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述因为脚伤回家静养了几天，平时偶尔朝一班门口望去时，姜西也没再看见一群男生课间时分聚在一起说话。
姜西照常坐车上学放学，只不过最近回家都没看到餐桌花瓶里插着的蓝色满天星。
她不禁问尹素是不是送花到家的期限过了。
尹素切菜的动作没停，想了会答道:“那倒不是，花店老板打电话来说因为家里孩子伤到腿了，所以最近几天不能直接送到家里了。”
姜西一愣，连带着端盘子的动作一顿，声音有些疑惑。
“伤到腿了?”
“嗯，”尹素说着，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冲她笑笑，“好像那家孩子跟你还是一个学校的来着，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见过。”
姜西看了眼桌子上空了的花瓶，心里暗道不会真这么巧吧，接着问:“花店平时什么时候来送花?我怎么平时都没看见。”
尹素笑着解释“那孩子早上七点来送，那时候你都已经去上学了，自然就没见到了。”
“不过那孩子也挺刻苦的，给每家送完花还要赶去学校呢，听说在学校成绩也不错呢。”
姜西心里渐渐有了个猜想。
“对了，小姜，等下你去图书馆上自习的时候帮我带个东西去给花店老板。”尹素说着，擦了擦手，从橱柜里拿出一件已经包好的东西拿给她。
“小心点，里面是瓷器。”
姜西抱着瓷器，有些疑问，便问出声:“怎么突然要送东西了?”
尹素解释道:“倒不是送，这是人家拜托我去外面出差时帮她带回来的。”
姜西没再问什么，收拾好书包便照着尹素说的地址找到花店，位置还挺偏的，在街道的尽头处，门口打扫得挺干净的，摆着几盘不知品种的花，花瓣沾着早晨的露珠，娇艳欲滴，生机盎然。
她推门而入，惊扰了门边的风铃，发出叮当的清脆声响，屋内阵阵香味袭来，一道淡淡的声音从花架后传出。
“欢迎光临。”
听声音，姜西便已认出是谁，还是试探性地问了句:“陈述?”
花架后人影一晃，而后探出一个脑袋直直望向门口。
赫然是陈述。
见门口站着的人是姜西，他眉毛轻挑，神色微讶，缓步走出来，边问:“你怎么来了?”
姜西将一直抱在怀中的瓷器放在桌上。
“我妈让我带个东西过来，说是要给你妈妈的。”
陈述罕见地愣了几秒，“什么?”
“听我妈说是件瓷器。”
“行，那先给我吧，我等下跟我妈说声，”陈述伸手接过瓷器，见他行动不便，姜西自动帮他搬到花架后面。
对方回头见姜西还站着，不禁失笑问道:“要过来坐会吗?”
姜西摆手摇头，“不用了。”
“嫌店里空间太小了?”对方半靠立在门边，望着她，眉梢轻扬，唇角漾着淡淡的笑意。
“不是……我等下还要去上自习的。”
陈述笑着感慨一句，“嗯，可真勤奋。”
姜西看了他几眼，欲言又止，对方看出她想说什么，静静站着。
姜西磨蹭了好几秒才低声道:“对不起啊，我之前误会你了。”
陈述不明所以。
“什么?”
姜西摸摸鼻尖，脸色微微不自然，索性一口气直接说出来:“我之前一直以为你这么晚来上学是因为不上进，现在才知道你是……为了帮家里做事。”
陈述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语气一如既往地轻松散漫，他将手背在脑后，看了她一眼，唇角笑意不减。
“没事，正常人都会这么想，何况你这么想我也没什么损失。”
“不过……”陈述看着她，微眯了眼，“你是第一个知道我在干什么的人。”
姜西愣了几秒，以为对方在意自己说出去，忙答:“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说出去也没关系，不过如果不说的话，那这算不算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他朝她看来，眼中夹着犹如狐狸般狡黠的笑意，像极了之前某天的场景。
姜西:“……”
“可以，算吧。”她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确定。
“那我先……”
“对了，赔你的电筒。”陈述突然想起什么，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一个蓝色的电筒，递给她。
姜西接过，塞进包里。
“要去上自习了?”他问。
姜西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点点头，和他告别出了花店。等走出一段距离后，她回头看向尽头的方向，那里是晨曦微露之时最先照到的地方，此时明媚而充满生机。
没过几天，姜西便发现家里的花瓶重新插上了新鲜的蓝色满天星，而陈述也重新回到学校，于是一班门口每堂课后又多了一群围着聊天的男生。
陈述犹如众星捧月般地站在众人中间，校服从来不好好穿着，微微敞开，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衣，琥珀色的眼眸夹着的笑，神情透着一股玩世不恭，傲然自若。
“其实一班的陈述也长得挺不错的。”许念凑到姜西旁边，托着腮望着一班门口说。
姜西身形一抖，差点没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许念笑她，“你怎么这么不经吓啊。”
姜西白了她一眼，没搭话。
她重新看向外面，双手托腮，小声问:“你不是喜欢江眠吗?换人了?”
身旁的女生静了几秒，随后才小声嘀咕了句:“我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像江眠那样的大家庭，我喜欢他铁定是没结果的。”
姜西蓦然沉默，微垂着脑袋，细密的碎发遮住眸底异色。
许念靠在她肩头，又开始碎碎念，“其实陈述在我们学校也是很受欢迎的，虽然没有像江眠人气那么高，但还是有很多女生暗恋他。”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接着捅捅姜西的胳膊，问她:“你觉得陈述怎么样?”
姜西微眯着眼看了会站在人群中的少年，而后认真道:“是挺帅的。”
——
下个月省里要举行数学竞赛，学校要从每个年级选出两名数学成绩最好的学生参加。
其实其中一个名额已经可以猜到了，一定会是江眠，所以大多数人都是在争另外一个名额。
姜西也在暗戳戳的努力，争取可以拿下这个名额，所以最近又去书店里淘了一批数学竞赛题库。
然而到最后考试的时候，姜西还是和被选上的那名女生差了两分的距离。知道自己没选上那天，她中午一个人在教室坐了好久，就连吃饭都没去，回家后就把买的所有数学题库都放着压箱底了。
江眠和那名女生去省里比赛那几天她也有些郁郁寡欢，连许念都深刻感受到她身上的怨念之深。
她以为姜西只是因为没有获得名额去省内比赛而难过，完全没猜到是因为江眠的原因，于是安慰她道:“别难过，这次没考好，以后还有机会嘛，继续加油就行了。”
姜西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地应了声。
过了几天，江眠成功带回了省数学竞赛一等奖，被老师在周一的升旗仪式上大力赞扬。
她趴在桌子上，看着一班门口集满了拿着贺卡翘首以待的女生们，目光顿了几秒后便移开，穿过教学楼前浓密的枝丫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心想着今天估计要下雨了。
放学后，因为担心下雨，所以一下课大家便收拾了东西冲出教室。然而姜西刚到校门口，大雨便倾泻而下。
她忙跑到一旁的屋檐下躲雨，雨势渐大，周围耶聚集了不少陆陆续续跑来躲雨的学生，转眼间，便是站满了人。
姜西正擦着衣服和书包上的水，突然听到旁边的人群中传出一阵惊呼声，她抬头，顺着众人的目光往过去，便看见了江眠的身影。
穿着黑色西装的人恭敬地站在一旁，帮他撑伞，伞下的少年双手插在兜里，站在一辆白色轿车旁，长身玉立，纤尘不染，与周遭的浊世格格不入。
江眠侧对着她，侧脸棱角分明，洁白无暇，他面无表情，半晌才露出一丝罕见的不耐烦，和站在一旁的人说了什么，在那人微微垂首后，才转身进了车内。
轿车这才离开，驶入雨幕之间消失不见。
周围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声。
姜西脑海中突然想起许念前几天说的话——
“我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像江眠那样的大家庭，我喜欢他铁定是没结果的。”
像他那样的大家庭……
她微垂着头，盯着路边积起的一汪水滩，眼里的光渐渐沉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