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茶喝得是安无事，虽然只是明面上的。
除却聂旭景被寥寥数语整破防，常星落也得以重新认识了沈彧，她绝不像他们以为的那样，是一个清澈见底、不谙世事的小妹妹。
终究是长大了！不过她可没有发出老母亲式欣慰感叹，而是在回程的途中更直接了当地问道：“下午的事要告诉聂珩吗？”
“告诉他什么？告诉他，他胞弟是个无可救药的兄控？”
常星落顿了顿，的确，刚才聂旭景的反应是个兄控无疑了，只是长久以来他们都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而是觉得他的行径可能是出于保留了上辈子与他哥结仇的记忆，这辈子来讨债的！可放在兄控这个前提下，一切也是说得通的，考他哥念的学校和科系，参加他哥参加过的竞赛，争取他哥拿过的奖学金......虽然他在理工学科方面实在没什么优势，但也一直在努力做着。只是与他哥的女人纠缠不清过于变态，模糊了焦点，隐藏了他其实是在沿袭他哥走过的道路。
“你是什么时候意识到的？”
“在你和我说，他对他哥哥的拥有异常执着时就隐隐觉得不对了。成长的过程中他明明才是被偏爱的那个，有什么理由抓着他哥不放？况且他们家兄弟姐妹众多，他要是无差别地这般，早就被送去看心理医生了吧？再就是他刚才的自我介绍——‘我叫聂旭景’，下一句正常应该是接‘是聂珩的弟弟’吧？可他却强调聂珩是他的哥哥，而且还是同母的哥哥，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家的秘辛！事情便很清楚了。”
“说到这个，我倒还想起一件事来，聂旭景大学时期发现了自己的文学天赋，玩票性质地出了好几本大受欢迎的小说，而在这些主题不完全相同的书里总有一个名字与玉相关的角色，而且还能让亲近之人看出聂珩的特质来。一开始是我拉着沈巽看书，后来是沈巽拉着我就原型是不是聂珩讨论。”说到这里，常星落自己都觉得好笑。
沈彧也觉得好笑，“那结论呢？”
“他在暗戳戳地婊他哥。”
“为什么？”
“因为每本书里的那个角色几乎都是集杰克苏与白莲花于一身，显得尤其突兀，格外绿茶，被书迷诟病得厉害！就作者自个儿孜孜不倦地在下一本书里继续“丰富”、“完善”设定。”她笑着摇摇头，“现在想想，也可能是他想要寄予的美好太多，用力过猛，反倒搞出了个弗兰肯斯坦，让人无法共情。”
“这不正是聂珩的精髓所在吗？让人无法共情。”
“可是阿彧，兄控也挺可怕的，而且聂家大魔王的名头怎么落不到聂旭景头上。他对他哥做的事，兄控也好，单纯的恶劣也罢，要说家里人全然不知，我不信。那么，不管和放任，虽然从结果来看可能没什么差别，可意图却截然不同！”
“姐姐说的是他们的父亲？”
“嗯，我见过那位几次，远远地看着便已经能够感受到强大气场了。有这样的父亲，儿子们天然气短，何况他治家严明，情妇私生子一大堆，可却从来没闹出什么乱子来，至于培养出来的儿子，虽然私生活一言难尽，但个个是能独当一面的青年才俊！”
沈彧点点头，“其实我也是见过聂伯父的。”
“什么情况？”常星落登时来了兴致。
“准确些说，是两次。一次是去律所找阿繇堂兄拿资料时打了个照面，那时我还不知道他是谁；一次......我也说不好是不是被聂珩给算计了——就是和他去甜品店时偶然遇见了他父亲和他父亲的情妇。”
这是聂珩做得出的算计，但常星落也抓住了她的疑惑，“的确，是‘巧’了些，但故意牵扯出这种家族秘辛？虽然这事瞒不住也不可能瞒住，但第一次坐下来交谈就来这么一出？聂珩的立场可与聂旭景不同！”
“问题正出这里。在他父亲离开后，他便很耿直地向我交代了他家的基本情况。可你要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反正我迟早会知道，提早说反倒显得他真诚的情况，那可是在沈家晚宴前！对他不甚了解的情况下，我甚至不想与他接触太多！所以当时并没有多想，直到后来听到了也感受到了他的危险性......我怎么想都觉得，拐点是他父亲在知道我父亲是谁后，对我说的那句——不要因为父辈的恩怨影响我们的感情，我们的未来。”
“的确，这话可以是对你说的，也可以是对聂珩说的，毕竟他那个人一向通透。不过，”常星落在庞大的信息量中找出了一个一直被默认的错误，“你们不是在沈家晚宴上认识的？”
沈彧摇摇头，“在四年前的圣诞，为了撮合你们，说掉了护照就真的掉了护照，去领事馆补办的时候，在火车站捡到了一只大型流浪犬。”
“你不是不喜欢狗吗？”
“可我也曾是一只丧家之犬。”说到这里，她笑了笑，“以上说辞主要是为了让我父母安心的，事实上这种想法只维持了两天不到。年少时我以为我读懂了那句‘花不尽，月无穷。两心同。’，可直到遇见他，我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浓烈饱满的感情！然而在那让人抑郁的寒冬，无花，残月......”
这是她从未示人的一片真心，只是已然逝去。
“可不管怎么说，这也算再续前缘吧？”
“姐姐，我对此没有执念的。况且时间是最大的变量，重逢又意味着，谁都不是当初的模样了。”
沈彧的话无异于在挑明，她现如今对聂珩是不存在爱意的。这让常星落决定让这段对话烂在肚子里，即便对沈巽也不能乱说，毕竟她也吃不准于他是朋友重要，还是亲戚重要。她其实多虑了，担心会传到聂珩耳里的话，沈彧一开始就不会说——她希望有人去与他捅破，她不想与他继续这纯爱的游戏了。
两个不纯粹的人在一起玩纯粹并没有什么负负得正的效果，而是哪哪都透着不自然和不对劲。尤其在单独相处时，沈彧可以明显觉察聂珩变厚重的气息。不肖从沈榭那里参考，带着立场的文覠在男女关系的问题上对他也编不出什么好话来。她知道这是情欲，压抑的情欲。
实际上沈彧并没有婚前守贞的坚持，只是长久以来都没有这方面的需求罢了，无论是出于生理欲 望的，还是感情进阶的，亦或者从现实角度出发。聂珩倒是带来了变量，现实，可刚好卡在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他的女朋友这个身份并不能让她从沈家攫取任何实利，也不会为他谋得任何实质性支持，只是存在可能而已。
这就让人不得不思考，如果这段恋情只能带来虚华幻影，何必在原处滋生不安呢？不安最容易生变了。
沈彧不怕生变，只是这个状态下不仅什么都没有得到，反倒可能将与沈家公平对话的可能性一并搭进去，所以无论如何她都得利用好聂珩现阶段的兴奋劲。虽然她没有主动向他求婚的脸皮，但暗示他求婚的契机还是能制造的。
就在沈彧认真考虑如何在聂珩的生日上做文章时，再一次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是聂钊华打来的，其意是为了向聂旭景鲁莽的行为道歉，并提出了想与她聊聊天。
短暂思考过后，沈彧应允了，除了不安分，她同样擅长将不利的局面扭转成希望的模样，所以她还提议，伯父工作忙，不用特地去外边，她去华世总部拜访就好，正好她一直好奇她父亲年轻时候的事。
有理有据有节，再加上聂钊华对她的天然滤镜，事情便这么定下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