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枯即见骨,天地终无情。
共康与众人就这么漂浮在空中,仿佛时间也静止了,周围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静得出奇。
也不知过了多久,共康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又回到了身体里,看到自己和弟兄们还站在原地,但此时天空中的那个飞行器早已不知去向,仿佛它从来也没有来过。
“大哥,我怎么会在这里,真是好奇怪,我刚才梦见自己漂浮到了半空中。”稷杰打了一个哈欠道,仿佛刚才发生的事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大家都散了啊,啥也没有发生,别看了。”共康故作镇静地对部下道,心里提醒自己作为主帅,临战之前,不可乱了军心。但共康心里清楚得很,刚才发生的事情绝不是幻觉。
“肖丞,你留下,其余人各回本部,夜晚安排好士兵在四周巡营,不可疏忽倦怠。”
一回到大帐内,共康急切地问道:“肖丞,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真的是梦境而已?”连他的好兄弟稷杰都认为那是一场梦,共康自己也有点疑惑,难道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在数天之前,肖丞曾向他汇报过,有斥候发现,在南部森林的天空中,发现过维摩那的影子,并在森林里听到了巨大的爆炸声。所以共康把肖丞留下来,想听听肖丞对此事的看法。
“属下看的很真切,刚才在空中盘旋着的就是维摩那。”肖丞擦了一下脑门的冷汗道,刚才的这一幕让肖丞至今惊魂未定。
“维摩那最近为何又突然频繁地在森林上空出现?刚才发生的事情亦真亦幻,似乎发生过什么,但我却总是记不起具体发生了什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我们集体出现了幻觉?”
“大酋长,属下跟大酋长一样,只记得刚刚维摩那来过,这之后就记不清楚后面发生了什么,我再多派些斥候,让他们在森林里密切监视维摩那的动向。”肖丞道。
其实肖丞心里非常清楚,刚才天空中的那个飞行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它将众人的灵体从躯壳中吸出,仔细地辨认着什么,然后强行抹去了众人的记忆。
肖丞是修炼的人族,不易被控制,所以还能模糊地记起刚才发生的事情。共康意志比较坚强,所以维摩那也没有完全消除共康的记忆。
他们二人是这么多人当中还能记得天空中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少数几个人,肖丞脑中留得记忆比共康清楚得多,但由于不知道如何向共康解释,只好含糊其辞地说也不记得什么了。
“嗯,我有点累了,想静一静。”共康挥了挥手,肖丞退了出去。
也许是适才发生的事情太诡异,夜里共康一直睡不安稳,噩梦不断。
在后半夜居然梦到了连香,连香的下半身血淋淋的,奄奄一息地偎依在他的怀里,他们刚刚出生的婴儿被连香紧紧地抱着,只是这婴儿的身体已经僵硬。
看到母子都死在了自己的怀里,共康悲痛欲绝。
此时,那个死婴突然睁开了眼,用恶毒的眼神看着共康:“我们的死都是你造成的,我恨你!”
共康大骇,猛地惊醒,擦了擦额头的汗,回味着刚才的那个噩梦,再也无法入眠。
也不知怎地,共康自噩梦惊醒后,心里堵得慌,心神不宁,烦躁不安,总感觉哪里不得劲。
这种感觉他很少有,于是他一一回想起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情,除了维摩那再现天空以外,他总觉得哪里还有不对劲的地方,可是琢磨了半天,也没有头绪。
于是披上衣,腰间挎上宝剑,出了大帐,想去外边走走,一是巡下营,二是整理一下思路。
此刻已是深夜,此座山坡树木稀少,抬头可见满天的星光。
共康借着星光从山坡顶端往下看去,大大小小的营帐宛如一颗颗巨大的黑色蘑菇一般,星星点点地散落在斜坡上。他向山下走去,周围一切没有异常,路过营帐时能听到一片酣睡声。
“什么人?口令?”前面一队手持夜明花的巡逻士兵看到远处黑影中的共康后警觉地问道。
“口……口令?哦……秃头!”共康突然想起了,扎好营后稷杰曾问过夜晚巡逻的口令,他看到树木稀少的光秃秃的山坡,随口说了一声“秃头”。
等那一小队巡逻士兵走近后,领头的认识共康,马上朝共康敬礼,共康挥了挥手,让他们从自己的面前通过。
借着星光共康看到,这一队巡逻的士兵都很年轻,有的脸上胡子还没长出,脸上还非常稚嫩,但是每个人眼神却透着坚毅的神色。
“这些都是最近才招的猎民,年纪这么小就要上战场。”共康怜惜地看着这些年轻的士兵想道。
“我们猎民很小的时候,就面临着随时被当做人祭的风险;稍微长大一点后又要跟着父辈,每天在森林里打猎,随时都有被野兽吃掉的风险;遇到氏族出劳役的时候,又有被拉去做劳役客死他乡的风险;现在遇到战争,又要直面战死沙场的风险。”
“我们猎民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上能活下来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何时我们能无忧无虑、平平安安地活在这个世上!”共康思绪翻滚,悲愤交集,心里哀叹着猎民的不易。
共康继续朝着山坡下走去,沿途碰到巡逻的士兵,互相问着口令,最终来到了山坡下,这里有不少士兵手持着夜明花在站岗。
他看到在辕门处,有数个拒马枪堵住大门,营地四周有一排排头部削尖的碗口粗的木头斜插在地上,朝外整齐的排列着。
看到这番景象后,共康点了点头,沿着这一排简易的防御工事,漫无目的地在山脚下的小道上走着。
“我今晚到底咋了?为何总觉得心神不宁。”刚才的梦魇还在折磨着共康,他的脑中一直在回想着梦中出现的画面,连香与肚子里的孩子死在自己的怀中,这是大大的不祥,这到底预示着什么?
“父亲惨死后,大酋长的重任与氏族的未来全落在了我一个人的肩上,已经将我压得喘不过气来,若是连香再出什么状况,我真的会崩溃的!”未来的不确定性令共康充满了不安与恐惧。
前面有两个黑影坐在地上在说着什么话,他们也听到了共康的脚步声,双方同时在问对方口令。
“什么人?口令?”
“秃头!”
共康知道夜里巡逻的士兵分为流动哨与暗哨,想必这两人是暗哨。
这时对面的人朝着共康说道:“兄弟,你也是暗哨吧?都已半夜了,过来坐下休息一会儿。”
共康听到后,也不答话,走了过去,坐在那人旁边。
那人递过来一个装酒的皮套:“小兄弟,来,喝口酒。”
共康侧过脸,借着星光朝那人看去,只见这人年龄不轻,身形干瘦,满脸皱纹,下巴留有山羊胡,胡子与两鬓都已发白,应该比自己的父亲年龄还大。
共康心里正烦闷着,也不客气,拿起皮套就咕咚咕咚地朝着肚里灌着酒。
“小兄弟,好酒量!真豪爽!不像我这个侄子,喝两口就要醉了。”这老人指着坐在自己旁边的另一人说道。
“哦,老人家,你们是叔侄二人?”
“不错,我是这小伙子的二叔。”
共康道:“老人家,你是长枪队的?还是神射营的?看你年纪不轻,怎么也加入队伍出征?”
“我老了,眼神不好,神射营不要我,只有长枪队还收我。现在规定每家每户都要出一个男丁,我儿子前段时间刚在与半人马族的战斗中死去,所以只能由我老头子参军了。”
“老人家,您家这样的情况,应该可以免去服兵役吧。”共康一边说着,一边将装酒的皮套还给老人。
在老人面前他多少有点自责,虽说如何扩充长枪队与神射营是他的手下去具体实施的,但政策却是他制定的。当时应该制定一个年龄限制,而不应该一刀切地规定每家必须出一个劳力参军。
猎民已经多年苦于人祭与劳役,如今又深受兵役之苦,作为大酋长,共康感到了深深的自责。
“哎,这都是命啊,我们和平了近20年,现在又要进入战乱期了。兵役对每个家庭都一样,老天并不会因为我年纪大了就对我垂青。”那老汉道。
“老人家,我跟大酋长挺熟的,要么我跟大酋长说一下,让他免除了您的兵役?”
“小伙子,万万不可。我当年年轻的时候,就曾是护卫军的士兵,跟随前前任大酋长南征北战过,当兵这点苦我还吃得起。”
共康听罢,有点纳闷,心道这老人家怎么这么倔呢,已经说可以帮你免除兵役,你怎么不为所动呢?于是继续与老人家聊起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