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人魔同途
就算是齐天弈自己都没有料到，这一次明悟，竟足足用了五天之久。在第六日黎明渐显，星光微亡之时，他的右眼皮才微微颤动了一下。
等孔老因感受到这一变化而惊喜地来到院中时，真气罩内的齐天弈已经如同即将破茧的幼蝶一样，身体颤动的幅度愈来愈大，长期未活动的骨骼随之发出的“喀喀”声愈来愈响，似乎在预演着那一刻的到来。
原本游逸而出的属于齐天弈自己的真气通过一个个舒张的毛孔重新回到他的体内，此时的他就像一口枯井被注入了清流，一棵枯木被赋予了生机。
真气罩上已经出现了道道裂纹，孔老并没有阻止其继续蔓延扩大，只是任其发展下去，真气罩的强度是由他一开始便决定好的，如今眼前的这副场景，必然是齐天弈的一次脱胎换骨。
一次精神上的新生。
裂纹蔓延至无处可蔓延的地步时，一声清脆如蛋壳碎裂般的声音在空气中传开。
气浪并未向四周传开，而是仿佛被刻意挤压了一样直直冲向空中，最后炸升留下层层余波。
齐天弈的双眼已经睁开，双瞳被镀成金色，即便是左眼的那朵红莲都不例外。这样的瞳孔给人的第一感觉便是深邃，如浩翰星海，海底深渊一般深邃看不透。
他整个人并没有因五日滴水不进而变得瘦削，反而让人觉得更加强健了几分，他缓缓起身活动了下筋骨，确定自己体能己恢复如初后，面向孔老深深地鞠了一躬。
但人还没到底，一股浑厚的真气便己托起他的身体。
“这是你自己领悟到的，我只不过是将我会的东西记于笔记中，然后给你看罢了，你若不是有此般天赋与意志，又怎能重装观音千手，得此明悟的机遇呢？”孔老笑呵呵地说道。
“孔老，这已过去多久了。”齐天弈看看天空中微微闪烁即将消失的繁星问道，他确信自己眼前的星空并非与进入这院中时是同一晚。
孔老道：“整整五日，这五日中，孛临发生了不少事，虽说可能对于那些没见过的人来说是此生遗憾，但对你而言，你得到的东西必定比见一见这一奇迹更有收获。”
“竟然已经五日过去了……听您的描述，这五日中发生的事情看来是十分精彩，足以载戴入史册吗？”齐天弈尝试着握紧拳头，发觉自己力量不减反增，这才满意地看向孔老问道。
“封逐尘凭一副残驱，借两柄寒剑，再次用一道剑气聚成寒龙。但这一次，他击退四大鬼手一的花百伶，还引动天生异象，引千万苻人行礼以表心中敬意……”
孔老描述的语气很平淡，但这显然不是件能令人不感到震撼的事情，但齐天弈却没有感到惊诧，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你不惊讶？”孔老对齐天弈的反应感到十分奇怪。
“封老他是那种追寻大半生仍锲而不舍的人，”齐天弈满脸是敬佩之情，认真道，“他本就应该拥有这样一段属于他自己的传奇，水到渠成之事，这是他应得的。世人眼中的只有结果，当然会感到惊叹……”
孔老望着齐天弈平静而认真严肃的脸，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在这个少年身上看见了一束光，虽微弱，却能在日后的某一片刺穿那无尽的云层，直上万里晴霄。
“五日，你悟得的比我想象的还要多，看来我的猜想并没有错。”孔老一边转身走入屋中一边感叹道。
齐天弈没有进屋，因为他看出孔老并没有要他跟上的意思，于是立于院中望星空思考着五日中自己本该做的事情。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墨灵蝶，这或是他们第一回隔那么长时间没有见面，平日中闲来无事他总会找上对方。但他在进入明悟前显然也没有机会去和她打声招呼。
也不知道她去过几回自己的屋了。齐天弈心中想道。
再去想其他事时，他发现自己心中似乎已没有别的需特别在意的事情了。
不会吧……他实在不敢想象，也不明白是为何。放在平日总是他考虑不完事情的情况多。
但这实际上并非是他考虑不周，而是一切本需他去操心的事情都在之前解决或因孛临的巨变面改变。九黎压境，这个舞台他已经迈不上去了。
“马上就要天明了，也没什么星星，你小子看什么这么专注呢。”孔老手持一个木盒，从屋中走出。
齐天弈一愣，立刻低头转向孔老，目光则落在他手上的木盒上。
“我本想着对你指点一二，但现在看来应该是不需要了，再言，机关暗器若是可自学，远比拜师能走得远。我这还留下的机关暗器也没剩多少，太大的也不好赠于你，找来找去也只有这三件较为合适，想必不久后你也能制作出自己的机关暗器，但当下用来防身，这三件无疑是个不错的选择。”
齐天弈再次深深鞠了一躬，这一回孔老没有阻拦，任其将头低至与腰其平后再抬起。
他没有扰豫，因为他知道此刻若犹豫便是对眼前这位老者的不敬。他郑重地伸手接过了木盒，用感激的目光看向孔老，沉默片刻后认真道:“您应该是我的老师……”
“哈哈哈，凭我的本事可收不了你这徒弟。若要拜师，封逐尘比我合适得多，何况自学即可成才，何必拜师，多费些礼节呢？”
齐天弈并没有放弃，依旧低头坚持心中的看法。
“离了孛临后还记得自己是从鬼巷走出去的，记得里面还有我这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子便行了。老夫虽喜清静，但偶尔有人来看看也是好的，自己出去吧，五日足以让孛临大变，你也该去了解一下这些变化了。”孔老用真气将齐天弈轻推至院口后，躬着身走进屋中。
齐天弈看着孔老的背影，低头轻叹一声。走出院门时，他的心头已萌生了一个坚定的想法。
带着沉重的木盒以及沉重的心回到自己的木屋时，齐天弈发现屋内摆放的东西已经被仔细整理过，藏在角落的那乌金龙木盒显然也被翻出过，却没有改变它位置。
不用猜，便知道这是谁做的。
齐天弈嘴角轻扬，将注意力集中于被他捧手上的那个木盒。他将其轻轻放于桌上，似生怕其遭一点碰撞就损坏，丝毫不敢大意一样。
木是普通的红木，因为存放有些久上面有一层擦不去的灰尘，让木盒的颜色看上去要暗一些，外观也显得更陈旧。
拨开上面的铜锁，齐天弈扶着盒盖缓缓向上抬，同时落下的是大量的灰尘与木碎，都被齐天弈用真气轰开，不让落在盒内之物上。
盒中存放的是三样机关暗器，左边是观音千手，粗略一看便知和笔记上描述的完全一致，是由极具杀伤力的寒铁所制作而成，泛着刺眼的冷光，一共三个。它们一旦释放出去，若还想回收那多半是不可能的，齐天弈明白这是用一个少一个的底牌。
目光向右移，齐天弈的瞳孔明显收缩了一下，心中轻轻唤出了置于正中的这对只有眼球大小的一黑一白的珠状器物的名称。
人魔同途。
人魔同途不是暗器，它属机关一类，而且属最难制作的机关之一。其中难的当然包括其制造过程的复杂繁琐，但最为主要的，还是它所需的材料连见过的人都极少。
灵铁。世上只有炎国才产出这种金属，而且还没有稳定的矿脉，它的出现是基于天地灵气相辅，注铁入灵才得以出现。极少有人能寻得这种稀有矿石。
对于机关暗器来说，它是最佳的制造材料，没有之一。只需一滴血，便可使其认主，据说还能随人的心意随意改变外形，而更进一步的细节，笔记中也未详细描述。
目光继续右移，最后一件同样是机关。革首。在齐天弈的印象中，它是触发型作为防人入侵类的机关，它在笔记中的位置同样靠后，所有他只是粗路过了一眼。
除这三件机关暗器外，同样被放于木盒中的还有那本笔记。
您这是将毕生心血都赠予我了啊……齐天弈的内心再次发出感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