再度恢复了平静,但其实是为了更大的对抗做准备,而且也都希望下次能一击致命。
在之后的半年里,马英韶给大京城的朝廷重臣加大了孝敬的力度,尤其是尼图康、纳明这两位重臣,还有邻近的福浙、江南、广南的督抚大臣。而且马英韶深知这几年康定帝为了北方与狄羯部的决战做准备,积极在海山洲和南洋属地为康定帝筹备军需。马英韶上奏,将在从兴宁七年到十一年内为朝廷筹集五十万两军饷和三十万石的粮草,得到了康定帝的嘉许。
而这半年里,章奚赫与张琼萍的联系也日渐密切,通过她也逐渐说服了马英良,马英良表示如果能支持他重新夺回王位,则一切好商量。章奚赫表示只要他能与马英韶对抗,则支持他夺回王位,至少会想办法将他从目前的软禁中解救出去。并有章奚赫亲笔签名的信件,还盖了自己的私人印章。而且署名是海山洲办事大臣、兵部尚书衔章奚赫,就差盖一个海山洲办事大臣衙门的关防大印了。
对于章奚赫与哥哥嫂子的密谋,马英韶从二月就已经在内事厅、仪仗司那里得到了密保。对于哥哥嫂子和章奚赫勾结试图推翻他,他相信,但是知道他们根本不可能成功,不过他却也认为这是一个借机将章奚赫整倒的良机,而且是事半功倍。
马英韶从二月底在安心园安排了内事厅、仪仗司和天雄军、天威军的人,进行秘密监视,做到外松内紧。同时通过王艳瑶、张安琪向马英良传话,只要马英良能帮助他弄到章奚赫,会考虑给哥哥恢复自由和晋阳公的爵位。如果大哥不想在安心园居住,可以去宁林别墅居住。
王艳瑶对儿子说:“你们再怎么也是兄弟一场,七年了,英韶早已经是根深蒂固,世家大族勋贵、军队都支持他,燕朝上下也有一帮人替他说话。你手中无兵无粮无人,你能干得过他吗。即使你逃了出去,你娘我怎么办。海山洲几百万人怎么办,重新陷入战火你考虑过吗。你对得起你娘我吗,对得起祖宗吗,你还想不想进宗庙啊。还有你的儿子,你难道让他们一辈子背负一个叛臣后代的骂名吗?”
王艳瑶的话对儿子是句句戳心,马英良虽然对弟弟夺位不满,但对海山洲、对母亲还是有很深感情的,也更在乎自己死后的名誉和后代的声誉。马英良只有一个儿子,叫马绍贤,昭贤十一年出生,十三岁,还是很可爱和听话的。在马英韶兵变夺位时候,马英良提前将儿子交给了母亲王艳瑶。碍于王艳瑶的身份和地位,马英韶一直没有对马绍贤下手,即便周围又很多人劝他要斩草除根,但是马英韶始终不敢也不忍开晋王国宗室血腥屠杀的惨剧。
马英良终究是良心未泯,也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和母亲考虑,最后时刻还是选择了放弃,选择了与弟弟合作。
七月初,马英良将这一年多来尤其是这半年来章奚赫、沈建仪等人与马英良的来往信件是一封不少的托王艳瑶转交给马英韶,但要求马英韶明确保证自己的安全。
七月八日,王艳瑶来到了张祎澜居住的永寿宫,并以张祎澜的名义召见马英韶、杜迎秋、张琼瑜、赖若旭、马朝博五人。
张祎澜也不知王艳瑶怎么要这样,但知道必有大事发生。
马英韶等人来到后,王艳瑶开口了。
王艳瑶:“晋王,你所交代的我给你做到了,这是英良半年多来与章奚赫等人秘密来往的所有信件。”
马英韶:“母后辛苦,你需要什么,直说吧。”
张祎澜这时候明白了,其余人也明白了。
王艳瑶:“我要你手书一份,盖上大印。确保马英良夫妻及后代的绝对安全。赖相亲笔起草文书,母后和你的妻子及马朝博作为证人,也得署名,封存公族府和国史馆。”
张祎澜等人不说话,他们没办法说,也不能说啊。
马英韶:“大哥和侄子的安全,我可以保证,也可以手书下令。但是嫂子吗,你们是明白的,大哥之所以如此,很大一部分就是嫂子的权欲在作祟,是她将大哥带入了邪路。”
王艳瑶:“你想杀了她?”
马英韶:“涉嫌谋反,其实......”
王艳瑶:“涉嫌谋反,不错。那么你当初是不是也有些......”
在场的人都在为王艳瑶捏把汗,虽然王艳瑶是马英韶的长辈,但这话可不是随便说的。
马英韶的态度很明确,大哥和侄子他可以放过,但是嫂子不愿意放过。
关键的僵持的时候,张祎澜说了:“英韶,你连你大哥和你侄子都能饶恕,何必纠结你嫂子呢。她好歹也是我张家的后代啊。”
马英韶依然不肯让步,张琼瑜见状,跪下打圆场说:“太后和晋王的顾虑都有道理,老祖宗所言也是入情入理。家事也是国事,可终究国事为大。我认为不如这样,为了大哥和小侄子以后正常平安的生活,晋王手书保证,但是大哥和侄子也保证终生不干预朝政,我们这些人全部都是中人。另外嫂子确实有一些过头,如果让他和大哥在一起,或许也对他们不好,晋王也会不放心。可以将她发配,将他们分开也就放心了。”
不得不说,张琼瑜真是聪明和善解人意,而且这话她说也最合适。她是马英韶的妻子,也是张琼萍的堂妹,两边都有亲。
王艳瑶:“好吧,这个我可以替他答应。”
张祎澜:“晋王,你的意思呢。”
马英韶:“再加一条,削去宗籍,发往兰翁岛安置,按宗室待遇。这是我最后的态度和底线。”
虽然有些苛刻,但是总算是保住命了。张祎澜、王艳瑶也同意。至于其他人,自然没二话。
接下来,赖若旭作为左相起草了两份文书,在场所有人全部签押。
赖若旭很荣幸,却也很悲催也很烦恼,他知道了太多他不想知道的事情。所以在文书开头,他写了奉旨并经诸位协商一句,巧妙地避开了最大的风险。在场的人都是老油条,看后都笑了,一切都在心里。
文书拟成并签押之后,王艳瑶将新建交给了马英韶。次日,马英良也看了两份文书,基本满意。对于妻子被发配兰翁岛,多少有些不舍,但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七月九日夜,在俞世颖的指挥下,王艳晴亲自率领天雄军、天威军和仪仗司、内事厅的秘密行动,在马英良的配合下,睡梦中的张琼萍被秘密押解,十二日就经光宁港出海,运往兰翁岛妥善安置,开始了新的软禁生涯。王艳晴亲自将张琼萍护送到兰翁岛妥善安置,然后才返回海京府。
马英韶在得到了大哥与章奚赫来往的信件后,并没有赶到多少震惊,他们之间的相互许诺根本不可能成功。但是这些足够扳倒章奚赫了,而且除了这些他这几年来还得到了不少章奚赫、沈建仪在内陆克扣军饷、杀良冒功行贿受贿的罪证。
七月二十日,马英韶让人起草了一份奏疏,弹劾海山洲办事大臣章奚赫、协办大臣沈建仪,同时暗中鼓动福浙总督曾绍蜚、广南巡抚徐若明。还说动了江南总督达宁尔等人上奏,准备一起上疏来换掉曾绍蜚。另外还给内廷和尼图康、纳明两人准备了各三十万的银票,托人亲自送往大京城。
郑博宇对章奚赫实际也是有所不满的,章奚赫治军严苛,而且相信自己的卫队肃靺人,对郑博宇这样的汉人也是不信任的。自然也挡住了郑博宇的财路。而郑博宇在海山洲多年来,马英韶早已经将他喂饱了。但是马英韶不建议郑博宇单独参奏章奚赫,认为这对他不利。可是郑博宇不听,非要单独上奏,还有些认为马英韶不带着他立功。
九月初,马英韶等人参劾章奚赫的奏疏先后抵达了康定帝的御案前。
罪名是治理严苛、颠覆马英韶。
马英韶其中有段话这样写道:“臣自归顺以来,倾心规划,数年间,海山洲之民风虽不可能尽速王化,却也日渐粗安。然章奚赫自接任办事大臣以来,纵容卫队殴打、凌虐、欺辱、强奸海山洲平民,纵容马匹践踏农家田地。地方官每为其苦,向臣上报。臣每每与之计较,然章奚赫不仅不体谅臣之苦,也不念海山洲之生计。另外时刻怀疑臣,蓄谋换掉臣。臣每念陛下恩德,多次忍辱负重,不愿相信。然日前确信为真,臣不得已上疏弹劾章奚赫。”
另外东南督抚也纷纷挖出章奚赫的前科,郑博宇又将章奚赫克扣军饷的事情给抖了出来。而尼图康、纳明也从旁协助,煽风点火。康定帝见状,也甚是为难。
康定帝很明白这都是马英韶暗中策划的,但是却都证据确凿。康定帝慨叹地对童维刚道:“章奚赫,还是个做将军带兵的料,不是这些封疆大吏的对手啊。朕让他去,主要是监视、观察,但是他却私下密谋搞颠覆,这纯粹是给朕添乱。北征是大事,粮饷全靠东南。而马英韶和东南督抚关系良好,如今东南封疆大吏一股脑弹劾他,他这纯粹是没事找事。”
童维刚和章奚赫的父亲章桂刚以前同是袍泽故旧,对章奚赫还是念旧情的,不忍落井下石,说:“那也不能处分他吧,不管怎么说,章奚赫打仗还是一把好手的。”
九月十五日,康定帝鉴于内外情势,下令:
海山洲办事大臣章奚赫调任被西北的定西将军,专管军务;
协办大臣沈建仪调任西南出任按察使;
海山洲总兵官郑博宇调任江南晋陵镇任总兵官。
新的海山洲办事大臣由帮办大臣梁兴佐出任,帮办大臣由福海按察使孙思维接任,协办大臣由两湖布政使喇尼接任,海山洲总兵官由河西副将王瑾烈出任。
郑博宇参与其中,可以说有些得不偿失。而且康定帝极为反感纯军人参与朝政尤其人事变动,虽然他说的有理。但是康定帝很明白的知道他在海山洲多年被马英韶收买了,所以在调走章奚赫、沈建仪的同时也换了他。梁兴佐出任办事大臣,是目前唯一的办法。能够把控大局稳定局势,还得让马英韶信任,目前除了梁兴佐再无其他人了。而新的帮办、协办大臣一个汉人、一个肃靺人,都是对海山洲不大熟悉的文官,相对文弱,且属于温和派。而驻军统帅也是一个纯军人,不懂政务,也利于稳定局势。
十月十一日,诏书下达到了海山洲。
章奚赫、沈建仪对此多少有些意外,但是也很快平静了下来。
从五月开始,章奚赫就感觉马英韶有些反常,面对他和马英良的紧密联系,马英韶应该早有察觉,也该有行动,但是却迟迟不见反应。章奚赫就有所察觉了,后来从与梁兴佐亲密的一个晋国朋友那里得到了马英韶要上奏参劾他的消息。章奚赫深感为时已晚,索性在最后的日子里什么事也不干不管了,全由梁兴佐来办,他游山玩水。他知道马英韶弹劾他一定是下了大本钱的,肯定要弄倒,自己无力阻挡。但也确信皇帝不会完全弃之不用。
十一日,诏书到来后,马英韶非常高兴。亲自前往办事大臣衙门恭喜章奚赫。
章奚赫:“我看是恭喜晋王了,你终于把我赶走了。其实我也早就想走了,这地方不好待啊。”
马英韶:“章大人还是在军旅为好啊。”
章奚赫:“我也觉得是,希望有朝一日我不会带兵与你相见。”
马英韶:“不会。我也祝将军在西北建功立业。对于将军在海山洲的作为我很不满,但是对你的沙场功业,我还是佩服的,包括你的父亲。”
章奚赫:“哈哈,这倒是实话,听着舒服多了。”
章奚赫接着对梁兴佐说:“梁大人,你是熬成了,恭喜。”
梁兴佐:“不敢。”
几天后的十六日,孙思维、喇尼、王瑾烈先后抵达海山洲出任帮办大臣、协办大臣和海山洲总兵官。而他们在来的途中遇到了返回的章奚赫和沈建仪。三人请教章奚赫、沈建仪的经验。
章奚赫:“不惹事、不怕事,谨慎、观察即可。”
沈建仪:“小心再小心,这地方不好干。”
十六日抵达了光宁港,二十日抵达了海京府。马英韶隆重接待了他们,梁兴佐在旁。一番交谈,马英韶判断出了这三人的秉性,王瑾烈是个职业军人,只对军务感兴趣,其余不懂也没兴趣。而那两个人看起来文弱,是胆小怕事的,但实际上是花天酒地爱慕虚荣的主。马英韶有底了。
马英韶和晋国的勋贵、富商们不怕他们这样的人,就犯愁章奚赫、沈建仪这样的人。
孙思维、喇尼都生活于相对贫瘠的地方,而海山洲比起他们的地方那简直是富庶的流油啊,没两个月的时间,他们就醉生梦死被富商们用美女、珍宝、珠玉给俘虏了。何况,帮办大臣、协办大臣,实际上是位高权轻的差事。
从九月到年底,富商、勋贵们用五万两银子给孙思维在福兴府、建江府等内陆的富庶之地和他们的老家买房置地,并从秦淮河给他找来了十几名色艺双绝的姬妾。
喇尼虽说是肃靺人,却爱好汉文化和古董,但是却一知半解而海山洲有的是前朝古董,自然少不了孝敬。富商、勋贵们给他们的多半是高仿的赝品来糊弄他,珍品是不可能的。
到兴海八年底的时候,马英韶、康延鸿将二人请来,给他们“算算账”。二人看起来道貌岸然,但实际上都是很胆小的,却也是见过世面的。
孙思维:“晋王,三个月里,我们两人及手下,您一定破费了不少。今后有什么需要的,您就直说吧。”
马英韶:“孙大人,果然是痛快人。”
喇尼:“晋王,您是长久占山为王的,我们不过是过路的,住几天罢了。大家有事好商量。”
康延鸿:“两位大人这才是可以交朋友的人。”
孙思维:“今后只要梁大人不反对,我们也绝不会与您为难。”
喇尼:“对,只要他这个一把手不反对,我们绝不会。只要您不公开叛乱,我们,您就当做是摆设。”
康延鸿:“爽快。”
孙思维:“您放心,朝廷里该说话的我们一定说话,你好我好大家好。”
马英韶:“二位也放心,以后二位要是想进一步高升的话,本王一定略尽绵薄之力。”
孙思维、喇尼:“多谢晋王了。”
可以说从这个时候,马英韶在海山洲可以真正的随心所欲了,燕朝派驻海山洲的使臣、驻军都已经不足以对他构成任何的威胁了,反而成为了他手中的工具。而因为把持腐蚀拉拢了孙思维、喇尼,梁兴佐这个办事大臣想办事想进取也不可能了,他彻底感觉到自己也被马英韶给控制了。其实这么多年来,马英韶给他家中的资助已经不下十余万了。只是做的非常干净而已,但是梁兴佐也知道,这只是对外的,一旦他有什么不利于海山洲的事情,他也就会如同章奚赫、沈建仪那样一样被赶走的,而且或许还不如章奚赫与沈建仪呢。在官场就是如此,而在海山洲,更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