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在昭贤十七年即将结束的那一刻,也就是在马英韶在这一年的结束时候领受海山总督大印和晋王、宁海王印绶的那一刻,马英韶也同时下令,明年海山行省自明年开始改元为兴海元年。同时下令自明年开始,海山行省的文书在最后署名时候同时书写两个年号,燕朝康定年号在上,海山行省晋国年号在下,而宁海王国同样如此。
兴海元年上元节的海京府怀远宫是灯火通明,华灯璀璨。
马英韶在这一天是大宴群臣,还有西洋诸国的一些朋友和商贸代表。这是马英韶接任行省总督、晋王后第一次大宴。而也就是在这一次的大宴上,许多人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首先是马英韶将海山办事大臣曾绍蜚和尚在海山洲未离开的董兴国、刘仲举等人安排在了仅次于自己的位置上,位列中书左相赖若旭和右相兼枢密使马朝博之上。
其次是马英韶在宴会上非常高兴,喝了很多酒,但却没有醉。
马英韶的酒量是很好的,从小到大几乎没有喝醉过,而且也从未酒后失言,这也许是一种天赋异禀吧。
另外更为重要的是,马英韶在宴会上说:“今年开始,对天朝,对海山洲将是一个绝对载入史册的年份。从今年起,海山洲终于有切切实实和稳固的名分了,再也不像之前那样是左右飘零了。自高祖创业至今四百多年,自高祖到本王十几代先王,都想有一个依托,有一个安稳的依归,有一个坚固可靠的后盾,如今在祖宗庇佑和天子仁德感召之下,本王终于实现了祖宗的愿望。”
这段话虽然仍然讲到了高祖,讲到了祖宗,但是马英韶却是自马文慧以来第一位明确公开表示有依托和依归以及后盾的君王,更是说到了左右飘零,仿佛以前的四百多年里,晋国就是一个孤儿似的。
其实这段话出自马英韶之口,并不反常。
马英韶从小受传统影响,加上在南洋属地几年来对西洋的诸多疑虑,让他内心实际上坚定了要逐步回归内陆的愿望,但是他不同于大哥那种盲目,而是主张渐进策略性的有步骤的。毕竟海山洲自马文慧以来至今四百多年来,一直是在内外属之间做骑墙的模糊处理,贸然的倒向燕朝,必然会引发惊涛骇浪,马英良的所作所为就是。而马英韶则不然,主张在保留海山洲晋国四百多年沿袭的兼容并蓄开放文化、生活和体制的同时,与燕朝通过协商进行有步骤、渐进式的谈判,进而完全融入原有的他心心念念的故土。
二月份,董兴国、刘仲举等人要返回内地了。
马英韶对这两个人的印象也是不错的,希望留下这两个人作为办事大臣衙门的左右参赞大臣,但是董兴国是不可能了。他已经是布政使衔了,下一步就会是巡抚一级了。而刘仲举还是有可能的。曾绍蜚也是同意的,故马英韶和曾绍蜚商议后,决定保举刘仲举为海山洲办事衙门左参赞,右参赞再另行寻找,等待最后的钦命。
虽然和谈成功了,但是还有许多善后的事情。其中最大的事情有两件,第一件事就是裁军,先恢复到战前原来的情况,然后是逐步裁军。第二件事就是大哥和嫂子的安排。
裁军的事由马朝博、康延徽等办理。
愿意解甲归田的好说,不愿意的由马朝博等人办理,然后上报马英韶。
而大哥和嫂子这两人就比较麻烦了。
马英韶在二月正式尊奉王艳瑶与自己的生母柳冬君同时为太后。因为王艳瑶毕竟是马朝渊的王后,所以王艳瑶居首。马英韶对其仍然极为尊重。当年如果不是王艳瑶的默认不干涉,马英韶也不会迅速夺位成功。
至于大哥马英良,马英韶想把他流放到兰翁岛,但是自晋国高祖马文慧以来,从未有过将宗室流放到偏远之地的,所以马英韶也只是想了想,很快就作罢了。流放到南洋,却也怕有后患,最后还是下令软禁在安心园。至于嫂子张琼萍,是他最不喜欢的。自恃才高、不近人情,马英韶想把她另外安置,但是母亲柳冬君劝他不要如此。至少王艳瑶在的时候,不要如此。马英韶是听母亲的,只好将二人同时安置在安心园软禁。
而在家事中,马英韶再次提及张琼瑜的名分问题,并发动了母亲、王艳瑶、马朝博、张祎澜、张皇后等所有后宫和元老劝说。但是张琼瑜依然不愿意。杜迎秋甚至提出必要时候可以放弃后位,但是张琼瑜不同意。
张琼瑜是正宗的勋贵大族的女儿,按照晋国的规矩尤其是张家的规矩,张家的女儿是不能为侧室为妃的。所以杜迎秋才提出来必要时候可以让位。但是张琼瑜执意不肯,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要什么和做什么。
张琼瑜最后说:“我从小和晋王及迎秋姐一起长大,迎秋姐是先王同意的由晋王明媒正娶的,我决不能有非分之想。这是对先王的不敬。我有幸和晋王生下一对女儿,已经是越礼了,不过也心愿已足。以后我不会和他生孩子,也不想要什么名分。我只希望能陪着她、照顾她,照顾两个孩子,除此别无所求。”
听到张琼瑜这样的话,马英韶、杜迎秋和其他人是什么也不能说了,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不过为了弥补内心对张琼瑜的亏欠,马英韶下令张琼瑜可居住于后宫任何一个地方,可自由出入,礼仪等同于王后。任何人见到她,均需按照觐见王后的礼仪。
也正因为如此,马英韶、杜迎秋对马晓茹、马晓蓉也是非常疼爱。杜迎秋对她们也是视如己出,可以说这两个女儿得到了远比哥哥和弟弟妹妹更多的爱,更多的关心。
兴海元年上半年还有一件秘密的事,那就是清洗。在去年和前年的宁西决战与谈判之中,宫禁司的人被张琼瑜、沈光蕙、叶丽燕、刘妙然等人发现有大量的人支持马英良夫妻,并在马英韶返回的途中预谋阻拦,幸亏张琼瑜、刘妙然、沈光蕙等发现及时成功铲除。如今如燕朝的和议达成,那么宫禁司的人自然会被秋后算账。宫禁司知事韩青梅以下的共三百余人中,有二百多人被直接处决,其余的人也都被流放兰翁岛。
兴海元年三月,马英韶密令宫禁司撤销,职能并入内事厅。这部分掌握情报和培训的事宜由沈光蕙管理,刘妙然协助。
这一年也是第一次朝觐之年,马英韶是不必亲往的,但是思来想去之后,马英韶还是决定亲自前往朝觐,一来是彰显自己的诚意和忠顺,二来也是见一见燕朝的虚实。
其实对于朝觐,从赖若旭以下,都认为马英韶不必亲往。但是马英韶决心已下,曾绍蜚也认为他此次大可不必,不过马英韶是非去不可。曾绍蜚于夏天紧急上奏,康定帝八月初下令,同意马英韶今年来朝觐,不过考虑到大战之后,特许此次马英韶只来朝觐,不必带贡品。并下令沿途地方按规制隆重接待,以彰显天朝风范。
马英韶执意前往,那留守的事宜就还是由赖若旭、马朝博处置。后宫由杜迎秋处理,他此次朝觐,身边只带刘广彪、田承续、张琼瑜、崔昭庆和范锡玄几个人。曾绍蜚也陪同前往,办事大臣一职由刘仲举署理。
刘仲举二月底返回了福海,不过三月就接到了任命,让他出任海山洲办事衙门帮办大臣,协办大臣由梁兴佐出任。同时派驻海山洲的燕军也从福海等地的地方驻军中精挑细选,今年就能全部部署完毕。
八月十七日,中秋节过后的第二天,马英韶等人从海京府出发,坐船从海京府经光宁县于二十五日直达岚山岛,然后北上觐见。
在岚山岛见到了康延鸿,康延鸿常年戍守一线,此次明确表示希望返回。马英韶同意,表示在他回来的时候,将与他一起返回。这段时间让他物色一个合适的接班人。
从八月底北上到九月底抵达大京城,一个多月的路程,不算慢也不算快。途经的都是江南富庶之地,但是多年的战乱,江南两浙虽然慢慢在恢复生机,但是许多地方依然一片疮痍,有的地方却也还是纸醉金迷。
马英韶这一路上只有一个女眷陪同,那就是张琼瑜。
马英韶和张琼瑜是同岁,二人从小相识,他们二人和杜迎秋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不过杜迎秋比他们大两岁。当年如果不是马朝渊思之再三,让马英韶娶了杜迎秋,那么马英韶极有可能选择的会是张琼瑜。
张琼瑜是张琼萍的堂妹,但是无论是性格、相貌、学识等,在张家甚至在整个这一代人之中都是出类拔萃的,可以说至少在这代人的女子中是无人可出其右。
在南洋的几年里,张琼瑜是唯一可以自由出入马英韶内室的人。马英韶和杜迎秋如有矛盾的时候,也只有张琼瑜可以从中调和,甚至敢当面指责二人当中的任何一人。
每当马英韶外出的时候,杜迎秋无法跟随的时候,杜迎秋也总是会第一时间选择让张琼瑜跟随。以至于杜迎秋的弟弟杜幼道曾说姐姐这样放心张琼瑜,就不怕有后患吗。而杜迎秋则很淡然地说道:“琼瑜不是那样的人,如果是我也不嫉妒。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是真心的爱英韶,也是真心的帮她。我有些不能不便说的,只有她能说。如果王后这个位子能分开,我是真心愿意和她分享的。”
马英韶对张琼瑜的这种爱以前还隐藏着,但到后来已经成为公开的秘密了。在此次的进京途中,二人的亲密之情已经是更为公开了。其余的人都是马英韶的手下,即便知晓也不能询问。而曾绍蜚身份特殊,一次终于按奈不住问马英韶,说:“晋王,你与张小姐到底是什么关系?”
马英韶笑了,说:“你说呢?”
曾绍蜚:“我正是因为不了解,才问你。”
马英韶:“超越一切的生死之爱。”
曾绍蜚:“怎么说?”
马英韶:“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南洋时候和战时都在一起。是一种在特定情况下发展起来的爱情,我们互相支持互相关爱。这是战斗中分外强烈的生死之爱,她可以为我死,我也可以为她死。”
曾绍蜚:“那你为何不迎娶她呢?”
马英韶:“我爱她,她爱我。可迎秋,我们两人的感情,不,是我们三个人的感情都是非比寻常的。迎秋也愿意和她分享那个位子,但是琼瑜不愿意。我也觉得那有些不合适。爱一个人有时候不一定就要娶她。而且我觉得如果有了夫妻或者是王后的名分,多多少少就会有些身不由己,而琼瑜因为什么也没有,反而更容易客观、理性地来看待问题。我和她有了一对女儿,也心愿已足了。”
曾绍蜚:“晋王所言有理啊,你也是性情中人啊。”
马英韶笑了,其实马英韶还有一句话不能说。他心里很明白,如果不是大哥胡作非为和燕朝举措失当,那么马英韶倒是很愿意在南洋属地做一个有实权也自由的宣抚使,一个自由自在的逍遥王爷。然而历史的机遇就是这样,上天把他安排在了这个位子上,他只能顺势而为。而也正是他,晋国才能免遭左衽,能幸运的保留了绝大部分原有的权力和生活方式。
十月二日,马英韶到了大京城。
康定帝派亲王、大学士如尼图康、纳明、童维刚等重臣前往迎接。
马英韶是深受传统礼教影响的,也很恭敬的回礼,给这些重臣也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当晚,他和他的手下被安置在了城内的一座非常奢华的府邸住下,相传是前朝的一座王爷的宅院。燕朝成立后,这里专门作为接待重要人物的府邸。
当夜,康定帝先召见了曾绍蜚,大体询问了一下情况。
康定帝:“他是怎么样一个人?”
曾绍蜚:“回陛下,臣认为这是一个坚毅果敢的人,却也是性情中人。”
康定帝:“怎么说?”
曾绍蜚将路途上与马英韶聊到的张琼瑜的事情与康定帝做了一番简单的介绍,让康定皇帝有了一个了解。
康定帝:“有人建议趁此扣留他,逼迫海山洲进一步让步,你怎么看呢?”
曾绍蜚:“回陛下,臣不赞同。这样必然再起刀兵,目下双方均无力再战,而且好不容易关系有所改善。臣认为马英韶是天朝与海山洲之间逐渐沟通和融合的一座桥梁。他在,一切通过他都可以渐进而行。如果他不再,上来的人如果亲近我们,但恐怕其没有能力。如果不亲近我们,则会影响东南赋税。所以臣认为对海山洲,至少现阶段,宜静不宜动。宜安抚,让其渐渐感受圣上天威仁德,日渐向化。”
康定帝:“你可有把握?”
曾绍蜚:“回陛下,臣不敢断定马英韶别的方面,但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和传闻,臣可以断定他比起父兄以及祖父对九州和内陆的感情远比对西洋的感情要深。只要有这份牵连和眷念,那他的心就会慢慢的向我朝转化。”
康定帝:“你且退下吧。”
十月五日,康定帝召见马英韶和张琼瑜二人,曾绍蜚在侧陪同。
刘广彪等大臣被康定帝手下的王公大臣另外请去吃喝。
马英韶觐见了康定帝,穿的是皇帝赐给的燕朝王爵朝服。
正当马英韶要行三跪九叩的大礼时候,康定帝说:“免了,都赐座。”
马英韶:“臣谢主隆恩。”
随即,康定帝询问了他路途上和居住是否习惯等一些生活上的问题,还聊了一些家常,并问及他的家庭。
马英韶还献上了此次的贡品,虽然说皇帝不用他带贡品,但是他还是带了。不过带的多是土特产,主要是樟脑、鹿皮、南洋的珍珠等。
接着,马英韶突然下跪说:“臣此来,除觐见外,也是请罪。前年臣实属无奈,也是为了保全黎民,不得已抵挡天兵,造成无数黎民死伤。臣有罪,请陛下降罪。”
康定帝:“过去的事情都不说了,俗话说不打不相识吗。我们今后都要向前看,朕看重的是你以后。朕绝不负你,望你以后也不负朕。”
马英韶:“臣定当鞠躬尽瘁,为陛下守护海山洲,屏障东南。”
康定帝:“很好,朕放心。”
康定帝接着看了看张琼瑜,对马英韶说:“这就是你的妻子吧?”
马英韶:“她不是妻子,却与妻子一样。”
张琼瑜也给康定帝行礼,言行举止得当,也不失风度和气节。
康定帝:“果然不同凡响啊。朕听曾绍蜚说了你们的事情,你们的事情也很感人啊。”
康定帝接着说:“朕很是欣赏你的故事,今天将你封为晋国夫人。你看如何呢。英韶,你是王爵,在你的辖区可以有你的王妃。在朕的眼里,你也是一品,加大学士衔,如同宰相。所以封她个国夫人,也是可以的。没有名分总是不好的。”
马英韶还在犹豫,张琼瑜不说话。
曾绍蜚开口插话说:“晋王,这是多好的事情啊。你在海山洲,已经无法给张小姐再有名位,如今陛下钦赐名位,也是了了你的心愿啊。你们就算不为自己想,难道你愿意两个孩子一生没有名分吗?”
曾绍蜚可以说是一语点醒梦中人,马英韶赶紧拉着张琼瑜下跪谢恩。
康定帝笑了,说:“这不就两全其美了吗。”
接下来的几天里,康定帝与马英韶是相谈甚欢,加上二人年龄也差不多。康定帝只比马英韶小三岁,是同龄人。还邀他一同游览了皇宫,参观了许多经典名胜,并一起校阅了燕军精锐。
十月十五日,马英韶准备返回。康定帝当日再度接见了他和张琼瑜及手下,并赐宴。
在宴会上,康定帝问他还有什么要求。
马英韶:“臣想去河东看看,先祖及其战友都是河东人。另外臣对北方饮食很喜欢,想买一些北方的特产风味,如陈醋、牛羊肉等。另外臣还想请陛下赐一些美女。不怕陛下笑话,当年跟随臣从南洋回来的手下还有许多将士,都还是光棍呢。”
康定帝和许多大臣都笑了,连曾绍蜚也笑了。张琼瑜都觉得他有些丢人,不过她已经习惯了,马英韶有时候就是这样。
康定帝:“晋王真是性情中人啊,好说。去河东看看可以,买什么也都随你。另外,朕下令,每年从北方给你一些风味特产。美女吗,你自己去找。但是不能拐卖诱骗啊。”
马英韶:“臣谢主隆恩。”
十六日,马英韶等人从大京城出发,曾绍蜚则已经南下准备返回海山洲。
二十日,马英韶西向抵达了河东行省的代北地方,在这里,他吃了一顿正宗的代北风味。这个世界,他最喜欢吃北方的火锅,再喝上一些酒,感觉好美啊。他手下的人也都是第一次在北方吃地道的饭菜,一个个非常的高兴。
十月二十日到十一月二十日,马英韶一直在河东境内游玩儿。
时光流逝四百多年,早已经物是人非,不,是人物均已非。但是马英韶、张琼瑜这些海山洲的顶级勋贵大族一直没有忘记自己的故土祖籍在哪里,虽然只有短短的一个月,虽然从没有来过,却依然感觉到这里分为亲切。这里的长城、这里的河水、这里的草原、这里的风土人情、这里的百姓,都让他们有时候感觉到比自己生长的海山洲更加的亲切。
有一天,只有马英韶和张琼瑜两个人的时候,马英韶说:“如果我不是晋王,我多想和你,和迎秋,和孩子们在这里做一个富家翁啊。”
张琼瑜:“是啊,但是今生今世不可能了,来世吧。”
十一月二十一日 ,他们从河东启程快马南下。
十二月十三日,他们就抵达了福海行省的福兴府。
在此,曾绍蜚已经在等待他们了。皇帝赐给他的许多北方特产风味和食品、美酒还有一些美女也都在装船当中,有的已经开船,有的还在路途中。
十五日,抵达了岚山岛。
康延鸿再度见到了马英韶,康延鸿与福海巡抚李光静和曾绍蜚商议后,认为由当地举人潘绍刚出任岚山知县最合适,思宁州知州由原郑延明麾下的文臣刘范临合适。
马英韶同意,然后上报,不出意外,康定皇帝会批准的。
十二月二十二日,马英韶等一行人抵达了光宁县港口,二十五日午夜后返回了海京府。
次日,马英韶等召集群臣议事,向他们简要介绍了此行的情况。马英韶对康定皇帝有很不错的评价,但是对着自己的手下,是留有余地的。他不想也不能这么快就让自己的臣属们认为他走了这么一趟就很快亲燕了。何况,这只是开始,以后还需要观察。
在马英韶返回的同时,还有跟随马英韶一起返回的海山洲的燕朝驻军两千七百人,由王大亮统帅,出任海山镇总兵官,驻守海山洲。由郑博宇出任宁西水师副将,率千人、战船大小二十艘驻防宁西。
兴海二年二月,马英韶正式任命归来的康延鸿出任枢密副使,崔昭成出任刑部副判,黄定忠出任宁西知县兼水师统帅。
因为燕朝驻军已经到来,所以燕军的部署与和晋军的相处就是一个问题了。在宁西的人数还少,所以问题还比较简单。而关键的是海山洲境内的这些驻军,在哪里部署和待遇的问题。
而官署方面,历经一年的修建,办事大臣衙门的官署已经建好,相应的人员也已经就绪,办事大臣衙门总计定额为七十五人,卫队两百人。是在原来城外相对僻静的海西巷李家的一所大宅院所改建的。有房间上百间,装饰等方面也配置的一应俱全。这都是马英韶特意交代的。而且马英韶出于对曾绍蜚、刘仲举的信任与欣赏,还特意决定每月从自己的俸禄中拨付一百两给办事大臣衙门,作为衙门的日常开销。
二月十五日,在曾绍蜚的陪同下,马英韶和马朝博、康延徽首先在海京府郊外先检阅了这些人。虽然燕军只有两千七百人,但是这些人却是精锐,其中步兵两千人,骑兵七百人,有战马一千匹,火枪三千支,火炮二十门。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是从福海、广南一带的燕朝汉军中抽调出来的,都参加过几年前的平乱,战斗力是相当强的。
王大亮按军礼觐见了马英韶和曾绍蜚。
王大亮:“末将参见大帅、曾大人。”
马朝博首先发怒了,说:“怎么是大帅,为什么不是晋王。”
王大亮:“按照朝廷典制,总督节制将士,晋王如果不兼任总督,是不可以节制末将的。”
马朝博:“你......”
确实,按照燕朝的官制和马英韶的权限,他虽然是晋王,但是只有他兼任海山总督,这些驻军才能听他的,否则这些驻军只能听办事大臣曾绍蜚的。而大帅这个称呼,是燕朝官场对总督、巡抚一级的封疆大吏的尊称,并没有错误,所以王大亮是没有错的。
其实马朝博也不是不知道这些,是故意试探的,但是王大亮却很明白。
马英韶:“免礼。”
接着,马英韶让这些人展示了各自的武艺、阵法,并查看了他们的兵器、着装等等,然后就回去了。
回宫后,马英韶问马朝博、康延徽说:“叔父、小姑父,你们怎么看这些人,评价如何啊。”
康延徽是马建洵与张皇后的女儿马雯婷的丈夫,马朝渊最小的妹夫。辈分上是姑父,不过年龄只比马英韶的七岁,今年也只有四十三岁,所以马英韶私下只有亲人的时候就会称呼他为小姑父。
马朝博:“虽然不足三千人,但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别的不说,那些马匹都是良马,而且都经过了在南方的适应训练。”
康延徽:“根据臣的推断,这三千人可抵平常军队至少五六千。”
马英韶:“直接说我军当中,有可匹敌的吗?”
康延徽:“宁阳府东部和通远州地方驻军均不是对手。侍卫亲军也危险,殿前军和宁阳军应该差不多。”
马英韶:“你们有什么办法?”
马朝博:“这些骑兵如果可以为我所用倒是不错,可以留驻兴通县,至少大部分。其余两千人之中,宁安府驻守一千人,宁阳府中西部驻守八百人。宁阳府东部和通远州不能让他们进驻。”
康延徽:“臣同意。”
马英韶:“那他们的待遇呢?”
马朝博:“既然他们是燕朝驻军,粮饷就由燕朝发放,可是钦定章程却规定由我们为主,真是不情愿啊。”
康延徽:“臣倒是认为看怎么说。我军的军饷每个人比燕军要高一些。但是章程中没规定让我们按照我们的标准来,所以就按照燕朝的标准来。这样可以节约军饷。另外如果我们觉得有用的人,可以在必要的情况下发恩饷,时间久了,渐渐也许能让燕军融入我晋军。”
马朝博:“有道理。”
马英韶:“确实,那就这么办。”
三月份,马英韶与曾绍蜚基本谈妥了燕军的驻防、军饷等问题。但是严令燕军无令不得擅自出军营,一旦伤害了晋国臣民,就要按照晋国律法来办。曾绍蜚也做出保证,会严加约束。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赖若旭、康延鸿、马英豫、范明俊等人还和曾绍蜚、刘仲举、梁兴佐等商议了办事衙门和晋国中书省、枢密院的关系、行文、等级以及钱币问题等,这都是非常细节的问题,也是必不可少的问题。
不同于马英韶对曾绍蜚的信任,赖若旭等人完全是公事公办,而且时刻站在晋国的利益角度考虑,多争一分是一分。所以从三月份到七月份,双方多次商谈,也实际上是多次争吵。
曾绍蜚认为既然他这个办事大臣与晋王平级,那么自马英韶以下任何人到办事大臣衙门,必须事先约见,至少是要让人奏报,而且必须按照下级对上级那样行礼。然而赖若旭坚决不肯,认为章程中没有明文规定,何况赖若旭认为自己是晋王的下属,有事商量时候代表晋王,那就是平级。只是中书左右相和枢密使不必向办事大臣、帮办大臣、协办大臣行礼。而三个大臣以下的人见他们要行礼。
另外在货币问题上,赖若旭、范明俊坚持海山洲的铜钱与燕朝铜钱通用,可以在贸易时候互换使用,而在海山洲的范围内,必须用晋国的铜钱。而在银子方面,晋国已经使用银币上百年了,而燕朝使用的是银两。曾绍蜚、刘仲举等认为必须按秤等价交换或者兑换使用,但是赖若旭、范明俊尤其是范明俊坚持一对一。一两银子换一个银币。而且赖若旭、范明俊说晋国也是实行银两,一枚银币就是一两。
刘仲举、梁兴佐不明白海山洲的内情以及货币、风俗等,但是曾绍蜚很清楚。如果一对一,那么晋国的银币必将以其方便携带的优点占尽便宜。而晋国的一枚也就是所谓一两银币,含银量只有最多九成,且重量只有七钱二分而已。而燕朝的一两银子再怎么成色不好,也因为重量较大会吃亏的。小的商品还好,如果是大宗商品贸易,燕朝会完全吃亏的。然而范明俊也看重了这一点,加上他本身就是大富商出身,极力争取,是寸步不让。而且更是提出燕朝境内流行杂银、纹银、官银,成色不一,要求燕朝需要以官银兑换晋国的银币。要求兑换时候,每批次以一百两起步。以至少官银一百两兑换晋国银币一百枚。而铜钱兑换银币的时候,范明俊要求要超要以其铜钱至少两千枚兑换晋国一枚硬币。曾绍蜚极力反对,怒骂其是敲诈。赖若旭是竭力支持,认为这是商业行为,不是朝政。
双方争吵了几个月,曾绍蜚感觉到和这几个强硬派是完全谈不拢,尤其是在事关利益的货币问题上,为此多次请见马英韶。然而马英韶从三月到七月,不是避而不见,就是搪塞。因为马英韶内心是支持赖若旭、范明俊这样闹下去的,这是实实在在为晋国争利益。马英韶就是这样的人,大方面原则问题上可以对燕朝让步,但是具体小事细节问题上,则完全像是一副奸商的嘴脸。
兴海二年五月,马英韶下令免去岳父张克海的南洋宣抚使,改任为南洋宣慰副使,替自己稳定南洋后方。
七月,马英韶以兴京府府尹顾明瑞北上出任市舶司使,原市舶司使李庆民升任户部副判,兴京府尹由范锡玄出任。
十月份,马英韶出面干预了赖若旭与曾绍蜚的争吵,到月底基本达成约定。马英韶在晋国两府六部等级和办事大臣衙门的等级、礼仪问题上做让步,但是事关晋国经济利益的问题上,曾绍蜚做让步要多一些。
双方约定:
晋王国两府(中书省、枢密院)低于海山洲办事大臣衙门;
晋王国两府大臣与海山洲办事大臣堂官见面基本按平级行礼;
办事大臣衙门由自己的卫队驻守,晋军不得干预;
双方在海山行省以外的贸易时候,双方铜钱自由兑换使用;
晋王国的银币与燕朝银两兑换按燕朝纹银一两兑换一枚银币兑换;
晋王国的银币与燕朝铜钱兑换按燕朝铜钱一千五百文兑换晋国的一枚银币兑换。
可以说这次商谈,马英韶算是获胜了。他以礼仪上的略微让步换取了经济上的实际利益。根据户部的估算,按照这样的兑换,以及双方逐渐恢复和扩大的贸易额,每年晋国至少可从中赚取上百万。其中仅凭兑换问题,就能有十余万的进账。而且借此,晋国获得了较为稳定的银、铜来源。至于范明俊要以官印兑换,那不过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一种手段罢了。
而这种方法,其实是马英韶从去年开始形成的一种对燕朝的思维模式,即在遵循钦定章程大方向的前提下,以政治上、礼仪上的略作让步换取经济上的利益,再以经济上的利益和优势来追求并巩固自己政治上的地位。
兴海二年夏季,马英韶得知燕朝在极北之地与鄂洛国边境上的名曰雅塔诺的地带发生了作战。立即从府库捐粮米三万石作为军资报效。
虽然运过去的时候,战事已经基本结束了。但是康定帝还是很满意马英韶的,下诏褒奖了他的忠心。
兴海元年,钦定章程颁行不久后。燕朝康定帝鉴于东南再无大的战乱,下令解除海禁,进行展界开海。在江南、浙东、福海、广南四地开海,设立海关进行征税,允许进行对外贸易。
财贸流通,各省亦俱有益。这是康定帝的初衷。
在四大海关之中,广南一地的海关由肃靺人专任,地位与行省的督抚大员相等,不用听督抚节制,直接隶属于皇帝和户部。而其他三大海关则由当地的地方官兼任。
四大海关,每一个大海关之下均下辖大小数量不一的若干小海关,专司收税保护等事宜。
兴海二年冬季,马英韶也根据燕朝的经验,对海关进行整顿。
兴海二年十一月,马英韶下令在宁安府设立晋海关,下辖海山洲境内的重要通商港口,尤其是南部的宁安港和北部的海宁港两大重要港口。
兴海三年三月,下令在南洋兴京府设立南洋海关,管辖南洋属地境内的重要通商港口,主要是宁河港、永宁港、安晋港等地。
海山洲与南洋属地的两大海关均隶属于海山洲海京府的市舶司管理。
至于进出口的税率方面,依然沿用之前的税率,并由户部和市舶司针对各种商品的需要进行分门别类的抽税。
晋国在税率方面虽然较燕朝要高一些,但是在管理和对贸易的重视上要强,所以弊端相对也要少一些。
燕朝内陆与海山洲贸易畅通,对海山洲是好事,不过海山洲的地位和重要性也相对要下降一些。但是从长远来看,对海山洲还是利大于弊的。毕竟海山洲没有自给自足的本钱,各种生活用品等许多方面都需要内陆。
至于与内陆的通商贸易,海山洲方面主要是两个口岸,一个是最大的宁安府宁安港,一个是中部的海京府外围的光宁港。而福海方向主要是海隆县和福兴府的长乐县一带。另外出于对海山洲的一些防范,海山洲如需与福海以外地方的贸易,也都需要经过思宁州到海隆县办理相应的手续才能,并不能直接行驶到所去的目的地。
兴海三年十一月初,弘德院令杜怀义病重,马英韶亲往探视。
十一月二十日,杜怀义因病去世,年八十六岁。
马英韶下令追赠为中书令、开府仪同三司、太傅,谥号文忠。
杜怀义去世后,马英韶下令以虚八十高龄的康遇之接任弘德院令,并加封开府仪同三司,晋太保、安宁军节度使。
在祖辈的这代人中,杜怀义、康遇之、张祎澜算是长寿的。而张祎澜如今已经年近九十岁高龄了,是这代人中最长寿的,也是身体最好的。张祎澜也一直有个目标,虽然她不敢奢望能像张铭静那样活到极限年龄,但还是希望过百岁高龄,就目前来看,她觉得还是有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