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有名下属献上一策,说附近某个偏僻的小镇里隐着一位“活唐僧”,相传乃佛祖的弟子下凡历劫,喝了他的血能够起死人而肉白骨,长生不老。当地的猎户曾经亲眼看见那名男子将手指咬破,伸进一头身中数枪,命悬一线的老虎嘴里。老虎喝了他的血之后身上的伤口不治而愈,一声虎啸,当场站立起来。不过该男子匿避在山林里,居所周围有大批猛兽日夜巡逻保护,外人根本靠近不得。
庞骁人强马肥,有枪有炮,杀人如同切菜,自然不会把那些畜生放在眼内,只是觉得荒诞无稽。然而宪珥眼看拖不了几天,死马当活马医,什么都得试一试了,便派遣该下属带领大队荷枪实弹的精锐人马将男子捉回来,那些飞禽走兽碍事的话,大不了把整片林子都屠个干净,一把火烧精光了事。
次日,那将领竟然真的带回来一名年轻男子,经过却与猎户所说大有出入。
男子的确居住在密林深处一间竹屋之内,屋外却无任何野兽看守,不单如此,本来猛兽横行的山林当天平静得昧诡,飞鸟绝迹,人踪湮没,阒然无声,万赖俱寂,似乎连山风都定格下来,简直成了一片死林。
无声其实远比有声更可怕。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这首五言绝句刚劲有力,意态高远。
谁承想身临其境时,竟是这样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状况。仿佛自纵马踏入林子开始,便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暗处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众人手足发寒,心头犯怵,无奈军令如山,只好一路行进。岂料事情异常顺利,轻易寻到异人的住所,一踏进屋内,那名盘膝安坐榻上的男子便睁开双眼。此人相貌平常,身上缁衣染血,气息沉重絮乱,神情却安然自若,一双漆黑的眸子波澜不惊。
庞骁这些日子寸步不离地守着苟延一息的宪珥,没有一刻宽心,说得娘气一点,都快积忧成疾了,接到报告不禁喜形于色,立刻下令将人带进来。
他与缁衣男子目光相触的瞬间寒毛倒竖,生生打了个突兀。不过这厮自来是个不尊鬼神,无法无天之徒,又一心记挂着美人儿的病,二话不说将男子拖拽到宪珥床前,拿出匕首就要割开他手臂上的血管喂宪珥饮血续命。
“珥妹……”男子嘘叹一声,直到此刻才略微动容。
庞骁的匕首险些脱手落地,瞪大眼望向宪珥。
宪珥的睫毛动了动,眼皮缓缓掀开。她的脸容憔悴,肤色惨白如冰,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却明光烁亮,含娇倚榻,弱不胜衣,不见半分颓败,反有种西子捧心之态,愈增其妍。
庞骁神醉心往,同时被一股悲戚无措之意冲得两眼滚烫发涩,上前几步握住她的手,哑声道:“宪珥,你觉得怎么样了?这人是?”
宪珥恍若未闻,往那双反复摩挲自己手背的大手略略一瞥,眼内闪过鄙夷憎烦之色。她抬头与男子对视片刻,嘴角徐徐扯出一抹甘甜如蜜的笑容,“贱人生下的贱种,也配当我的哥哥?”
她脸上的轻蔑毫不掩饰,说出的话更是极其辱人。男子反而慢慢地笑起来,脸上隐约有点无奈,又有点宠溺。
宪珥轻哼一声别开脸,眼角斜斜一挑,睨着庞骁道:“你要杀他?”
庞骁捉紧她一双白玉似的小手,迎着那双一笑百媚的眸子,只觉眼前之人凝脂点漆,般般入画,舌头不禁有些打结,“不敢,不敢!他是你至亲骨肉,自然就是我的大舅子,定当奉为上宾,以礼相待!”他扬了扬手,高声吩咐,“都瞎了眼吗?还不赶紧给舅老爷看座上茶!”
宪珥冷笑:“什么至亲?妾婢所出之子而已。”她拨了拨散乱的鬓发,曼声道,“不过呢,再下贱,也是我家里的人,容不得外人作践打杀他。你放他走吧,别在这儿碍我的眼。”
什么起死人肉白骨,庞骁其实是不信的,病急乱投医而已。这样一个活生生的把柄搁在面前,庞骁不用才有鬼。他不愿出言威胁,恐惹宪珥不快,便支支吾吾道:“绝对不敢无礼!不过你的病,你的病……”
宪珥双眉蹙起,随即缓缓舒展开,一根笋芽似的小手指划过庞骁的掌心。庞骁一颗心随着她的手指一摇一荡,一上一下,短短几秒,已是千转百回,历尽人世悲欢。
宪珥凝视着庞骁,嫣然一笑,“我何曾生病来着?不过是与督军开开玩笑而已。这人并无起死回生之术。他的亲娘是名没皮没脸的驯兽女,惯使些奇巧淫技取悦父王母妃。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孩子会打洞。他能驱百兽为其所用何足为奇?督军人中之龙,难道也听信这等无稽之谈么?”她搭上庞骁的手臂。
庞骁早被她妩媚风流的韵致迷得晕头转向,两眼发直,连忙扶她坐起来。
宪珥又道:“我饿了,你让厨房准备些清淡的膳食吧。”
庞骁喜从天降,迭声命下人将温着的饭菜端上来。他放下心头大石,有些忘形地将宪珥拥入怀内,胡乱吻她的脸,“冤家,冤家!有这样开玩笑的么?你是要老子的命啊,以后不许再淘气吓唬我了……”是否开玩笑彼此心中有数,都是成年人,一笑泯恩仇最得体,没必要死揪着不放。
庞骁多日没碰宪珥,一时情动心热,不管有人没人,大手直接伸进被子里,探到宪珥腿间,隔着单薄的布料,摸了两把犹嫌不足,竟将亵裤扯过她的膝盖一径探入内里揉玩,同时凑到她脸颊耳后不分轻重地嘬吻。宪珥又惊又怒,又羞又疼,咬紧唇扬起脸,眼中闪过刻骨的恨毒。
虽然被庞骁彪壮的身躯挡隔,又有被子帐幔遮掩,半点形迹不露,然而庞骁气喘如牛,半个身体伏到宪珥身上,情景委实有些放浪不堪。
屋内伺候的下人眼观鼻鼻观心,垂手侍立。
宪珥的哥哥安坐一旁,行若无事地抿了口清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