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若雪盛了一碗汤，慢慢地搅动。
搅动之后故作优雅地尝了一口，又把汤碗放到苏寻面前，“我尝过了，不烫。”
苏寻喝汤，蓝若雪则夹了一块清蒸鲤鱼，细致地挑鱼刺。等苏寻把汤喝完了，蓝若雪笑着把鱼肉推过去。
“若雪，你吃吧，我自己可以。”
蓝若雪的笑容僵在脸上，她一手挡着脸，一边挤眉弄眼皱眉头。苏寻瞬间明了，埋头吃鱼。
这一幕，刚好被苏寻旁边的苏煜悉数看了去，他捂嘴轻咳一声，叹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蓝若雪斜看了他一眼，那边吴由又说道：“苏小公子的确好福气。”
“弟妹家可还有像你这般贤良的姐妹？”苏煜揶揄道。
蓝若雪几乎是咬牙切齿说道：“我爹娘就生了我一个。”
“你不是还有弟弟妹妹吗？”大夫人面露疑惑。
蓝若雪一愣，苏煜暗道不妙，正思忖着把这话题岔过去，只见蓝若雪埋着头，用筷子戳着碗底。
“准确地说，是我娘只生了我一个。我爹一心想要个儿子，但是我娘生我的时候伤了身子，到病殁也没能怀上。我娘死后，我爹续弦，继母是生了子女，算是我弟妹，也不算是我弟妹。”
言下之意就是说：她认，他们就是她弟弟妹妹，她不认，他们就不算她的弟弟妹妹。都这么说了，她肯定是不认的。
“原来是这样。”苏煜噙着一抹笑，他不得不佩服蓝若雪胡编乱邹的能力。
也不能说是胡编乱邹，她的一番话，要说假也不是，什么爹、娘、继母、弟妹都对得上，要说真，也说不上，蓝大人是不是想要儿子，蓝小姐是不是不认弟妹还真没人知道。
这样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话语，要不是他早就知道她不是蓝若雪，还真就信了。
苏煜那一副了然的笑意，在蓝若雪看来实在是有点欠欠的，要不是他乱说话，她也不用装成一副为难的样子说些自己都不知道真假的话。
“要是没记错的话，我那劳什子妹妹好像还不到十岁，二公子就算想老牛想吃嫩草，这草也忒嫩了些。”蓝若雪状似无意夹了一颗绿菜心。
“我不过就是随口一问，怎么就老牛想吃嫩草了？不是，我怎么就成了老牛了？”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放下碗筷，蓝若雪以为是嫌她在饭桌上失了礼数，立刻正襟危坐。她倒是给忘了，大户人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
不料老夫人并未斥责，而是开口说道：“跟你年龄相仿的女子你看哪个还未出阁？不说跟你年龄相仿的，就说温太师的孙女，人家还比你小两三岁呢，早些年温太师有意将她许配给你，你说你年纪还小，死活不同意。隔了一年，温小姐嫁给秦尚书的儿子，孩子都生了两个了，现在肚子里又怀着一个呢。你再看看你，都二十好几的人了，娶哪家姑娘不是老牛吃嫩草啊。”
“母亲……”
苏煜被老夫人说道，蓝若雪在一旁幸灾乐祸。
老夫人又说道：“都说成家立业，那得先成家再立业，你大哥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意晚和意欢都满院子跑了，你到现在还孤家寡人一个，真是不让人省心。”
苏煜：“这能一样吗？大哥大嫂青梅竹马，大嫂生得花容月貌又温柔似水，大哥勇猛威武，在大嫂面前就是百炼钢化为绕指柔，不早早娶回家万一被别人拐走了怎么办？”
老夫人：“年纪越长，越不懂规矩了。”
苏煜：“我只是实话实说，大哥和大嫂那绝对是一对佳偶，但是佳偶难觅，孩儿总不能随随便便娶个人进门吧。”
老夫人：“佳偶再难觅，你认真去寻总能寻到的，你这一天天地呆在大理寺，佳偶就能从天上掉下来了？”
苏煜：“我这不是公务繁忙……”
老夫人：“你少拿这个来搪塞我，你再忙能有陛下忙？陛下勤政还有三宫六院呢，你就真的忙到娶媳妇儿的时间都没有了？”
苏煜：“话也不能这么说。”苏煜压低声音说道，“陛下是有三宫六院，但是后宫妃嫔多久能见陛下一次？有多少人终其一生都未曾得见天颜？又有多少人郁郁而终？大哥和大嫂夫妻情深，但是大哥长年征战在外留大嫂独守空房，这其中的苦楚……母亲您不也是感同身受吗？”
说到这里，话题一下子沉重了，老夫人不说话，饭桌上也异常安静。
苏煜继续说道：“公务繁忙不是借口，是实实在在的理由，我就算把一个姑娘娶回家，也是聚少离多不能相伴，既然给不了别人幸福，何必呢？其实小五当初的婚事，我就是不赞成的，只是……”
“二公子，说你就说你，扯苏小五做什么？”蓝若雪插话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子非吾，安知吾之乐也？”
“弟妹为什么乐在其中，这缘由恐怕只有你自己知道吧。”
苏煜这话免不了让人多想，尤其是苏寻，他轻声问道：“什么缘由？”
蓝若雪一愣，“你希望是什么缘由？”
苏寻低头不语，蓝若雪剜了苏煜一眼，“二公子，夫妻之间相处之道不能一言以蔽之，每个人想要的幸福也因人而异，有的人渴求片刻的相伴相守，有的人想要天长地久，有的人喜欢轰轰烈烈，有的人偏爱细水长流。这世上诸多痴情女子可以放弃一切只为了跟心爱的男子长相厮守，你根本就不了解女孩子的心思，干嘛在这里挑拨离间？”
苏煜：“我哪里挑拨离间了？”
蓝若雪：“你自以为是的深明大义不就是彰显别人的自私吗？我不就去流云居吃了一顿记你账上，你有必要在今天这种日子挑拨我和苏小五吗？还拉你大哥下水。”
