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琳先夹了一个鱼头给赵总，赵总尝了一口连连称赞。谭董顺势夸起锅里的这几条鱼，说鱼都是老板亲戚自己养殖的，肉多又干净。我夹了一口鱼肉，确实是很入味。筷子抬起来之后就没人说话了，饭桌上有短暂的沉默。
周建军用自己是个俗人做开场白，讲了一些农村里的段子，逗的大伙哈哈直乐。张达像个捧哏似的，给周建军找补着话语里的边边角角。凝固的气氛就这么被热闹的打开，大家开始一边吃一边说话。赵总那边的经理们离开桌子和我们轮番敬果汁，谭董搂着赵总的肩膀在他耳边窃窃私语，两个人都笑的很开心。
因为是董事长司机的缘故，所以对方的经理们也很主动的来结识我，我不是很适应这种场景，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一些什么样的话去回敬人家。张达和周建军那边像游客打卡似的只被光顾了一轮，之后大家就分别聚到我和曹助理的身边。这让我有了一种报复似的快感，让你们敬酒（果汁）的时候不带上我，现在也是罪有应得。
午饭吃了一个多小时，差十分一点的时候我们启程回了公司。饭后大家都有点乏，赵总和谭董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就睡着了，杨琳和董事长也都闭上眼休息。我拼命抑制住自己想打呵欠的冲动，把眼睛瞪的像铜铃一样大。下午路上的车流量比较少，我们因而能稍微带起点速度。
到公司的时候已经有很多经理级别的领导在楼下等着了，车刚刚停稳就有人过来开车门。赵总一下车就受到了极热情的招待，大家都围过来和这位商业大亨握手。董事长略带谄媚的夸赞赵总名头实在是太响，在业内完全是无人不识。赵总和大伙握了手，然后一群人沿着台阶拾级而上。
我把车停到车场，然后坐在车里看着窗外的绿树和高楼大厦。这一上午过的实在是胆战心惊，我不知道董事长是不是对我已经有了一些意见，我的表现实在称不上是一个董事长的司机，最多算是个不谙世事的傻瓜司机。张达和周建军不知去了哪里，我对他们敬酒不带我这件事还是耿耿于怀，但静下心来去捋这件事，这杯酒按理说应该是由我首先去敬，由我来代表司机们和赵总敬酒，怪只怪自己没有意识，抓不住这个机会。但我心里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我始终觉得这里面有一些故意的成分，甚至可能包含有一些敌意。我拍了拍脑袋，不让思想给自己胡乱树敌，同时把车的四面窗户全部打开，让风进来吹一吹车里的香水味儿。
坐了二十分钟后我决定上楼，去档案室里待一会儿。其实老去档案室很不合适，因为我已经不再是那里的一份子了，但我就是要去，我就要气气王凯。办公室里只有崔桃桃和张姨，但王凯不知道去了哪里，我记得在楼下那群人里是没有他的，也可能我没有看到。桃子姐在自己的格子间里朝我挥了挥手；张姨很热情的和我打了招呼，还问我累不累，这句话让我有一点触动，不管是客气还是出于真心，能这么问都让我很感动。我接了杯水然后给张姨说了说上午接人的事，我知道她是想听这个。
“赵总他们有五个人，飞机晚点了，我们还等了将近半个小时。”
“赵毅杰就带了四个人啊？我以为得有十几个呢。”
“没有，算上赵总才四个男的，完事还有一个女助理。”
“那肯定得有女助理，哪个老板出来不带女助理。”
我没说话，只乐了一下。张姨也没继续往下说，这是个敏感话题，不适宜在这个办公室里说。
“哎，姨，王总去哪了？”
“不知道，应该是跟着一块去见赵总了吧，他接了个电话人就走了。”
“哦，那应该是去见赵总了。”
我端着水杯坐回自己原来的座位上。窗台上已经覆盖有一层薄薄的土，那些卫生死角更是没法看。我看着窗户滑轨里团成球的灰尘，揣测着在我走之后的这间办公室里到底是怎样的秩序。
下午两点一刻杨慧明给我打电话，让我送赵总回酒店。我赶紧下楼去开车。不一会儿张达也驱车到了楼下，但周建军没出现。董事长领着一大帮人送赵总出来，我下车提前去开车门。谭董和赵总走到离我不到五米的地方就不动了，然后他们就站在那里一直说话。下午两点的太阳威力相当足，一分钟我就出汗了。领导们的心思真是猜不透，上车再说不比晒着说强。终于熬到他们握手，谭董送赵总上车。但这回是曹助理坐到了我的副驾驶，而董事长则站在车窗外嘱咐我注意安全。
“小刘，路上稳着点开，听见没。”
“明白董事长，一定给赵总安全送到酒店。”
“那赵总，咱们晚上再见。”
“好，你先去忙你的吧。”
我和张达一前一后出了公司大院。曹助理也和谭董一样扭着身子和赵总说话，但唯一不同的是他系着安全带。我不大明白董事长为什么会让一个年轻人来代替他，但我知道这个曹助理肯定不简单。
赵毅杰的脑袋上都是细密的汗珠，杨琳拿出纸巾来给他轻轻的擦拭。
曹助理：“刘师傅，你把空调开大点。”
赵总：“别别别，不用。我坐一会儿自己就凉快了，别开太大，回头一冷一热的我害怕会感冒。”
曹助理猛的拍了下脑门，“瞧我这粗心劲儿，赵总莫见怪。”
赵总：“哈哈哈，这有什么见不见怪的。我看你说话办事是个挺细心的小伙子，跟谭董干多少年了？”
曹助理：“三年了，从毕业就进的公司。”
赵总：“三年时间不短了，也算是个老员工。”
曹助理：“没有没有，咱们公司员工的工龄普遍都在五年以上，严格来说我还算是个新人。”
赵总：“那刘师傅呢，是不是也开了挺长时间的车了？”
我刚想说自己才来没几天，但曹助理捂着自己的嘴一直在咳嗽，我马上改了口。
我：“是啊，我也给领导开了好几年车了。”
曹助理：“咳，咳咳咳咳，刘师傅…给我点水…呛嗓子了…”曹助理咳的青筋暴起，我打开挡板把里面的小瓶矿泉水摸给他，他咕咚咕咚像牛饮一样喝干了整瓶水。
我：“你好点没？”
曹助理：“没事没事，刚才自己给自己给呛住了。”
赵总：“年轻人不要激动，有什么话想说可以慢慢说嘛。”
曹助理：“不是激动，我这一口气没喘匀实，卡到嗓子了。”
赵总：“要多关注身体，你这么年轻，别为了事业把健康丢了，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赵毅杰的语调变的非常严肃，我从后视镜里瞟了一眼，他的表情也是一本正经。杨琳在旁边跟着帮腔：“是啊曹经理，你这么年轻，可得注意身体啊。”
曹助理：“我没事，我没事，谢谢赵总和杨总关心。”
赵总：“我看你们两个都挺年轻，都没过二十五岁吧？”
曹助理：“赵总看人是真准，我今年刚二十五，刘师傅应该是比我大一些。”
我实际已经二十七了，但为了迎合赵总，我把自己说小了一岁：“赵总看的是准，我二十六了。”
赵总：“岁数都不大，这么年轻就被委以重任，两位都是深藏不露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