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骁虽然迷恋宪珥,这次到底留了个心眼,以款待为名将宪珥的哥哥留了十几天,待宪珥的身体完全恢复后才送他出府,并派人一路暗中尾随。
宪珥的哥哥仍然回到林中小屋居住。庞骁便命人轮番留守在林外监视他的行踪。
事实证明庞骁并非杞人忧天。宪珥虚与委蛇了几日,又再故态复萌,水米不进。如此三番四次被人戏耍,佛都有火了,何况庞骁本来就是个阎王。他强压着火气哄劝了几句,宪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嫽俏的小脸冷得滴水成冰。
庞骁怒火中烧,将房内可以摸得着的东西全都砸个稀巴烂,终于忍无可忍,上前一巴掌重重地扇在她脸上。
宪珥被打得从床上滚落在地,她自来侯服玉食,吃不得半点苦头,立时捂着嘴嘤嘤哭泣起来。
庞骁怔愣了片霎,眼见她半张如花似玉的小脸已经红肿起来,嘴角血迹斑斑,风中弱柳般委顿在地,哭得我见犹怜,心里又悔又疼,扑过去抱紧她,“小祖宗,你就吃点东西吧。你他娘 的吃一口,老子给你跪下来成不成啊?”
庞骁这话字字泣血,句句揪心。倘若宪珥肯好好跟他过日子,他宁愿每天给她磕头请安。过去的半个月里宪珥表现得甚是婉顺,在床上不再一味咽嗢,偶尔还会含羞带怯取悦他。庞骁首次尝到情爱的滋味,虽是沤珠槿艳,宪珥之于他好比烈性药物,既已成瘾,如何割舍得下?
庞骁低三下四地百般央求,继而各种威迫利诱,眼看两天过去,宪珥愣是无动于衷,很快就瘦骨支离,形容病弱不堪。
庞骁快急疯了,拧住她苍白消瘦的下巴厉声道:“你他娘 的就跟老子横是吧?你既然出尔反尔,老子何必对你守信。你的女儿是侥幸逃脱了,你那哥哥还握在老子手心儿呢。老子这就命人把他绑来,当着你的面将他放血割肉,全他 娘的给你喂下去!”
宪珥两眼紧闭,眉心却微微跳了一下。
庞骁贪惏无餍地紧盯着她山清水秀的小脸,想起她屈伏在自己身下远胜桃李的媚姿妖态,不断地回味着狠狠占有她时的凶猛快感,愤怒、忧惧、痴迷、不甘等等情绪涌上心头。
他的脸容扭曲得可怕,逐句逐字道:“你他娘 的想死是不是?想摆脱老子是不是?你趁早死了这条心!老子偏就要霸占你一辈子。”
庞骁的狠话放得响亮,操作起来才发现难度不小。他先后派去了三支数百人的军队,皆无功而返。宪珥的哥哥一步也不曾离开林子,竹屋之外亦并无虎狼猛兽阻拦,却如同沙漠中的海市蜃楼,看得到,摸不着,愣是无法靠近。
庞骁听得云里雾里,扬鞭将领头的几名下属一顿死抽,亲自带兵前往。到了目的地才真正了解什么叫作咫尺天涯。竹屋近在眼前,隐约还能从窗帘间隙看见宪珥兄长清癯的仪容,却仿佛处于不同的时空,策马狂奔许久,仍相隔数步之遥,任凭猛虎插翅也无法碰触半分。
活脱脱的夸父逐日。果然是高人,若非真具通天之能,便是极擅长南粤之地鬼掩眼一类的邪术,看来之前能擒到他不过是机缘巧合。
庞骁乃大风大浪中闯出名堂的乱世枭雄,并非有勇无谋的莽夫,很快就冷静下来。修行之人讲究积德行善,总该有几分慈悲之心,据猎户所言,宪珥的兄长曾以血喂虎。他命人先将竹屋团团围住,支肘沉思片刻,吩咐架起火把,下令将数十走兽驱赶至竹屋之前。
庞骁背着手高声道:“听闻野味越是新鲜越是甘旨可口。舅兄与我可谓至亲,如今庞某活烤群兽,舅兄何不赏脸出来小酌几杯?哥俩以天为盖地为庐,契阔谈宴一番,岂非人生一大乐事?”
那些野兽已被捆住四肢架在烈火上炙烤,毛发皮肉烧焦的气味相当刺鼻,海沸波翻般霏弥开来,惨厉的咆哮嘶鸣之声不绝于耳。归园田居转瞬成了修罗地狱。竹屋之内依然水不扬波。
庞骁逆光而立,大半张脸隐在阴影里,双眼微眯,仿佛与男子古井不波的目光相接。看来修身的人未必修心,此唐僧亦非彼唐僧。宪珥的兄长心如铁石,俨然不可能舍身喂虎,割肉饲鹰。
“想来兽类皮糙肉厚,难以下咽,舅兄不屑一顾。人乃万物之灵,肉质鲜美比起飞禽走兽高出何止百倍,不知能否略微打动舅兄?”
庞骁此言一出,周围那些杀人如麻的兵士脸上不约而同露出了骇惧之色。
活活烤死了五名从附近村庄捉来的猎户后,庞骁终于深刻地明白了一个事实:宪珥一家子跟他一样,都他 娘的是草菅人命的混帐,绝对不会做出舍己救人的蠢事来。
庞骁面沉如水,缄口不言;数百手下皆敛色屏气,林立一旁,四周鸦鹊无声。
正是无计可施之际,庞骁接到一个消息,当即率众火速赶回庞府。
很难说得清在庞骁意气扬扬地告知宪珥她的女儿如今身在闵城,如果宪珥不肯就范,庞骁只好拿她女儿偿还母债那一刻,宪珥心里转过多少几可毁天灭地的恶毒念头。
然而当她轻扬螓首,双眼蕴泪,款款地瞋眸于庞骁时,她那张柳娇花媚的小脸上每一分椎心泣血的悲伤和委屈,每一丝悱恻缠绵的情意,都是如此地恰到好处,正如她说出的话一般让人不得不信,不能不心生怜惜:“督军早有发妻,伉俪情深,身边又娇妾无数,子女成群。宪珥虽福浅命薄,终是皇家子孙,断然做不出与人为妾,有辱祖宗先人之事。宪珥一心倾慕督军,既无法与旁人分享丈夫,亦不愿督军为难,唯有一死方是两全之策。督军一再相逼,是要宪珥身陷万劫不复之地,含恨九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