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经默默地揣测父亲的心思。
“没什么。”李正己冷冷地说道。
李正己表面说着没什么,心里却暗自在寻思。
严安宁坑了他,严贵妃又把他上奏的事情告诉纪晓拂,她究竟是想帮他还是要害他呀?
李昭来信说纪晓拂是杨炎的人,如果真如李昭所说,严氏一族此举何意,他们是一定要搞死自己吗,这样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如果不是这样,那么纪晓拂真的是来帮忙的吗?
他真的是自己人,一切都如纪晓拂所说的那样吗?
李昭李经各执一词,纪晓拂的“真面目”,李正己是越来越猜不透了,甚至连自己两个儿子的话,他也不敢相信了。
“经儿,纪晓拂还说了什么?”李正己继续询问。
李经一听,后面的内容,他不敢说下去,可是李正己问起,他又不得不说下去。
于是,李经想了一下,怯怯地说道:“纪晓拂说,无论如何,他都会保我们青州平安。”
“哦。”李正己冷冷地回答道。
对于纪晓拂的话,李正己是一个字也不会相信的。
思来想去,他觉得还是李昭说的更可靠些。
“经儿,就没有其他的了?”李正己继续追问。
“没有了。”李经回答道。
“就这些,你就相信纪晓拂说的是真的?”李正己问道。
显然,他对李经充满了质疑。
他倒是还没有怀疑李经些什么,只是觉得他太单纯,可能被纪晓拂给骗了。
“父王,光凭这些,孩儿自然不会相信他,但是他有严安宁的信物,孩儿不得不相信。”李经回答道。
“什么信物?”李正己追问道。
“回父王,他手上有严安宁随身携带的扳指。”李经回答道。
“就是那个调令群雄的扳指吗?”李正己继续追问。
“是的,父王。”
李正己一听,心中一呆,这纪晓拂和严安宁是什么关系呀,怎得严安宁如此信任,把这样重要的东西都给了他。
可是,李昭来信,再三强调纪晓拂是杨炎的人,既然这样,那他们就是政敌,那严安宁就更不可能把信物给纪晓拂了,这回,连李正己也糊涂了。
“经儿,你确定没有看错,当真是严安宁的扳指?”李正己再次强调。
“父王,千真万确,绝不会错。您知道,严安宁的那枚扳指,做工精细,用材特别,根本就没法仿造。”
李经见李正己半信半疑,于是继续补充道:“父王,严安宁的扳指,一直都是戴在手上的,您要是不信的话,可以暗中联系咱们的人,看看严安宁现在有没有戴扳指。”
李正己一想,李经说的有道理,可是他还是不敢完全相信,于是补充道:“经儿,这样吧,你去把那枚扳指要来给父王看看。”
“好的,父王。”李经回答道。
想到这里,李经暗中松了一口气,他想自己应该可以离开了。
可是谁想,李正己此时又开口了。
“经儿,你说他若真是严氏一党的人,那你哥哥为何没告诉咱们?”李正己问道。
“因为他要面子。”李经心里暗笑。
为了追求严安宁,李昭几乎把各位藩王都得罪光了,此事传出来,岂不是让败在他手下的那些男人们看笑话。
李昭那么要强的人,怎会让人看他的笑话?
还有,李昭一个庶子,虽然空有个王爷的名号,但要是没有继承王位,那不就是个花架子,谁会把他当回事?
人们不敢惹他,那是因为他是严安宁看上的人,两人强强联合,一切皆有可能。
若是知道他和严安宁闹掰了,肯定袭爵无望,以后谁还会在乎他?
所以,李昭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手的,因为,他根本输不起。
想到这里,李经暗暗得意,纪晓拂不但解了他的困境,还替他出了口恶气。
李昭压制了李经多年,他一直生活在李昭的光芒下,走到哪里都被人们拿来对比,走到哪里都被人们鄙视。
这下好了,纪晓拂也狠狠地捅了李昭一刀,李经心里的那个爽啊,简直就像他自己赢了一样。
李经被李昭光芒所掩盖,不光是在事业上,感情上也是。
毕竟,当初李经也追求过严安宁。
他倒是算不上有多喜欢严安宁,可是败在李昭手下,心里还是很憋屈。
现在好了,纪晓拂插足,让李昭也来感受一下当初他心里的滋味,有何不可?
李经简直视纪晓拂为偶像,他可是狠狠地替他出了一口恶气啊,简直比自己赢了还高兴!
“回父王,会不会是我哥哥他也不知道。严安宁这个女人,心机深沉,怎会让人轻易看透?”
“说不定,纪晓拂就是她派入杨炎身边的‘内线’,投靠杨炎,然后视机勾引秦思思、李茹茹。”李经说道。
李经此话,表面上是说严安宁,可实际上是暗伤李昭吧?
李经在纪晓拂面前是一口一个李昭,到了父亲面前便讨好卖乖,平静地称他为哥哥。
李经没说李昭一句坏话,却让李正己开始对李昭起疑心,不再那么相信他所说的话。
吃了许多亏,李昭的“招数”,他也学会了。
他说此话,李正己不会怀疑,毕竟严安宁的“狠”,李正己是知道的,纪晓拂的“风流”,更是传遍了整个京城。
他和两位宰相千金,早就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焦点。
若是当时有娱乐圈和新闻媒体,他们肯定天天上头条,反正人们就喜欢听这些男欢女爱的风流快事。
李正己一听,李经说的似乎也有道理。
他默然沉思了一会儿,然后继续问道:“既然如此,纪晓拂为何不事先说明?”
“是啊,纪晓拂为何不事先说明啊,既然都是自己人,那事先说明,一开始就拿出信物不就得了吗,何必搞得这么麻烦。”李经暗暗心想。
想到这里,他自己也疑惑了,纪晓拂的行为,他从来都看不透。
“这个,孩儿也不知道。”李经吞吞吐吐地说道。
“父亲,纪晓拂高深莫测,他做事一向不按常理出牌,孩儿也猜不透他心里究竟想些什么。”
“不过,父亲请放心,孩儿会加派人手继续监视他,一有风吹草动,咱们立即行动,我就不信,在咱们的地盘上,还能任他胡来。”李经回答道。
说完,李经还比了个“杀”的手势,目光,也变得凶狠。
“嗯。”李正己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唯今之计,也只有如李经所说。
这回呀,李正己没有再责怪李经。
因为,纪晓拂想什么,别说是李经,连他自己也猜不透,李正己恍然发现,自己的这个小儿子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加聪明,他以前是低估他了。
李经走了,李正己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以前,他总觉得李经不够厉害,李正己想把他培养成一代枭雄,可是现在李经变“狠”了,他却高兴不起来。
李昭“狠”,是“狠”在暗处,“借刀杀人”“暗箭伤人”是他最常用的把戏。
表面上李昭还是很大度的,他也很会做人,善于收买人心,不会做出过激的事情,更不会过分得罪人。
李经“狠”,则比较直率些,直接表露在行为或者语言上,这点,倒是更像李正己些。
李经母子多年来做小伏低,在李正己面前低眉顺眼,但是背地里玩弄手段,这些李正己真的就一无所知吗?
他又不是傻子,怎会一无所知?
只不过,他觉得母子俩掀不起大浪,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现在,李正己预感到这股势力越来越大,兄弟间迟早有一战。
而且,恐怕他一死,俩人谁都不会放过彼此吧?
直到此时,李正己恍然发现,自己真的老了,许多事情他阻止不住了。
李经走了,留下李正己一人在大厅中发愣。
这时候,王妃从背后悄悄走来,给他端来了茶水和水果。
“王爷,喝杯茶吧!”王妃温和地说道。
说完,又细心地给他削了些水果,送到他面前。
“谢了!”李正己面无表情地说道。
虽然这句“谢了”听起来多少有些“冷淡”,但王妃还是很意外,这么多年来,李正己都没怎么正眼瞧过她,更没有尊重过她。
对她,只要稍不趁心,也是“非吼即骂”的,所以这句“谢了”倒是让她受宠若惊。
她抬起头,吃惊地望着李正己,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李正己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叹气。
他本想对她说些什么,可还是忍下了。
李正己恍然发现,自己多年来都把心思都花在称王称霸上,从没顾忌过家里,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就算他得到了天下,他也高兴不起来,两个儿子的事会让他寝食难安。
手心手背都是肉,就算他有偏心,但是任何一个儿子死了他都不会好受。
眼前的这个女人,非常温顺,可是背地里她又是怎样一副面目呢?
李正己想着这些,心里异常难过。
父子离心,夫妻也不同心,他心里的苦,无法排解。
他想调解两个儿子之间的矛盾,可是事到如今,还有用吗?
李正己恍然发现,以前的雄威,一切都是扯谈,他现在需要的,是温情,因此改变了对李经母子的态度。
李正己之妻见丈夫心事重重,便走到他身边,关心地问候几句,夫妻俩也开始聊了几句,后来两人一起吃了晚膳,然后栖下。
纪晓拂那边,和丁香下完棋后,他们又来到了李经府上。
“纪大哥,快快有请!”李经笑脸相迎。
纪晓拂来了,红红姑娘也跟着过来。
这一次,她脱去了大红袍子,另外换上一件粉红的衣衫,比起上次的“明艳动人”,更增了几分温婉。
李经见她,温婉如水,脸晕朝霞,眉横晚翠,娇喘吁吁,让人沉醉。
不过,她似乎是有心事,她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坐着,目光有些清冷。
双眸似水,却带着淡淡的清冷忧郁,十指纤纤,是那么的撩人动人。
李经忍不住偷偷看向她,但又不好太明目张胆,毕竟纪晓拂在呢!
这时候,李经发现红红也在痴痴地望向他,她的眼睛会说话,她望着李经,似乎有千言万语要对他诉说,可是,纪晓拂在,李经不敢回应,只得低下了头。
“李经兄弟,客气了!”纪晓拂笑道。
“大哥,欢迎您光临寒舍,不知大哥今日过来,有什么事情?”李经试探性地问道。
纪晓拂主动找上门来,那是最好,其实,就算纪晓拂不来,李经也想去找他,因为他答应过父亲要给纪晓拂把扳指要来给父亲查看。
而且,通过与父亲的一番谈话,李经也对纪晓拂起了疑心。
纪晓拂看了一眼周围的人,李经于是让身旁的人离去,丁香见状,也跟着出去了。
李经见她出去,有些不舍,只得默默地看了看她的背影。
纪晓拂待众人退出,然后慢慢说道:“我来,是想问问慰问之事,不知你父王是否有时间。”
李经一听,原来纪晓拂来找他,是为慰问之事,转了一大圈,终于转到正题上来了。
李正己拒不会面,把纪晓拂晾在军中无所事事地待了两天,现在李经和他结交,他当然要过问。
李经自然是不肯答应的,但是又不好拒绝,于是说道:
“大哥,我父王最近事务繁忙,还望大哥多多体谅,就在咋们军中多休息几日。大哥若是不嫌弃的话,就来小弟家里,小弟也想与大哥一起畅聊古今。”
“好,既然贤弟都如此说了,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不过,此事还需贤弟上心,不然皇上过问起来,我也不好交代啊!”纪晓拂回答道。
李经一听,纪晓拂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也不好再推辞,因此只得说道:“一定、一定,我这就去催促我父王。”
“唉,不可,你父王军务繁忙,不可催促他。若是你父王抽不开身的话,你陪我去也行。”纪晓拂说道。
李经一听,尴尬地笑了笑。
“大哥,此事我一定会办妥,还望大哥信任。”
之前,李经与纪晓拂的谈话,已经激起了李正己的怀疑,此时李经怎肯与他同去。
再说了,纪晓拂的心思,李经从来都猜不透,要是中途再出点什么乱子,李经恐怕也无法应对,他会遭到父亲唾骂的,因此,此时李经还是想和纪晓拂保持点距离。
“看来他们父子间隙很深啊!”纪晓拂心里暗暗笑了。
纪晓拂只是提出让李经陪他去慰问将士,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李经都不敢答应,都要避讳请示,这说明,李正己是不信任自己的这个小儿子的。
“好,此事就全靠贤弟费心的。”纪晓拂笑着说道。
然后对李经叹了口气:“皇上对你父王忌惮颇深,你们可要提前做好应对,以防不测。”
“嗯。”李经点了点头。
这回,纪晓拂的话,他是不敢再接下去。
“贤弟,若是没事的话,那我先回去了。”纪晓拂说道。
李经一听,有些犯难,于是说道:“大哥,您的扳指,可否借我一看?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我父王还有疑虑。”
李经无奈地看了纪晓拂一眼。
李经仔细地观察了纪晓拂,这回他可没有戴上那枚扳指。
“好。”纪晓拂慷慨地答应了。
不过,他并没有立刻去拿扳指,而是慢慢抿了口茶,说道:“贤弟,此物影响重大,我答应过她,不会轻易示人。这样吧,改日我亲自去拜会你父王,我会亲手奉上。”
李经恍然想起,自己已经提醒了纪晓拂。
若是之前,纪晓拂或许是会同意的,不过此刻,既然知道了此物的用途,纪晓拂又怎肯轻易给他?
李正己不信任纪晓拂,同样纪晓拂也不会信任他,这可是号令群雄的信物,纪晓拂怎会给他?
李正己问话时没想那么多,李经也没想那么多。
李经听纪晓拂此言,只得无奈地笑笑。
在纪晓拂面前,他是不敌他考虑周全的。
李正己、纪晓拂相互怀疑,他这个中间人做得可真是辛苦。
“好的,大哥,我回去禀告我父王。”李经拜谢道。
“好,那就有劳贤弟了。”纪晓拂说道。
说完,纪晓拂走了,带着红红姑娘一起走了。
李经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怅然所失。
他独自一人留在屋中,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心里很踌躇,正当他万般无奈之时,有人来了。
“经儿,这个拿着。”屋外传来了一句熟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